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还宽慰道:“放心,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周围发生的事记录下来,就像是写日记,写日记总是简单的事吧?”
“……好吧。”
就在织田作之助绞尽脑汁试图用文字来表述自己内心情感的时候,门铃一响,店里又来了几名熟客,正是楼上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
中岛敦以为自己从港口黑手党调离后很难再见到太宰先生,但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太宰先生正好和织田先生一同出行,还在楼下的咖啡馆聊天!
能在上班时间偶遇太宰先生,身处港口黑手党的芥川能碰到这种好事吗?
显然不能。
首领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芥川既不是干部、也不是首领秘书,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构成员而已,甚至连自家首领翘班都不会收到相关通知。
“太宰先生!”中岛敦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对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敦君,今天有好好工作吗?”比起另一名容易钻牛角尖的弟子,太宰对中岛敦算是和颜悦色了,还有心情询问下属跳槽后生活得怎么样,“在新的单位工作应该还算习惯吧?”
“是,当然!”中岛敦情绪饱满地回答。
“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啊。”织田作之助放下钢笔,对前台的老板说,“麻烦来一份咖喱饭。”
“这里只有甜口的咖喱饭哦,织田作。”乱步拉开织田作之助身旁的椅子坐下,“如果织田作跳槽过来,成为这里的常客的话,店长说不定会给你另外准备。”
织田作之助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太宰。
还没等对方察觉,织田作之助便换了一个话题:“乱步,最近还好吗?上次看见报道,说是武装侦探社又解决了一起爆炸案。”
“那种简单的案件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谁知道那群无能的警察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早点委托给侦探社不就好了吗?出现受害者了才知道要求救,还是爸爸给我打的电话!”乱步抱怨道。
他的回答堪称傲慢,但在场的人习以为常,毕竟乱步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嘴上说得不好听,最后还不是妥善地将**解决了吗?天才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坏毛病很正常,也只能让其他人忍耐一下了。
“说起那个……”乱步指了指一直没说话的国木田,向织田作之助介绍道,“这是国木田独步,因为上次的案件而选择加入侦探社的新人,织田作还没见过他吧?”
还在和中岛敦、泉镜花等人说话的太宰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哦哦,国木田君是新人呀。”太宰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对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武装侦探社退休的前辈。
国木田被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一激,登时往后退了两步——这个笑得很轻浮的绷带男是谁?
织田作之助不是难相处的人,在乱步介绍一句之后,他就自觉地报上了姓名,国木田也十分礼貌地和他寒暄几句。
至于太宰,国木田直接就远离了他,压根不想和对方产生交流,哪怕太宰和他说其他的话题,国木田也警惕地不愿多说。
“太让人伤心了,国木田君。”太宰唉声叹气。
国木田推了一下眼镜。
他认为自己一贯恪守礼节,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如此失礼,但太宰治的出现显然让他打破了规矩,直言道:“从刚才就想问了,你这种自来熟的态度是天生的吗?”
回答他的是乱步:“不是哦,太宰的态度是分人的。可能是因为国木田和太宰很有缘分吧,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一见如故?”
“没错、没错!”太宰赞同道。
国木田:“……”
如果可以,他不想认识太宰。
侦探社的其他人与织田作之助更熟一些,对太宰这个男人了解不多,大多数人只知道对方和织田作之助是同僚,并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
目前,侦探社一小半调查员都是从他们那个公司跳槽过来的,其中包括了以一己之力承担下“侦探”这个名号的乱步,中岛敦和泉镜花这对行动力超高的搭档,优秀的秘书员芥川银之流。
大家看起来各有所长,让新入社的人忍不住猜想,这些人以前是什么职业,究竟是哪个大公司能容得下他们呢?哪个公司还敢让这些人才随意跳槽,现任职工一点也不介意和跳槽的前职工接触,真的有这么大方的公司吗?
其实并不难猜,只不过入社的新人不敢想而已。
身披黑衣的侦探,行动力一流的异能力者搭档,虽说是文员、却精通暗杀的银小姐,横滨本地还能有第二个能够养出这等人才的组织吗?
