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胡说！”猪八戒从沙僧身后探出个头来，梗着脖子要犟。
唐僧不咸不淡的扫过一眼，便收了视线，缓声喊孙悟空：“悟空——”
饶是生怕惊扰了孙悟空，刻意放缓了声音，这会儿也将孙悟空惊了一跳，只见孙悟空举着金箍棒警戒，半晌才意识到是菩提在喊他，便悻悻的放下了金箍棒：“师父。”
“我瞧你也精神不济，我们今日便早些安歇，你也休息一下。”
“嗯，我去瞧瞧前面何处有住所。”孙悟空说道。
“大师兄，你且歇歇，我去罢。”沙僧抢了孙悟空的活计，自告奋勇。
“嗯，”孙悟空没什么精神，只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沙僧走后，猪八戒挪到了孙悟空的背后，身后戳了戳孙悟空的后背：“哥哥啊，你跟我说句实话，那孙家小哥，你是不是留到最后相好了？”
“什么孙家小哥？”孙悟空脑子乱哄哄的，没有什么思绪。
“就是那个小铃铛，”猪八戒一边说，一边捂着嘴，偷窥菩提的反应，“铃小铛，还有他们的哥哥。我说你搞完人家妹妹，搞人家娘子，搞完人家娘子，搞人家哥哥的。你说不打死，留着跟你相好。”
“嗯，”孙悟空惫懒的揉着脑袋，“你说师父吗？”
猪八戒大惊失色的捂住自己的嘴，想了想，又捂住了孙悟空的嘴：“哥哥啊，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我说什么了？”孙悟空朦朦胧胧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你捂我嘴做什么？”
菩提眼刀刷刷的飞过来，连带着威压也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蔓延，猪八戒紧紧趴在孙悟空身后：“哥哥啊，你快去哄哄你家小阎王啊。”
孙悟空只揉着脑袋，万分困倦的模样：“不哄。你自己惹得祸，你自己收拾。”
没一会儿，沙僧回来了。
菩提顾忌孙悟空的身体，本来也不欲处置猪八戒，这儿探路的回来，菩提便顺势收了威压，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前面可有借宿的地方？”
“有的，再走五里路，前方便有人烟。”
“那便走吧，”菩提翻身下马，“悟空，你行走不便，坐马前去吧。”
“行走不便？”猪八戒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啊转，半晌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嘿嘿笑起来。
“不用，我走就行。五里的路，不过弹指一瞬间罢了。”孙悟空摆摆手，拒绝了菩提的好意。
菩提倒也没有再上马，只与孙悟空肩膀并肩膀的走着。
“你在幻境中瞧见了什么，为何这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我不说，我说了你要恼的。”孙悟空摇头。
“何事？”菩提非要追问。
“我不说。”
菩提非打破砂锅问到底。孙悟空无奈，被他缠的没法，只能松口回答。
“我瞧见了元始天尊。”
“你——你为何会梦见元始天尊？！你便是梦见那个山脚的秀才我都觉得可以理解，可为何你会梦见元始天尊？”
孙悟空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我瞧着大家似乎都梦见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唯独只有我。我也不懂，为何我会梦见元始天尊。”
“说不得你最想要的就是元始天尊呢。”菩提气呼呼的说道。
“不可能的，”孙悟空摇头，“我想要什么，我自己还不清楚吗？我决定不可能想要元始天尊的。”
菩提便不再言语。
幼时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中，他都以为这人与元始天尊是一对。
好在路途确实很近，二人沉默的时间并不太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感觉尴尬，一行人便到了歇脚的地方。
夜间。
孙悟空再次回到了那个地方。
白衣男子这次喝的是酒。
“道教难道也可以喝酒？”孙悟空没忍住，问了出口。
“你这次倒是放松了不少，”元始天尊将一杯酒水递到孙悟空眼前，“瞧着不紧张了，而且能够跟我开玩笑。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没有。”孙悟空摇头，也没有接过那杯酒。
元始天尊也不生气，只笑道：“你将我扔在茅房中的账，我还没有与你清算，你便开始与我斤斤计较起来，当真是可恶啊，可恶。”
