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突然间,穿堂小门响起巨大的敲门声,豆子被吵得醒来,哇哇大哭,一时和外头急切的声音混成一片。
“大人!出事了!”
徐耘宁和阮轩立即分开了,面面相觑。
阮轩立即抬步往外走,徐耘宁一边抱了豆子轻声哄,一边跟上前看,走到外头发现小杏也在,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嘘。”小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边的阮轩打开门,看到满头大汗的郑捕头,奇怪,“这么晚。”
“大人……”郑捕头又跑又喊,筋疲力尽,哑声道,“出……出命案了。”
——
命案发生在花柳巷边的小客栈,死的是黄阿豹。
店小二发现厨房里门没关,里头的菜刀不见了,追上楼问黄阿豹的妻子要,没想到看见门上都是血迹,吓得立即叫上掌柜的,找到家比较近的郑捕头。
郑捕头知道出了大事,先去看了看情况,一开门吓得差点尿裤子。
墙上,地上,门窗上,全都是血,桌上趴了一摊被砍的不成样,已经不能说得上像人的死肉,不远处的小床上坐着个妇人,抚着肚子面容平静,嘴角含笑。
郑捕头提了刀上前,才迈出一步,听到妇人说,“刀插在我相公身上,我累了,你别怕。”
提起来,郑捕头仍有些胆战心惊,“黄大嫂的声音像是鬼哭一样,吓死我了。”
“胡说!”阮轩瞪他一眼,“现在她人呢?”
“很听话,让我铐起来了,就是不肯跟我回来。她大着肚子,我一个人不好动他,就先回来了。”
阮轩抿抿唇,“仵作呢?”
“已经赶去了。”郑捕头说,“他住的比较近,该是到了。”
大晚上发生这事,阮轩抬头看墨黑的天幕挂了明月,依旧皎白无瑕,有些恍惚:月亮依旧,街道依旧,一条命悄无声息没了,怎么不像是真的呢?
再恍惚,她仍是记得要办正事,叫上衙门的人齐齐往客栈跑。
尸体收了,附近探看的百姓打发了,客栈老板那边也说清楚,暂且不要动那间房,安排好其他的客人。
一切有条不紊,除了黄阿豹的妻子——挺着肚子的妇人,面容憔悴,眼神却凶狠,“生孩子之前,我不入大牢。”
“黄大嫂……”郑捕头上前劝说。
黄阿豹妻子咬牙,“我姓牛,叫阿花,我不是黄大嫂!”
“好好好,但是你不能继续坐在这。”郑捕头顺着说。
牛阿花低泣,“可……牢里不……不是人住的地,对孩子不好,我听话带了枷锁,你们行行好,放我孩子一马吧……”
阮轩见状,改了另一种劝法,“你坐在这,对孩子也不好啊。”
牛阿花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不作声。
“不去大牢,只软禁,好吗?”阮轩接着问。
退到这步,牛阿花点了头,乖乖跟着阮轩回了衙门。
大牢附近有个废弃的小屋子,脏是脏了,收拾一下还能凑合。县里头关女人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老仇比阮轩有经验,知道女囚一旦入狱,便是被调戏侮辱的对象,县衙的人能守规矩,里头的其他犯人可不听话,于是早早收拾,知道牛阿花有孕在身,放了被子和烧红的火盆,等着他们。
牛阿花见到简陋的屋子,与老仇放的东西,竟哭了,“任谁都比他对我好。”
浑身是血,哭得凄切,大伙俱是听得心底发凉。
阮轩回到后堂,天都要亮了。
“怎么回事?”徐耘宁她们过来问,“黄阿豹死了?”
阮轩点头,“他妻子杀的。”
小香和徐耘宁惊呼,小杏面色如常。
阮轩见了便问,“小杏,你看到了什么?”
“黄阿豹喝醉了。”小杏说,“说休妻的胡话。”
阮轩算是明白了些,“难怪……”
“那怎么办?牛阿花有孩子呢,你审不了……”徐耘宁替阮轩发愁,关起门来也不避讳,直说了。
阮轩深以为然,“是啊,所以不审了吧。”
“嗯!?”徐耘宁惊讶,“你怎么又……”
许久许久,阮轩才答她:
“新任县令应该快到了。”
第64章 1.1.1.24
这些日子, 阮轩仍然是四处奔波,忙得吃饭都是挤出时间来的。白天常常不见影, 晚上回来同徐耘宁说点话,再抱豆子一会儿,哪怕凳子硌人,坐在那里很快眼皮耷拉,脑袋一点一点像啄米了。
徐耘宁差点以为阮轩是假辞官。
“就来了?”她犹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时候。”
阮轩抿唇, “收到书信说快了。”
“什么样的人?”
