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风去扯她头上的香炉,重得纹丝不动,只好劝她:“走啦,别站了,大师兄比二师兄大,听我的。”
精卫笑嘻嘻地把香炉拿在手里,往桥下一扔,香炉就不见踪影。精卫显出原身欢快地绕着清风飞两圈:“大师兄真好!”
路清风被夸得轻飘飘心神荡漾,又看一眼凌霄,怎么师弟跟师妹差距那么大!
不知谁起的头,精卫一放香炉,其他人也跟着放下头顶的东西,跟着路清风和凌霄两人往学堂的方向涌去。
一拨人走到半路,忽地地动山摇,万寿峰顶陡然裂开道两丈宽的深壑。好在大伙儿收脚得早,才不至刹不住车跌到沟里去。
第5章
“二师兄来了!”身后的弟子叫了句,惊慌失措声音颤抖,简直比看到精怪来了还要害怕。
明月有地不站,非悬浮在裂开的沟壑半空。他的手里握着法宝“驱影”,就昨天那杆晃一晃就能把蝙蝠怪秒得渣都不剩的神鞭。
路清风看到这杆鞭也有点慌,特别明月站在他的对面,俨然要打架的模样。
不过,身为大师兄,在大家都害怕的情况下,路清风还得站出来说句话,只好提口气问明月:“师弟拦着我们做什么?”
明月不答他的问题,严厉的目光瞥向跟在他身后的那群萌新:“谁让你们离开金桥?”
路清风松口气。心想事不关己上课要紧,便拉起凌霄准备从沟壑旁边的实地绕过去。
不想后面谁嚷嚷起来:“大师兄说我们可以走了。”
一人瞎说,全部应和,个个都说是大师兄让他们走的。
路清风简直想把他们全踢到沟里去,都摊上群什么奇葩师弟,他哪里跟他们说过这种话!
明月忽然位移到他身边,眼睛不眨地盯着路清风看。
“你要替我管教新师弟?”
明月身上的气压强得很,路清风头皮发麻,光顾着发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喃喃应答:“我,我没……”
这时一路都不说话的凌霄忽然喷出句:“大师兄不该管?”
他的气场一点不比明月的弱,口吻甚至比明月更拽更横更强硬。
在五庄观里,从没有人敢对明月师兄这么说话,众人俱吓得气都不敢出。
凌霄继续反问:“大师兄不能管?”
明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路清风只暗暗叫苦,狠瞪凌霄:你个白眼狼背后捅我刀!
凌霄装作没看见,继续挑衅明月:“大师兄说了,你听不听他吩咐?非要教训你一顿才行?”
路清风气得直掐凌霄的后背:“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凌霄被他掐得哇啊声,皱紧眉头捂着后背道:“昨天五福峰顶你明明这般说过。”
“那是对你说的!”
“都是师弟,师兄怎么可以针对我偏袒别人?”
两人旁若无人地拌起嘴,实在叫旁人尴尬得很。
明月的目光从清风脸上移开,移到他拉着凌霄的手上,又顺着凌霄的胳膊上移,最后望定这个才一天就跟清风混得这么熟的师弟。两人的目光碰撞不过两秒,明月就撤了目光,又看向路清风:“走吧。”
路清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可以走了?”
明月不回答第二遍,撂下清风,倒替长鞭走向他管教的那群师弟。
好些人吓得腿软,索性扑通跪下,大叫师兄饶命。
明月不理会他们,长鞭挥舞,地上的影子全活过来扑向他们的主人。一干师弟如何呼天抢地也罢,全不免给他们的影子拖到地上裂开的无底沟壑里。
清风再一次给明月的粗暴吓到,忙问:“你把他们弄崖底干什么?”
“崖底有些不成气的小怪,料他们打不过,只能往崖上爬。爬个半天到崖顶,他们的影子遇光显出,又会推他们下去。”明月收了他的神鞭,转身过来问:“我这惩罚师兄可满意?”
路清风私底里觉得太残忍了些。人家大半天好容易爬上来以为脱险,又给人推下去,着实叫人身心俱疲。
稍迟疑不答,明月就抢在前头说话:“师兄既满意,就不要横插一脚。”
路清风赶紧摇头说不会,看凌霄还要开嘴炮,忙捂住他的嘴拉着速速开溜。
两人赶到会仙阁下,正听得金钟响起。路清风想嘱咐师弟几句好好上课之类的都来不及,赶紧推搡着他进阁学习。这才松口气在外头的流杯亭里坐下,抹把汗感叹句,带师弟真难!
