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他们相遇的日子里,他离开了。
他告诉悟空,不要找他。
他告诉悟空,忘了他。
可悟空怎么能忘?
悟空哭的撕心裂肺,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他第一次恨这苍天的不公,恨这世道的险恶。
他生平第一次想毁了这世界,让一切都葬送在这一天。
可他记得,这人跟他说过,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善良的对待。每一个生命都给予美好的期盼。
他记得,这人跟他说过,好好的活着。
三日后,尸骸下葬,按照生前的遗嘱,葬在了远离悟空的茅屋旁。
悟空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久到悟空再次忘记时间,忘记自我。
悟空渐渐的从悲痛中走出来。
他决定将这人的想法发扬光大,他有一颗善良的心,将他从困顿中拯救出来,给了他生命的光与希望的亮。
悟空希望能够完成这人的梦想,让每一个生命都得到善良的对待,对每一个生灵都给予美好的期盼。
终于,悟空等来了第一个肯在他落魄后瞧瞧他的神仙。
不,准确的说,既不是神,也不是仙,是一个菩萨。
观音菩萨告诉了悟空关于西天取经的事情,悟空没有犹豫,他答应了。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比掺杂在佛经中传授道理更为简便的了。
佛祖想借由东土之人的手传播佛经,为何他就不能在这次西天取经中,传播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悟空甚至隐隐的瞧见了未来,他的名望会在菩萨之上,他必定会超越佛祖,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教义。
让每一个生命都得到善良的对待,对每一个生灵都给予美好的期盼。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菩提至今都没有出现过。
悟空不想再用恶意去思考这件事情,但他也不愿再去思考这件事。
菩提没有来看他,就像天上的随随便便的一位仙人没有来看他一样。
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了。
第89章 气的回花果山了
悟空第一次看见唐僧的时候, 唐僧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央求太保再送他一程。
太白拽着自己的衣襟,试图把这个人型废物推远些,再推远些。
菩萨这是什么眼光, 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脓包去西天取经, 悟空嗤笑, 不过倒也好, 唐僧没本事,他倒也省事, 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在队伍中取得话语权,掌控队伍的核心动向,到时候传播什么教义,还不是他齐天大圣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儿?
东土到西天,可是横跨了几乎四个洲, 纵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宣扬他的教义,但潜移默化的修改所谓的佛教, 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悟空琢磨了一会儿,想起了这句话,对, 叫佛教的本土化。
得亏如来跟菩萨这么惦念他, 让他这个被佛祖压在山下的猴子跑去宣传佛教,不然他孙悟空还找不到这么好的法子呢。从内部腐化敌人!
唐僧还在与太保争执,悟空却伸手招了招唐僧——那日菩萨来后,便停了灌铁水的处罚, 因此悟空此时倒是能够开口说话:“师父!你怎么才来!你快些救我出去!我送你上西天!”
唐僧:……
唐僧磨磨唧唧的试探了悟空半天, 最后揭了那符,放悟空出来。
悟空倒是不拘礼数, 当即对唐僧行了师徒礼。
菩提若此刻神志清醒,怕是要气的破口大骂,说这小泼猴竟然敢拜两次师父,全当他这个师父不存在了是不是。
可惜他不在。
嗯。
倒是不知悟空此举,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反正菩提是没有跳出来制止他。
唐僧一看,哎呀,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便想要给这悟空取个名字,师徒礼——尤其是佛门之中的师徒礼,师父给弟子取了名字,才算是全了礼节,唐僧道:“既然你称我一声师父,我便给你取个法名吧。”
孙悟空:……
你这人,本事不大,心却不小。
菩提收我为徒的时候,尚且问我一问道我有没有姓名,知我无名无姓才取得法名,你如今却是张口就要给我取名字了。难不成你比那菩提老祖还要厉害?
不过,孙悟空已经脱离了单纯天真的年代,他只行礼,言辞有据,进退有度:“不劳师父盛意,我原有个法名,叫做孙悟空。”
唐僧却是不肯罢休,非要给这徒弟起个名字,仿佛拥有了冠名权,就拥有了所有权似的:“那我给你再取个混名,叫行者,好么?”
