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冲了个澡，穿着白衬衫和宽松的运动短裤，维克托正想和他找个招呼，就听到勇利开口说话了。
非常标准的法语，声音空灵得仿佛来自冰洋深处，听之不忘。
“那个女孩叫海伦娜.贾科梅蒂，20岁，瑞士人，说法语，资质不错，很适合成为马卡龙的一员，她的电话和地址我已经通过邮箱发给你了，如果她确实不错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吸纳她，毕竟你们缺新人不是吗？”
“基姆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他的家人如何……那就好，希望他们可以早些走出悲伤，代我问好……是的，我准备在1月初和派吞、塞拉一起进入第十场必修场，也祝你第九场顺利，佩佩和米菲都是很靠谱的老手，我个人建议你们可以先一起接活磨合几场。”
“好的，晚安。”
他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呆站在门口的维克托，招招手：“来了？过来吧，你是要先冲个澡打理一下自己，还是现在就和我聊聊？”
维克托咽了下口水，上前几步，就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
像是封冻冰面下流淌的水流一般的味道，没有了清凉油的干扰，他可以更清楚的分辨出这是自己在空间里闻过的香味。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少年盘腿坐在床上，歪着头看着他，而维克托干涩的开口问道：“那个……你刚才是在用真实的声音说话吗？”
那是他真实的声音吗？还是伪音，不，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难道勇利就是pumpkin和玛利亚吗？
勇利想了想，点了下头：“算是我真实声音的一种吧。”
蛟龙化为人形就是这种声音，他也没办法啊，获得源珠后必然会有体态、体型方面的变化，成年人获得源珠时都避免不了这个，何况还是生长中的小孩了。
声带的改变、音域变广、对水的亲和力与游泳的爱好、对天气变化的敏感，甚至是成长时下半|身的急速拉长（龙尾长，化为人形时下半|身也会拉长，所以在多使用源珠变化几次后，腿部会有强烈的拉扯、变长的感觉）等，他也是花了半年时间才适应的。
这就好比第三沟的二把手林康在第八场得到了食铁兽的源珠，现在就变得特别爱吃竹笋，而且体重狂涨打都打不住，不过那家伙催动源珠时，但凡是个人都会忍不住过去抱他一把咳咳，据说他正是凭这点泡上了现在的老婆，也算赚了。
维克托僵硬的坐在勇利对面，张嘴、闭上，然后又张嘴又闭上，看得勇利都替他累得慌。
他叹了口气，心想其实自己也很尴尬啊。
毕竟之前他们才在空间里打了个啵，自己还把他扇得糊墙上，不过这小子居然没被他激怒之下的巴掌呼出脑震荡，看来还挺皮实的。
勇利想了想，转身摸出钱包，从里面摸出一张照片，递到了维克托手里。
维克托下意识接过照片，发现那居然是一张大合照。
他之前没见过的、父母的婚礼大合照。
爸爸和妈妈穿着西装婚纱站在中间，旁边是一个派头十足的老人，还有朱玲、凯瑟琳娜、一个帅气得如同阳光化身的亚裔青年和格尔曼叔叔，以及一些不认识的人，有的精悍、有的气质阴郁、有的冷峻，但包括那个老人在内，所有人都颜值很高。
而年纪比现在要小一些的勇利站在艾米边上，凯瑟琳娜站在他的身后搂着他的肩膀，看起来很亲密快乐的模样。
“这是……”
“求生者组织Jadeite的成员合照，现在只有我和另一人还活着，其他的都死了。”
维克托愕然抬头，就听小师弟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的父亲是求生者，他在我第一次进空间时将我从boss的手下救走，带我离开了那里，之后把我接入现在的组织，是我的大恩人。”
“我的能力可以观测死气，即将成为求生者的人也会有死气，所以我跟你进了空间保护你，仅此而已。”
“我爸爸是求生者？”
维克托不敢置信的反问：“你在开我的玩笑吗？他明明是医生！”
勇利冷静的回道：“他在成为求生者后，所谓的病人就都是其他求生者了，有的是他的客户，有的则是像我这样被他接入组织的新人。”
“他最初疏远你和艾米，是为了防止将来灰色组织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然后去伤害你们，和艾米复婚是因为他自知时日无多，而且艾米那时候知道了求生者的事情，他接活赚钱留下大笔财产是为了保障你们以后衣食无忧！”