“师兄好。”江山倒算礼数最周到的,就是不知道他每次都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他从哪里拿来的茶具,大寒风里能斟出热茶。江山双手给师兄奉上热茶,道句:“师兄今天辛苦呐。”
“就是!咱们观里的师弟怎么个个唯恐天下不乱!”路清风难得找到个人可以倒苦水,叽里呱啦把从凌霄到明月再到那些卖师兄的新弟子全数落一遍,不忘赞赏眼前人,“还是你表现好。”
江山热情地给师兄再斟满一盏热茶,劝慰他:“您消消气,二师兄也只是想出口气。”
“我又没招他惹他!”清风给师弟欺负憋屈得茶都喝不下去。
江山凑过头去,压低声音:“我听说啊,凌霄木牌上的字,就是二师兄抹去的,您还非领他修行,这不存心结梁子么?”
路清风皱紧眉头:“他为什么要抹去别人牌子的字?”
江山表示不清楚,只管喝茶,喝到一半把茶杯放下,神色焦虑:“大师兄可莫跟二师兄说起此事。要让他知道我揭他老底,定要跟我过不去的。”
路清风从来不是卖队友的人,拍胸脯保证不说。
亭子外飞来的青鸟呱呱叫:“三师兄你完了,敢说二师兄坏话!”
精卫飞进亭子,现出人形,非要讨杯茶喝。江山一点不担心精卫泄密,她喝过茶的功夫准能把事情给忘个干净。
果不其然,精卫一盏茶下肚,再不提江山的事。只感到腰间的红绸带勒得她肚疼,往腰间莫去,摸出两张帖子来。这才想起陆压师父遣她过来给师兄们送帖,红绸带上的法咒正是恐她忘记故意勒紧的。
陆压主管五庄观内律法奖惩,他发的帖,多半没好事。
清风打开帖子,里面的金光字就自己跳出来,在半空中排列成文之际夹带着老子的声音。
原来陆压图省事,直接转发的道门老爷的帖子,但听老聃说:“魔祖新劫已始,十方乱世将至。尔等当约束门下,守正修德,免入邪道噫!”
江山在旁边同时听着,遂不打开自己的帖子,感慨句:“商汤五百年的基业,看来要亡了。”
来自未来的清风当然知道商朝会灭亡,他还知道周朝八百年后也会灭亡呢,一点不觉悲伤,只是不解这跟魔祖历劫有些什么关系。
江山给他讲解道:“但凡魔祖新劫,天庭必要聚天下灵气以抗之。你道这些个灵气从何而来?”
江山作个斩的手势。
路清风瞪大双眼,这可跟他的认知不一样:“难不成天庭靠杀人祭天来充盈灵气?”
江山悠悠地道:“岂止是人?巫、妖,甚至是仙,都是祭品。不过天庭为显公义,主要杀些作恶多端的。所以大罗宫玄都洞的老爷不说了嘛,叫咱守正修德。我还听说截教专门在碧游宫开法会,传给弟子几句谶: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
路清风倒也听说书的讲过这谶,只可惜通天教主门下的抢着送人头。至于五庄观弟子们的命运如何,说书的从不曾提起,看来地小人稀,不如人截教出名。
江山又道:“比起献祭,验魔才是最可怕的。”
路清风又听不明白,难不成还有比当祭品失去生命更糟糕的?
第6章
江山敲着桌子比划道:“好比眼前这茶盏。献祭之后不过形同碎裂,尘埃入土尚能流转不息,重新铸成器物那就苦尽甘来。可那验魔却是要抽出灵根来验,非但痛过万虫嗜骨,灵根稍有损毁,便千秋万世都只能当废物了。”
路清风受教良多。原主清风散人一个,从不关心这些知识,许多他都是头次听闻。师兄弟间聊得尽兴,又多喝几盏茶才各自忙碌。
路清风完全不忙碌。他只带凌霄一个,回葫芦一觉睡到日暮。掐掐时间,该去接师弟回宿舍咯。
凌霄那么大个人,本是不必终日跟着的。路清风只希望跟师弟处得多些,好叫对方能信任他多些。他那些辅助流“仙法”,别人学不得他也教不出。只有两人间好感度越高,得到的buff效果才越强。
灵宫殿的金钟敲三声,会仙阁里陆续有人走出来。
路清风左看右瞧,半点不见凌霄师弟的影儿。拦住个几个新弟子一问,凌霄早走了,翻后墙走的。
路清风愣住半天没回过神,这师弟什么脑回路?有门不走非翻墙?
他腾身化风,绕道会仙阁后边的密林。林间有条花草枯枝稀少的小道,一看就知是人踩出来的。路清风沿着小道飞去,发觉那条小路竟朝五福峰方向延伸而去。好家伙,又跑蝙蝠洞去!
路清风这回真想看看凌霄老跑那里作什么。遂不急着抓他,只远远沿路跟着。走得一阵,天黑大半,前方的林子升起些许火光,冒起些黑色的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