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患的是哪种类型的暗疾,好在华佗最后还加了一句“如今已有转愈的迹象”,这说明,不管是哪一类病,他现在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无需太过担心。
他想到乔姬在洛阳与长安时时常熬给他吃的“强身健体”的补药。关于偶有胸滞的症状,确实在服药后得到了改善。
至于是哪位医生的配方……他还真不知道。
崔颂只好说是他偶然遇见的游医,未告知姓名,只给他留下一剂药方后便离开了。
华佗眼中呈现出几分遗憾来,没有再做追问。这个时候,崔颂终于道出他的来意……
第112章 鄄城
他将戏志才的病症说给华佗听。华佗一听他的描述, 就知道这是一个很罕见也很难治的脏器之病。
“正巧, 我在庐江行医数月, 正准备离开往北地去。你这位朋友病情不可再拖, 我先随你一道去看看。”
崔颂千言万谢,欲请华佗入府招待,被婉拒;遂恳请华佗稍待两天,自己顷刻回家与崔父说了此事。
意外的, 崔父这回没有阻拦他, 但要求他带一支20人的部曲出门。
甘姬的事, 崔颂已告诉崔父知晓。崔父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雷霆手段,同时不忘教育了他一通。
来庐江这么久,崔颂还未见过崔母。他提过一两次,被崔父拒了,附赠一个“你可真是勇气可嘉”的眼神。根据他暗中收集的消息, 崔母与崔父离居多年, 对他这个“儿子”感情寥寥,哪怕同在一个郡内, 也甚少有见面的时候。
如今崔颂要离开,下次回来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他只略迟疑了几息, 便决定临走前与崔母道个别。
崔母住在临县的周府,崔颂派人递上拜帖, 当天下午便去了周府。
见到崔母, 崔颂有一瞬的恍惚。
崔父与他生父并不相似, 可崔母, 竟与他生母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若非他的母亲从未有过如此寡淡的神情,他险些将眼前这位美妇错认。
崔母听他说完来意,冷淡地应了一声,让侍女从后堂取出一个包裹,便起身抚平裙上的褶皱……送客。
崔颂不解地离开周府,回家拆了包裹,发现里面是两套崭新的单衣,一小袋金子,还有一封帛书。
展开帛书,上面只有短短的七个字:
“往之。予之。勿告之。”
三个之,是三个意思完全不同的代词。
崔颂来回念了两遍,才弄懂这句话的意思——
去那个地方。东西给你。不要告诉你爹。
不由的,他长叹了口气。
在古代做阅读理解太难了。在古代做夹心子女太难了。
在弄清楚崔母与崔父的相处模式之前,崔颂选择静观其变,依照帛书上的要求,没把这事告诉崔父。
他知道这事其实瞒不过崔父,但他乐得装聋作哑,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一个长觉,养足精神,与华佗共同上路。
回到荆州,却是扑了个空。
荀攸与戏志才已然离开。
告诉他这件事的是貂蝉。荀攸与戏志才离开的时间正好是三日前。
崔颂不由觉得遗憾失落,同时升起一分疑惑:以荀攸与戏志才的行事,若要离开荆州,理应会和写一封信和他说明才对。
貂蝉见他神色微疑,惊讶道:“还以为公子是收到急信这才匆匆赶回……公子此番模样,怎似不知?”
两相核对,原来荀攸与戏志才预备去鄄城,早早就写信给崔颂说明情况,却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走丢了信,没有送到崔颂手里。
因为情况紧急,二人等不得回信,便整顿一番,一同离开荆州。
“志才重疾未愈,去鄄城做什么?”
“荀门郎接到族叔急信,欲往北地。先生坚持要与荀门郎一同前去,我等劝说不得。”
荀攸的族叔?莫非,是荀彧?
