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瞬间,他如同遭遇到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满头发丝应激性地炸起,一双眼睁得又圆又大、瞳孔几乎绷成一条细线。
那是印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能跨过酒精造成的种种负面状态,进而打破他一直以来守住的伪装。
细长又蓬乱的黑色尾巴自相泽树里的腰间探了出来。
那忽然出现的东西灵活万分,嗖地一下抽中了淋浴开关,几乎将铁制的把手彻底打进墙壁当中。
密集的暖流骤然截停,只剩下喷头上残留的水珠还在小幅度的向下滴落,渗进了少年已经半湿的衣衫里。
“好烦,为什么这里不是干湿分离……”他捉住自己湿漉漉的尾巴抖了抖,余光里瞟见一次性的毛巾,又立刻拆开两包,小心翼翼地顺着毛擦拭,生怕弄掉乌黑的宝贝毛发。
用吹风机虽然会更快,不过热度太难以掌控,很容易刺痛敏.感异常的尾巴,所以从来都不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内。
稍微处理好了有毛的部分,他才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衣裤,回归了最舒适的状态,甩着反光的漂亮黑尾往卧室走。
“喵呜?”
被乌龙事件吓了一跳的橘猫探出头来,恍惚以为遇见了大型同类,旋即放平耳朵、有些警惕的压低身体,摆出随时可以进攻的姿态。
它自觉凶狠的模样,放在树里的视角看,只像是一块长了对小耳朵、巴掌大的橘色毛毯,非但毫无杀伤力,而且还有故意卖萌的嫌疑。
“不用害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他稍稍醒了点酒,可仍没有想起自己干的好事,仅仅当它是遭到抛弃的流浪猫,一甩长尾巴便将毛发微湿的团子幼猫卷了起来。
四肢超短的曼基康猫毫无抵抗之力,顺势被带上了少年光赤的肩头。为了保持平衡,它软软的爪垫里弹出尖指甲、瞬间勾住了紧实有型的肌肉,留下好几道触目的红痕。
对此,受害者权当没看见,一边迈步上了床,一边安抚性地揉了揉橘猫的脑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还体贴的将被子腾空一些盖着,以免给它造成过重的负担。
“睡觉吧,你看起来已经很累了。”对毛绒生物格外体贴的黑发少年放轻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它的背脊,任劳任怨地担起了哄睡的责任。
“——等起床之后,我就带你回家。”
第9章 变猫.09
光。
温暖又刺目的光线滑过眼帘,如同撬开蚌壳的钝刀,带起一阵微酸的滞涩感。沉睡中的青年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下意识抬起手,想要靠操控重力来关闭窗户。
然而——
当掌心脱离开一片过于温暖的热源后,渐渐涌上的微凉感仿佛一种提醒,触响了他内心当中的警报。
……是人。有别人呆在他的床上,并且,此刻正位于他身下的位置,无论怎么想都有点微妙。不过,既然共度一夜没有发生危险,至少可以说明,对方(暂时)不算什么危险的对象。
大脑给出安全系数处于可控范围内的结论,终于让他的身体不再绷得死紧,变得柔软了许多。大约是宿醉之后的恶果,头昏沉沉的,连带眼皮一起玩着千斤坠,想要拉着他再度进入黑甜的梦乡。
不过,中原中也绝非逃避现实的懦夫,虽然完全回忆不起昨晚做了些什么,但还是一边想着要好好送上补偿,一边毅然决然地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率先撞进视线里的竟并非什么陌生人,而是昨天才结交的、他觉得非常适合加入港黑组织的小鬼头。
一霎那,安心感涌上心头。
——什么嘛,原来是同性啊,还以为不小心酒后乱……嗯咳,总之,没出现意外就好。
毕竟连累女性与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发生关系,对他的影响趋近于无,却势必会令对方陷入困扰当中,绝对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表现。所以从始至终,他一直在极力掐灭类似事件的苗头,就算被混蛋太宰嘲笑过万年处.男,气得几乎半死,也永远不会意气用事。
女人需要的安稳生活,他给不了;女人孕育下一代的渴望,他也满足不了。从教导自己的尾崎红叶身上,他看到了太多无奈与感伤,自然不屑去做一个耽误她人终生的渣男。
除非,他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有着能携手抵御里世界压迫力量的人,再最好,与他一样的异能生命体……不,那种事情想想都感觉不现实,果然还是算了吧。
橘发干部收回杂乱无章的思维,单手撑住床铺,一个发力就轻轻松松的撑起身,坐在旁边来回翻找自己的衣物,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我喝多了干嘛脱这么干净啊?以前明明没有这种习惯……奇怪,衣服好像不在……话说,这小鬼也脱得精光,不会是两个人一起裸奔过来的吧?啊、真的——完全想不起来啊?!”