——港口黑手党。
全横滨只有一家独大的港口黑手党能拥有这份实力和自信了,没看见他们的首领都坐在这里悠闲地喝咖啡吗?
无奈的是,这几人的性格实在和黑手党搭不上边,新人社员们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思考,他们没有见过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也不知道黑手党干部长什么样,更别说其他构成员了。
知情人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担心黑手党的身份会造成社内隔阂,因此没有多说什么,乱步更是无所谓身份。既然这些侦探社的关键人物都默不作声,其他社员也不会过于在意,顶多就是出现了“侦探社例行竞猜”活动,虽说活动延续至今都没有人猜对过。
国木田就是这项活动的受害人。
如果让他猜测这几人的职业,太宰大概会被他不客气地形容成是一事无成的无业游民,旁边的织田倒是不错,看起来像是小说家。
当然,都只是猜测而已。
在经历了一顿精神上的摧残后,国木田深感疲惫的同时不禁疑惑。
为什么乱步先生和太宰会对他投以关注,难道戏耍他很好玩吗?乱步先生也就算了,这个叫太宰治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究竟是怎么和织田先生这样老实的人成为朋友的?他诞生在世上完全是来削减别人的寿命的吧?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乱步嘬着吸管喝果汁,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一句:“虽然太宰这个人的确很麻烦,但他不可或缺。国木田以后就知道啦,太宰作为工具人来说非常好用……嘛,不过不怎么容易被掌控,是不是,太宰?”
太宰微笑着收下了来自乱步并不算夸奖的夸奖。
只有国木田心情复杂。
什么工具人?什么好用?又麻烦又好用?这算是乱步先生的夸奖吗?太宰他都不反驳的吗?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感叹——
这群究竟是什么人啊?
国木田很快便得知了真相。
起因是外来的犯罪组织“扎帕尔克”急于在横滨立威,不敢挑衅地头蛇港口黑手党,就想从刚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武装侦探社下手。
扎帕尔克不是什么一流的组织,也没有能够限制成员的规矩,都是些鼠辈罢了。
他们不会像菲茨杰拉德那样带着一箱美金上门谈买卖,反而自作聪明地袭击了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拔去了店长的指甲,想要以此来威胁武装侦探社交出异能开业许可证。
正巧,那天织田作之助和太宰约好了时间,提前向店长定了雅座,要在咖啡馆里写完剩下的稿子。没想到一去就发现环境舒适的咖啡馆被破坏得一片狼藉,尽职尽责的店主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向客人们道歉,让他们下次再来。
那时,国木田注意到了他们的神情。
如果说其他社员皆是震惊和愤怒,那么有几人是不太一样的。
要怎么形容比较好呢?
那不像是一般人会露出的表情吧。
国木田还来不及细细打量,太宰就从人群之中退了出去。走到一旁,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手机,播了一个号码出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芥川君?嗯,是我,把黑蜥蜴叫过来。”
太宰和电话那头的人轻声说着话,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语气听起来透着一股漠然的冰冷。他并没有掩饰的音量,那些话飘进了国木田的耳朵里。
“让那些冒犯我们的人尝尝港口黑手党的报复。”
国木田向来有礼,不会去探索他人隐私,但此时他顾不上掩饰,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通话中太宰看。
太宰察觉到国木田的目光,回视过来。
明明是在白天,那种眼神却无端让人心生凉意。仿佛坠落深渊寒潭,底下翻涌着黏稠的污泥,再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抿起嘴角,微笑了一下。
国木田瞠大了眼。
“乱步?”见太宰去叫人了,织田作之助第一时间去寻求乱步的意见,“你能找到人吗?”
乱步从刚才就一直沉着脸。
织田作之助问他,他也只是绷着脸回了一个语气词,全然没有平时悠闲自在的做派。
乱步很生气。
在横滨这个他闭着眼睛能横着走的地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会为他们特地准备吃食、专注经营咖啡店的好心人店长被拔去了手指甲,砸了门店,下次又该是什么呢?
乱步不喜欢别人动他圈进保护范围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