终于,她们最害怕的事情要来了。
眼见着幸福安宁的日子到了眼前又消失,徐耘宁听着耳边的低泣,鼻子一酸,眼睛因为泪水模糊起来。
“咳。”
徐耘宁要哭出来的时候,被一个清嗓子的声音打断了。
经历太多事情,阮轩吓着了,慌忙推开徐耘宁,本能挡在身前,可定睛一看是小杏,这才弱弱说了一声,“小杏,好……好了吗?”
“绑好了,关严了。”小杏淡然答。
她们两个,一个阮轩太清楚朝廷治罪的后果是怎么样,很害怕,一个徐耘宁不知晓未来会如何,同样是担忧,凑在一块只会乱了心神,发的担惊受怕。
小杏不一样,见过太多的风风雨雨,对一切算是淡看了,瞥见她们挂了泪痕的脸,无奈摇头,“船到桥头自然直,怕什么?”
“嗯。”徐耘宁和阮轩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小杏轻笑,“该吃吃,该喝喝,到时候再说。”
——
别无选择,她们四人依旧过着安宁的日子。
徐耘宁是个乐观的人,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生活,觉得张管家一事没什么大不了,关在地窖里,平日里不闻不问,定时丢一餐饭就行。阮轩不一样,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时不时做恶梦,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天,徐耘宁半夜醒来,忽而看见阮轩站在床边看月亮,不言不语的。
“阮轩?”徐耘宁愕然,“你怎么了?”
阮轩摇摇头,“没什么,睡不着,起来看看。”
徐耘宁忍着没叹气,柔声哄,“来,躺一会儿就困了。”
“不了。”阮轩拒绝,“我出去转一圈,你睡吧。”
朝夕相处那么久,徐耘宁猜得到阮轩的心思,皱眉,“你是不是要去看张管家。”
“是。”阮轩坦承,“总有一天要去的,早点去,早点踏实。”
徐耘宁无奈,“那我陪你……”
“不,我很快回来,等着我好不好?”阮轩不由分说地拉了她回床边。
徐耘宁看阮轩坚定,妥协,“那你小心点。”
说好了之后,阮轩不耽搁,提了盏灯就往地窖走。阮府现在一片落败的惨景,没有树影婆娑,只有空洞的树干吹过风的怪响,没有虫鸣鸟啼,只有夜里的老鼠吱呀乱叫,四处奔走弄出一阵纷乱。
这么令人失望的景致,阮轩走在其中,反而越发平静。
即使到了地窖里头,也是如此。
地窖许久不打理,又关了这么个人,吃喝拉撒全在里头,阮轩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恶臭,皱皱眉,用衣袖捂了鼻口,慢悠悠走近闭着眼睛小憩的张管家。
“怎么?”张管家似是已经习惯了,眼皮子睁开,第一句话是,“这么早开饭了?”
“不是,我有话同你说。”
不是吃饭的事情,张管家兴趣缺缺,“除非你要接夫人回来,否则……免谈。”
“正是为此事而来。”
张管家一下子精神了,挪挪身子坐直,眉开眼笑,“你要接她回来?”
现出悲伤的神色,阮轩轻轻叹气,“我娘她……不肯回来。”
“为什么?”张管家反问,“不可能,你没去,对不对!”
用力喊了一声,地窖不透气,张管家的身体受不住,一下子喘起粗气,吃力挪动被捆的手搭上心口,好一阵才缓过来。
阮轩就这么静静瞧着,等着,等张管家回过神,又说了一句,“其实,你何必这么执着呢,我娘她……想出家。”
张管家愣住了。
“我也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去接她,”阮轩轻笑,“但是……”
“屁话!都是屁话!”张管家激动起来,胡乱动手踢脚,无奈绳子紧紧捆着,整个人像是横在地上挣扎的虫子,“不可能!你让我去见她!”
阮轩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你不信也好,至少有个念想。”
“阮轩。”张管家看着阮轩长大,自以为了若指掌,“你看着我。”
没有什么顾虑,阮轩转过脸来,无奈道,“就是明天。”
“是……是真的?”张管家瞧了半天没瞧出破绽,越发绝望,忍着不适打了个转,趴在地上匍匐而来,“我求你,你带我去见她,行吗?”
阮轩怜悯瞧着他,“张管家,你好好休息吧,我会一直照顾你,给你留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不,我要见她。”张管家用尽力气,声音弱了不少。
不忍再看似的,阮轩起身离开,把窖口狠狠关上。
张管家气急,嘶吼一声,“不!”