他不是没有过喝到断片、然后被部下搬回旅馆或者住所的经历,可像现在这么奇怪的状况还是第一次遇见,难免觉得摸不到头脑,便干脆回身拽过床头座机,随手打通了部下的私人电话。
嘟嘟两声后,那边飞速地接了起来,张口便试探性的问道:“是、是中也先生吗?”
“啊、是我。”橘发青年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视线有些散漫的扫过屋内的陈设,继续在大脑深处搜刮有关昨晚的零散片段。
——最后的记忆,好像是在卫……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中也先生!”
巨大的声浪一股脑地涌进通讯里,简直像夏日里哇哇乱叫的蝉鸣,根本不顾听众意志的狂轰滥炸,一度使中原中也产生快要永久告别听力的错觉。他不得不把电话拿远了些,直到部下们稍微冷静下来,才重新靠近耳边,没好气的斥喝道:“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我现在很好,没有离开酒吧,应该是在里面的……”
他正想说员工宿舍,让对方送两套衣服过来,结果刚要吐出后续的字眼,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打断了。
“其实——我们就在您的屋外,已经等候多时了。还有,您的衣裤和电话、钱夹也在公用卫生间里找到了……”
“……”
纯情的橘发干部一阵沉默,隔了几秒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所以说,你们是在门外看热闹吗?啊——?!为什么不早点进来叫醒我,明明应该没有锁门吧?!”
不管是调取了监控,还是进行过问询和地毯式的搜索,部下们肯定知道屋内没有女人。可是,干嘛一个个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一样?
他明明……只是跟乳臭未干的同性小鬼睡了一晚而已啊?!难道有问题吗!
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由生气地提高了语调,完全忘记自己身后的人睡得正香。卷在雪白被子里的少年微微一颤,显然是被大嗓门直接从梦中吵醒,双眼猛地睁开、却迟迟对不上焦距,茫然地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橘发上。
“我的……猫?”记忆仍停留在捡了只短腿曼基康猫的喜悦情绪里,他本能的抬起手臂,五指顺势揉进对方散乱的橘发当中,非常亲昵的哑着声音道:“你怎么、不继续睡觉?时间还很早吧……”
也许是宿醉外加晨起的迷糊,他压根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还懒散地将脑袋窝进青年的颈间,歪过头软软地蹭了几下。虽然他的身量比对方要高一些,但没骨头般地往上一挂、整个人便好似骤然缩小了一圈,像是只绕着主人呼噜噜撒着娇的懒猫,竟给人一种家养生物的乖巧感。
而听话推开门的黑手党成员们,一进屋就承受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立刻脚底打颤,岔着音地发起问候:“打、打扰了!中也先生,用不用我们等一下再、再进来?”
“啊?”中原中也忙着拨开恼人的手指,发现对方实在黏得太紧,只好维持着现有的姿势扭过头,不爽的训着部下:“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别傻愣着,把新的衣服和裤子都给我,待会儿再去把昨晚的账结一下。”
他的语气神态无比坦然,根本不知道戴着墨镜的黑手党成员们在脑补着什么八点档剧情,直接从一个部下的手中抽过电话,翻看着短短一晚积压起来的邮件和未接来电记录。
一时间,空气沉闷了许多,似乎是被橘发青年过于强大的气场压制,变成了无人能打破的凝结固态,只能随着他的心情起伏来决定是否要活活闷死屋内的受害备选役们。
然而万事皆有例外,偏偏有人不怕他,还敢揪着卷曲的橘色发尾,有些含糊的叫着他的名字,“……中也?”
“记得加上尊称啊,不懂礼貌的混蛋小鬼。”中原中也被颈边拂过地热气弄得浑身发痒,反手往对方的脸上一拍,总算是推开了些许距离。
黑发少年迟缓地眨眨眼,细密地长睫毛刷过青年的掌心,带起一阵又软又刺的触感,更是让人痒到了心底。他似乎相当没有自知之明,这会儿维持着视线受阻的状态,充满希望和热切的询问道:“你有看见我的猫吗?很小的一只曼基康短腿,橘色掺着点白,蓝眼睛……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