他站起来，按住维克托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一切，所以维克托，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如何？我叫客房服务送餐过来，好吗？”
维克托定定的看着勇利，半响，他无力地笑道：“所以，你给我写信也是因为我父亲？因为他是你的恩人，所以你……”
“不，我给你写信，是出自自己的意愿。”
勇利叹了口气：“我在信中告诉你的一切都是实话，我得过白血病，维克托，哪怕我成为了求生者捡了一条命，但我在病愈后仍然很虚弱，我曾因为疾病半年没上冰，再次走上冰面时连站都站不稳。”
“但我还是走到现在了，因为你的父亲将我带到圣彼得堡，那时他去雅科夫的办公室交教练费，而我站在冰场边，看到你跳了一个3F。”
“从那一刻起，我对花滑燃起了新的渴望，我期待着重新走进冰场，继续追寻花滑，直到我在生命结束前有幸和你在同一个赛场比赛！”
维克托怔住了。
本来有点愤怒的少年莫名感到羞涩，有股热意蔓延至他的脸。
他懵逼的眨了眨眼。
所以，勇利的意思是……如此强大、拥有那样精彩的滑冰的他，是因为看到了他的滑冰，才在绝症初愈后，硬是重新开始训练，然后……
就像pumpkin小……pumpkin在信中所写的那样，维克托激励着他。
认知到这个事实让维克托有点说不出话来，他也没法对勇利之前的隐瞒，以及那些冲击维克托世界观的秘密而再愤怒了。
现在他只害羞和尴尬的想抓头发，他甚至想起了自己在空间里强吻了对方，还被扇了一巴掌。
他还该死的对玛利亚小姐产生过某些微妙的好感，对着玛利亚小姐有了面对索菲亚和薇拉时都不曾有的dokidoki的心跳加速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我对自己才11岁的小师弟都干了些什么啊！
维克托结结巴巴的说道：“哦，是、是这样啊。”
见他冷静下来，勇利缓了缓，又为维克托介绍死亡空间的一些基本常识，也就是初级场、中级场、一共有几场、每通过一场必修场能获得多少存活时间、灰色组织和正规组织的区分、线索芯片是什么、如何跳场次、提前过场次、如何与别人一起进空间之类的。
“现已知最高存活场次是第十场，但能活到第十场的人也很少，你的父亲是其中之一，大概在求生者群体里，他们这样的人也是大人物吧。”
维克托坐在软软的、温暖的床铺上，有点失落的低下头。
“也就是说，我没多久好活了，是吧？”
“有很久啊，够你参加完都灵还有剩，努努力活过第十场的话，参加更下一届的冬奥会也有希望。”
勇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在维克托的银发摸了摸。
“放心吧，在我死前，我不会让你死的。”
维克托怔怔的抬头看着少年，看到勇利对他露出一个少有的、温柔的微笑。
就像是在看到他伸出手呼唤时，隔着红纱看到的那个不真切的笑一般，真的很好看。
对哦，如果他剩余的时间不多了的话，勇利剩余的时间只会更少，虽然他没有明说自己何时进入空间，但哪怕他说自己是跳了好几场走到了现在，但胜生勇利在8岁时就已经和女沙皇一起训练、并在她的带领下参赛了。
那时候他肯定已经经过了至少半年的恢复训练了，所以不管怎么算，勇利剩余的时间可能都不够他走到成人组也说不定。
就是这个寿命已经很短暂地孩子，为了花滑来到俄罗斯，而且还在坚持学习、想要参加奥数比赛以申请大学，想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尝试更多的事情、吸取更多的知识。
大概是突然得知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带来的刺激，维克托的脑子里冒出了好多以前绝不会有的想法。
他还想起了刘备说过有许多求生者会趁着时日无多放纵自己的欲|望，并因此做下无数恶事。
但也有像胜生勇利这样的人，无比认真的对待着自己的人生，不辜负自己剩余的时光，让维克托突然就在花滑与舞蹈之外的时间，感触到了那灵魂散发出来的光芒。
而且为了回报父亲的恩情，勇利还和他一起进入空间，保护了他。
鉴于维克托也才出空间，而且这两天他经历的事的确太多了点，所以勇利没有再对发呆的、倒霉的银毛师兄多说什么。
他只是对维克托再次伸出手，温和的说道：“不论如何，欢迎你来到求生者的世界，哪怕这并不算一件好事，但我会与你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