站在一旁的华佗见崔颂的情绪起伏不定,朗声笑道:“无妨,我本就要往北走,你我马上动身,去往鄄城便是。”
崔颂郑重道谢。貂蝉得知华佗是崔颂请来为戏志才医治的名医,声名在外,忙款款下拜,朝华佗行了一个大礼。
崔颂与华佗坐着马车北上,途中,崔颂想到另一个自己留下的札记,其中有一部分内容涉及到药理学,他读得晦涩难懂,便向华佗请教。华佗没有藏私的心思,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一路的交谈,崔颂对华佗极力专研医术的精神深有感触,华佗亦感慨于崔颂的博闻强识,二人之间亲近了些许。
待抵达鄄城,崔颂总算明白荀攸与戏志才来这是为了什么——
此刻掌控鄄城这个地方的人,名字叫做曹操。
荀攸与戏志才二人,是为择明主而来。
崔颂隐约记得荀攸在曹操迎汉献帝到许县后才加入曹魏阵营,如今提前许久,便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
根据得到的情报,曹操于几个月前被陈宫、张邈等人背叛,失去兖州这个大本营,被迫撤兵徐州。
如今曹操仅剩鄄城与范、阿两个弹丸小县,粮草尽绝,眼看便要走向绝路;鄄城中人人自危,行者匆匆,但凡路边见到的人,面上都凝着一分郁色。
考虑到华佗与曹操在野史逸闻中的恩恩怨怨,崔颂没有着急寻找志才,而是与华佗一同在一家客舍住下。
整顿了两日,他打听到司马府,往那递了一封信。
司马,正是荀彧如今在曹操手下说谋的职位。
没几日,荀彧匆匆而至。
第113章 崔颂定计(上)
见到荀彧, 崔颂露出一分喜色。
两相见礼,各自寒暄,崔颂最终知道曹操如今的窘迫见荀彧眉间隐有倦意,关切道:“文若可是未休息好?”
荀彧坦言:“主公遇急,故不得安。”
崔颂知道曹操如今的窘迫, 不好多言, 问:“怎不见公达与志才?”
“前几日公达来信, 说是路上耽搁了,大约还要七八日方能入城。”
闻言, 崔颂陡然一惊:“莫非志才旧疾复发?”
荀彧见他心急, 忙缓声宽解道:“并非如此,子琮且看。”
遂从怀中取出尺书,交予崔颂一观。
崔颂看了尺书, 确认荀攸与戏志才二人是因为别的事耽搁,这才放下心。
又听荀彧提起城中诸事:陈宫因与曹操产生龃龉, 趁其出兵征讨陶谦, 联合陈留太守张邈等人反叛,迎吕布入兖州主事。兖州各郡太守接连叛曹, 一时之间,曹营腹背受敌,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如今吕布拿下兖州, 必会趁着主公还未率军回返, 先一步调兵遣将, 围攻三城。”
荀彧言明, 他虽有把握劝吕布暂时退兵,却是分身乏术。他被曹操任命为鄄城的守官,不得轻离。何况此地与吕布之所在距离颇远,来回需要数日。若亲去谈判,城中事务必然耽搁,且镇守城池的主官一旦离城,指不定又有人伺机发作,策谋反叛;若不亲去,身边又无信得过、并且善于机变的辩客,这九分把握,便只剩下三分。
崔颂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这有何难,我恰好与那吕将军有几分交情,替文若走这一遭便是。”
荀彧起身纳拜,被崔颂一把扶住:
“文若这是作甚,几年不见,莫非与我生分了?”
荀彧郑重道:“非为彧自己,而是代我曹公,为这三城的百姓向君致谢。”
迟则生变,崔颂即刻前往吕布的营地,递书拜谒。
他没有用“鄄城来使”这一名头,而是以“故人旧交”自称。
吕布一听小兵禀报:有一个自称是自己老朋友的人来访,心中微疑,再看名刺,见来人是崔颂,大喜,让亲兵将人领进主帐,起身相候。
待见到崔颂,他让亲兵去取几坛美酒,饮崔颂入座。
“上次离别的时候,多亏子琮予以忠告,否则我必和王允一样,死在高枕无忧的假象里。”
说到王允,吕布不由唏嘘。说句实在话,王允对他确实不错,不会像丁原那样以信任之名阻他的青云路,也不会像董卓那样喜怒无常动辄打骂辱人尊严。不管是高官厚禄,美人爵位,金玉神驹,王允都眼也不眨地奉上,对他那是相当的大方。
只可惜,王允虽有治民之才,在其他方面实在缺乏敏锐度,以致轻易被董卓余孽攻破城池,命丧九泉。
崔颂陪着他一同感慨王允这戏剧的一生,绝口不提自己的来意。
最终,吕布率先按捺不住,问起崔颂:“子琮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崔颂淡笑道:“我欲往南边走,恰好路过此地。听闻将军在此,故厚颜前来。”
吕布笑道:“难为子琮有这份心……却不知子琮是因为何事去往南方,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吩咐。”
话里话外透着要替崔颂解决难事,让他留下的暗示,显是起了招揽之意。
崔颂道:“我昨日来到鄄城,本想着此地民风淳朴、适宜定居,却不曾料到,城内居民竟神色惶惶、面色枯败。略一打听,原来鄄城这几日并不太平,兴许会有战事……颂不敢久留,欲往南方避祸。”
吕布抚掌大笑:“我当是何事——子琮不必担心,等我打下鄄城,你想在鄄城住多久,就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