“不大清楚,似乎是个进士。”阮轩摸摸下巴,“叫尤依宏。”
这点消息给了等于没给, 徐耘宁一脸茫然, 叹口气不深究,“既然快到了, 你就先别管黄阿豹的案子。”
阮轩深以为然,“也没办法管,牛阿花怀着孩子, 审不得关不得。”
“那就别烦了。”徐耘宁轻抚阮轩有些憔悴的脸,“睡一会儿吧,看你累成什么样了。”
“我……”阮轩嘴唇翕动,似是有话说。
徐耘宁瞪眼,“不许拒绝,好好休息,听到了没有。”
说着, 徐耘宁把阮轩拉到床边,不由分说按倒,摘帽子扒靴子,推进去拉了棉被一裹,调了调枕头位置便放下罗帐。动作一气呵成,阮轩有些懵,赶在徐耘宁走之前弱弱道,“我是想洗个澡……”
“呃。”徐耘宁这才停住,坐在床边点点阮轩额头,“怎么不早说。”
阮轩扁嘴,“你没给我机会呀。”
“躺都躺了,你先睡。”徐耘宁不争执,想着解决的法子,“小杏烧水还要费点功夫呢。”
阮轩摇摇头,可怜兮兮说,“就……就要一盆热水擦擦身就好,很快的。”
被子太厚,小软妹被裹在里头,小脸都被遮了半边,只能吃力伸着脑袋同她说话,眼睛水灵灵的,身子一动一动像条虫宝宝挺可爱。徐耘宁觉着有意思,笑了,不忍拒绝,“那你闭目休息,我打盆水很快回来。”
“嗯~”阮轩用软糯的鼻音应她。
听着倍受鼓舞,徐耘宁紧赶慢赶去了厨房,发现小杏和小香竟然挺听话的,早就烧好了一锅。见了她来,小香站起身说,“少奶奶,你再等等,再烧一锅就行,很快的。”
“不用,这够了。”徐耘宁说着,找了个木桶打水提回房。
阮轩已经滚着解开被子,躲在屏风后脱衣服,听到声响停下慢悠悠的动作,清嗓子用少年假音问,“谁啊。”
“我!”徐耘宁调侃,“都进来了你才问。”
阮轩呜咽一声,再开口已是甜甜的嗔怨,“反正没脱完嘛~”
相处久了,阮轩习惯在徐耘宁面前撒娇,本来软绵绵的声音够酥了,加上犯困的迷糊嘟囔,竟有种懒洋洋的妩媚,原来提着一桶水不喘气的徐耘宁手有点抖了抖,眨了眨眼,又听里头的阮轩问,“水来了吗~”
这荡漾的小尾音哟。
徐耘宁心下一动,提着水走向屏风,不放下桶就在,反而站在阮轩身后。
刚解开束胸带的阮轩转身,吓一跳,“哎!?”
“快点啊。”徐耘宁眨眨眼无辜道,“天气凉,我帮你。”
能怎么帮呢?
墙壁有些脏,是万万靠不得的,屏风光滑的表面不冷,有点温润的凉意,恰有雕刻精妙的图案绘出浅浅沟壑,柔软白嫩的皮肤贴上去,生出难消的缠绵。阮轩原是怕屏风倒了,只敢虚虚扶着,渐渐站不住之后哪管其他,前倾倚靠,青丝拂过肩头柔柔垂下,遮了绯红的面色。水声淅沥落了满地,外头太阳照进来,暖不过一室旖旎。
等躺在床上的时候,阮轩睡不着了,挪了挪趴到徐耘宁身上,小声问,“耘宁……你为什么不出声啊。”
舔了舔有些咬破的下唇,徐耘宁眼神犀利:“绝不能再让小杏听到了。”
“反正都听过了。”阮轩蹭了蹭呢喃着。
徐耘宁幽幽叹气,“但小杏的杀伤力,不增反减啊。”
“阿嚏!”
另一边的厨房,小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小香笑了,开玩笑,“谁骂你啊?”
小杏择着菜,淡然答,“他们也就敢背后骂一骂了。”
小香一愣,竟是无言以对。
“阮轩辞官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小杏忽然问。
小香想了想,说出真心话,“我想跟着少奶奶,你呢。”
“水烧好了。”小杏却说起别的,“你送去她们房间吧。”
小香答应着,高高兴兴去了。
小杏暂时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想着等会儿如何安慰发现真相的小香。
既然小香想要跟着阮轩他们,迟早得知真相,与其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知道,不如现在有个准备。
小杏相信小香的为人,绝不会胡说,就不知道阮轩和徐耘宁会怎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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