而后,他拼尽全力撞向酒坛子,用破碎的瓷片去割,鲜血淋漓也不足惜。
被关的这几天,张管家也是身心俱疲,脆弱不堪,他不同于阮轩,阮轩大好的年纪,有家人陪伴,他年事已高,当初贪恋阮轩母亲的美色,不管不顾跟了来,儿子不认,女儿离开。
他不想这么死去。
阮轩的话,让他明白了一点——不管那番话是真是假,他没有力气逃,没有几年能等,将老死在这里。
张管家拼了老命,把腿上的绳子割开,欣喜若狂,心口扑腾扑腾跳的吓人,他不敢休息,踩到地上一阵刺痛,虚弱的身子终于受不住,一口气提不上来,翻白眼倒下,双腿一蹬。
阮轩听到地窖里归于平静,叹口气,慢悠悠地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晚_(:3」∠)_
第68章 1.1.1.24
次日, 小杏照常去地窖送饭,见了倒地不起的张管家和满地的狼藉一皱眉, 探了探鼻息,无奈折回,先去了主屋同阮轩和徐耘宁说起这事,“张管家死了。”
徐耘宁愕然,阮轩瞪大眼睛, 而后却是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都怪我,他身子一直不好……”
“别这么说。”徐耘宁搂着阮轩轻声道,“你也不想这样的。”
阮轩咬唇不语。
嘴拙不知如何安慰, 徐耘宁怕多说引得阮轩更难过, 摇摇头出去,打算把豆子抱过来治愈一下阮轩。
小杏没急着走, 定定看阮轩,“为什么?”
“嗯?”阮轩抬头,对上小杏了然的神色颤了颤, 心里难受:
张管家的死,她摆脱不了干系。
昨夜睡不着的阮轩起身吹夜风,麻木的脑子忽而灵光了些。她细细想来,张管家是个比谁都心狠的人,为了来阮家做事,连子女都能不顾,落得孑然一身的下场。如今, 张管家不要工钱不要自由,只想她娘下山,那股执拗与日俱增,恐怕已到了疯癫的地步。
好不容易辞了官,阮轩已经受够了伪装成男人的日子,比徐耘宁更渴望离开这里,摆脱这一切。
她不想坐以待毙,不想让美好的将来溜走。
她开始想法子。
阮轩比谁都要清楚,张管家近年来的身子到底有多差。她回忆从前,张管家已经无力到让刘婶钻了空子掌握阮家里头的大权,却仍不辞辛苦,把刘婶的话重述一遍,明明其他下人离开,张管家一个人无法打理阮家,却依旧端着笑脸,到县衙同她说一句,“一切都好。”
张管家现在是脆弱不堪,却拼命死撑的老头子。
阮轩决定试一试,用一些话不断激张管家,果然,张管家发了病,用孱弱的身子在地窖里发疯。
她听到了,坐在外头不为所动,等到一切安静下来才回了房。
没有人照顾,张管家在寒凉潮湿的地窖里,根本撑不住,死了。
“我没办法,”阮轩说了实话,“只有这样,以后才能安宁。”
小杏挑眉瞧她,“我是说,为什么瞒着徐耘宁。”
说到徐耘宁,阮轩莫名生出一些勇气,起身直面小杏。
“将心比心。”她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你敢告诉小香,你做过所有事情吗?”
小杏难得地愣了一愣,片刻后展开笑颜,“也是。”
正好,徐耘宁回来了,还带上抱着豆子的小香,愁眉苦脸,“阮轩,我一抱,豆子就哭,怎么办啊?”
“嗯?”阮轩哪会不知道徐耘宁的心思,微笑走过去伸手,“我看看。”
小香瞧了徐耘宁一眼,把豆子轻轻递了过去。
稳稳接好,阮轩把豆子抱在怀里,默然瞧着,颤抖的指尖捂暖了才敢轻碰乱动的小手,被抓了指头的一刻,笑容浮在面上,就是不敢吱声怕吓着豆子。
刹那间,她忘了阴冷的地窖,忘了张管家歇斯底里的脸,满眼都是孩子水灵灵的笑。
“把张管家的事办了之后……”阮轩看了她们一眼,最后定定瞧着徐耘宁柔声道,“我们就搬家吧。”
徐耘宁明白,“丧事么,要不要厚葬?”
“这事再说。”阮轩不敢看着豆子,面上有些惭愧,“要做做戏。”
天一亮,外头就听说,阮轩家的张管家去地窖拿酒一个不小心摔了,当时就背过气去,阮轩狼狈跑去敲刘大夫家的门,嚷嚷着“求您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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