孙悟空也笑着推回杯子：“你让你的心腹找我的麻烦，这个账咱们还没有清算，如何你就开始反咬我一口？”
元始天尊只笑着摇头：“我只是让他们多注意你一些罢了，总归你又不怕他们。”
孙悟空啧啧称奇：“我倒不知道，你竟然有这般好的心肠。”
元始天尊便不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再次将酒杯推给孙悟空：“素酒，道教没有这么多的清规戒律，你若想喝那便喝罢。”元始天尊不知想到什么，只扯了个笑，“再说了你纵使喝了，这也是在梦中喝酒，并不妨碍你的西天取经之路。”
“梦中喝酒也是犯戒。起了这个念头，便是罪恶。”孙悟空只笑道，“你修了这么多年的道教，现如今这个道理还看不破吗？”
“你似乎成长很快啊，”元始天尊饮尽杯中的酒，“不过一日，便有了往日的张扬跋扈的神态。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什么？”
“你是谁？本源又是什么？”
孙悟空拿过元始天尊放在他面前的酒杯，把玩许久：“重要吗？”
元始天尊哈哈大笑起来，半晌，犹带笑意：“不重要，不重要，来，喝酒，喝酒！”
孙悟空与他碰了杯，饮尽杯中的酒。
“那块石头，在你那里？”孙悟空问道。
“不，”元始天尊伸出食指摆了摆，“我跻身于人参果树，方才有这几年的偷闲，没有实体，又如何能够触碰到你的本体？”
“也对。”孙悟空点头，“那石头在那里？”
“我不告诉你，”元始天尊欠揍的笑了，“我若告诉了你，你就该换道了。道教多好啊，不换，不换。”
孙悟空抿唇咬牙，将元始天尊灌了个酩酊大醉。
“我只提一句。”元始天尊打了个酒嗝，“不论你记不记得，这石头都应该是你自己送出去的。”
孙悟空沉思片刻，终于锁定了目标。
一夜无话。
孙悟空离开之后，元始天尊晃着酒杯，只盯着酒杯中的倒影：“自古有人言，酒不醉人人自醉，温柔乡便是英雄冢。我尚且未入温柔乡，便自己醉了。何况你早已入了他的温柔乡，如何便能醒的来。痴人说梦罢了。”
——
天亮之后，这次孙悟空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一路也不再神魂游离。
菩提只当做孙悟空恢复过来，也没有多问。
孙悟空却旁敲侧击了几次，问清楚了菩提小石头的位置。
菩提并没有当回事，反倒将小石头直接递给了孙悟空。
孙悟空接过石头的瞬间，天空乌云密布，雷雨阵阵，只惊得一路马匹乱窜，人群分散。
轰隆隆。
一道闪电落在四人身旁，劈焦了一颗树。
“姥姥呀，发生了什么？！”猪八戒跳起来，“快快，快，我们快些找个地方躲一躲！”
“没用的，二师兄，”沙僧拽住猪八戒的衣角，示意猪八戒往孙悟空那看，“你瞧大师兄，这雷电都是落在他身边的，躲不过的。”
“那我们更得走了！”猪八戒嚎叫起来，“走走走，咱们赶紧散伙，我回高老庄，你回流沙河，顺路通知花果山的猴子，来给他们山大王收尸！”
————
作者有话要说：
菩提并不知道小石头的重要性，如果知道的话，他可能也会给的吧……
第110章
东华帝君府上。
东华帝君盖上了香炉， 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父亲，一路走好。”
一缕香烟从香炉中盘旋而出，变成了往日元始天尊的模样， 溢出一声叹息。转瞬消失不见。
雷雨中。
孙悟空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元始天尊这次没有主动说话， 只是望着虚空的方向。
“你想起来了。”元始天尊笃定的说道。
“嗯， ”孙悟空撩开衣服， 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想起来， 没想起来，有什么重要的吗？”
“你总是这样，”元始天尊叹息，“无论什么事情，在你眼里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你倒是真的对得起你的这个名字。”
“这事主要得怪你。”
元始天尊哈哈大笑：“这分明是大家的叫法。我只是将民间的传说转达了你。”
“别狡辩了， 平素也只有你一个人喊我，这个名字不怪你， 难道还能怪到别人身上？”
元始天尊只笑着，笑着笑着，浅淡的身形竟慢慢的消失了。
孙悟空也笑着，笑着笑着， 落泪了。
没有什么元始天尊的神魂， 只是一抹执念罢了。
这人哪怕神魂俱灭，也只想着他的安危。
雷电并未劈在孙悟空的身上，只是落在周边，像是庆祝， 更像是重逢。
带着一股喜悦的心情， 雷电环绕在孙悟空身边迟迟不肯离开。倒是成了一大奇景。
凌霄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