不好。法名还不够你叫的吗?什么毛病,还给我取混名。混名混名,你都是佛家人了,还混名。不想着修佛,竟想着起诨名,你这是满脑子想着还俗呢。
孙悟空却点头道:“好。”
唐僧大喜过望,论资排辈,在唐朝他是没有收弟子的资格的,可万万没想到,在这唐朝的边境上,他竟然收了生平第一个弟子。自然想要好生对待,好好度化这只顽劣不堪的猴子。
孙悟空却是一身光秃秃的,也没有穿衣服,当即就不干了。他打杀了一只吊睛猛虎,将那虎的皮做了衣裳,若是菩提在此,必定要嘲笑悟空“眼里只有黄色红色”这奇葩的审美了。
唐僧却并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只称赞悟空干的漂亮,身手利索,比太保不知道强多少倍。
悟空扯了个笑,心道你这佛修未免太过假,佛家难道没有人教你不可杀生吗?
悟空却没有点破,反倒与唐僧商业互吹,互相吹捧。他在山底下压了五百年,心态早就与以往不一样了,出了山没有大开杀戒已经万分不容易了,难道还指望他给这个假和尚讲佛经吗?别逗了,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护送这个人去西方极乐世界,至于别的,那是菩萨的事情,与他无关。
悟空此刻倒也乐的没有人管束,不考究唐僧话语中诸多漏洞,只当这是一个如菩萨所言的“佛法高深之人”。
一路西行,悟空带着唐僧去了一户人家。唐僧与那人做了介绍,顺路也介绍了他刚收的徒弟孙悟空。
那人瞧见悟空有些震惊,神色疑惑,隐隐有些惊惧。
悟空皱了眉,而后释然,他刚打杀了一只老虎,身上还沾染着血迹,倒也不怪世人怕他:“莫怕,你们这里应当有人认得我的,我也曾见过你。”
那人却是更加惊惧:“你在哪里见过我?”
悟空只笑道:“你小时在我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嚷嚷着要回家呢。”
“不可能,我自五岁起便不曾哭了的。”老者与悟空辩解。
悟空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径自坐下,管唐僧作甚,他望着木制的桌椅,只笑道:“你可曾去过界山?”
界山,便是压住悟空的那座五指山,因为正好是大唐与别国的分界线,故有此一称。
“去过啊,”老者露出怀念的神色,“我爹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跟着祖爷爷去界山,每次都脏兮兮的回来。”老者忽然想到了什么,“哎,你——你是——”
悟空抿了口茶:“是我,”半晌,悟空道,“没想到区区百年,你们竟不在大唐住了。”
“哎,”老者叹息,“祖爷爷说,他生是大隋的人,死是大隋的鬼,万万不肯投诚大唐的。”
悟空叹了口气,想问他们近况如何,目光扫过破破烂烂的木屋,顿时又觉得多此一问。话到嘴边,最后转成了一句寒暄:“你多大了?”
老者拍了大腿:“一百三十了,大圣你也有岁数了吧?”老者仔细端量悟空的脸,“这么些年了,大圣你倒是也不见老。”
悟空笑道:“我怕是有千百岁了,光是有记忆的就有八百年了。”
又是一顿寒暄,悟空与唐僧吃了斋饭,借宿一宿,悟空只道是第二日早早的起身,让唐僧先去睡了。唐僧倒也不计较这些,只当悟空还要喂马,便没有多话。
悟空在马厩站了一会儿,折身回屋缝补他的红黄虎皮大裤衩,老儿凑上前去,只有话说却又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悟空放了针线:“他的牌位还在吗?前几年你们把他迁移到祖坟,我一直没有得空。”
“在的在的,”老儿“哎”的应了,引着悟空去了祠堂,“若是祖爷爷知道大圣你出来了,肯定高兴!大圣你给的那强身健体的法子,我们都在用呢,祖爷爷当年活到一百零四岁,我们现在活得更久呢。”
悟空勉强笑了,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儿也停了絮叨,半晌,悟空只望着木制牌位,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悟空跟着唐僧走上了西天取经的道路。
倒也是有些不长眼的盗贼,非要跟孙悟空过不去。孙悟空本就心情不好,便也没有与盗贼客气,只将人打出了红白脑浆,吓得唐僧一个劲儿的念叨“出家人慈悲为怀”。
这会儿你倒是知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了。
悟空虽然不爱听,不过也没有打算反驳,毕竟在道家与佛家的典籍中,从来没有行侠仗义这一说。他懒得浪费口舌。
不过,唐僧却是越说越起劲:“今日这是在荒山野岭,若是他日在闹事,你将人打杀了,官府差人拿你,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跑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