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猫把头埋进小碗里,根本顾不上形象问题,硬生生吃出了拖拉机的风采。
“欸,也给我尝一口吧,好像很好吃的样子。”黑羽快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亲亲热热挤到好友的身边,顺带从对方手里抢过勺子,对着盘子里的食物挖了一口。
“咔嚓——”
不知为何,白瓷勺子居然从中间断裂开来,仅留下勺柄还握在他的手中,盛着食物的部分则不偏不倚的落回了碗内。
???
作为魔术师,他自然能看得出来最细微的部分——勺子之前并没有伤痕,绝非自然断裂,况且断口的位置又如此整齐,没有落下一丁点的碎茬进入碗内……怎么想,都是出自某个人的手笔。
“这算是威胁吗……真恐怖啊。”蓝眼少年嘟囔了一声,却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揽住身旁人的肩,凑过去小声说悄悄话。
“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上次你的监护人找去我家,尤其是在见过你们之后,唔哇,表情超级可怕好吗!我都不敢露面,生怕被一起活剐了啊!”
“说起这个……”
知道黑羽快斗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树里干脆把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发生的事情都大略说了一遍,然后很无奈的总结道:“消太大概不会同意我加入黑手党吧,哎……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我怎么觉得,你的监护人不是为了黑手党的事情在生气啊???
高情商的魔术师脑筋稍微一转,再联系之前听到的“大哥夫”,便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住了全部真相。
但是,送助攻是不可能的,顶多填填乱,维持一下自家好友不被随便拐跑,才能开开心心过日子的样子。
“我感觉,冷战很伤感情啊,可能监护人先生只是缺一个台阶下哦。”他竖起一根手指道,满脸正经的出着主意:“你搬回来住比较好,估计这两天他也受够了冷冷清清的氛围,很想念你了吧。”
“真的吗?”黑发少年将信将疑,身后的尾巴不自觉地甩了甩,暴露出犹豫的心情。
除了跟监护人有关的事情外,他做事情向来都是雷厉风行,鲜少有不果断的时候。可能是亦师亦友亦父的复杂情感作祟,他时常觉得情绪受到拉扯,很难判断出自己真正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回到这个家,回到消太的身边,会得到谅解吗?让他继续跟着中也,一起步入里世界的黑暗当中……
原本他是打算,至少等成年之后,再向监护人说出自己的想法。至少到了那时,自己所做的决定不会像小孩子在任性一样可笑,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切切实实地交出属于自己未来道路的答卷。
所以他才自愿转入雄英高中,一边暗中保护消太,一边接受考察,以证明他确实不是当英雄的料子。
可GIN所在的组织已然发现了他的存在,就代表着,为确保家人和朋友的安全,他必须要尽快离开光明的世界,加入港口黑手党才能不落于下风。
这些话,中也没有跟他详细的说过,他也能明白个中道理。
而消太那边,明显是为他铺好了另一条道路啊,连根津校长和欧尔迈特都在帮忙……
“我真的没想到,人生路的分叉口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啊。”脑袋里想得太多,一时之间,树里连猫饭都没胃口吃,摁着额角一个劲儿的叹气。
黑羽快斗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会引起好友如此多的思索,这会儿正好等到了热气腾腾的午饭,拿起旁边的新勺子便要挖上一大口。
“咔嚓——”
可怜的吃饭工具再次应声断裂,哪怕他换上筷子,也是相同的后果。忍耐了几秒后,他终于扭过头,愤愤地望向不远处的罪魁祸首。
比起他的惨状,青年正慢条斯理的享用着午餐。明明坐在普普通通的沙发上,整个人的气派却丝毫不减,与坐在法式的高档餐厅,用着精美的刀叉切割牛排,旁边还有侍者妥善服务,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偶然间,对方抬起湛蓝眼眸,似笑非笑的瞥向他,神色中充满了上位者特有的优越感。
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大概就是——你尽管闹,能赢的话,老子的姓名就倒过来写。
这算怎么回事,社会男人的游刃有余吗?……真是太可气了。
正当他想着该如何扭转局面时,忽然听见,自玄关处传来了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
“……”
具他所知,拥有这间公寓钥匙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正坐在他的身边,而另外一个则是——监护人相泽消太。
“我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同样听觉灵敏的半兽化少年站起身,还算冷静的对小弟们打了个进卧室的手势,顺便拎起吃得肚皮滚圆的三只猫丢给幸平创真,小声指挥道:“我留下来断后,你们没有我的信号,千万不要冒头。”
沙发上的中原中也很自觉地站起身,顺便用异能卷走了现场残留的痕迹,然后不动声色的闪进了屋内。
几秒间,原本嘈杂的环境就变回了最初的宁静,不过屋内聚集的人气依旧没能散去,哪怕没有任何声音,也给人一种闹哄哄的错觉。
“咔哒。”
打开的大门又重新闭合,随后,脚步声响起。大约是有些疲倦,男人的动作极缓,低着头慢吞吞走出了玄关。
而后,他的动作停顿下来,脑袋也随之抬起。
可能是恢复得不错,缠绕在他脸上和双臂的绷带均已失去踪迹,重新露出一张略带些沧桑感的脸庞。
相泽消太并非不够帅气,只是不愿意打理自己的外表,才经常显得十分颓废。而现在,可能是拆掉绷带后,有人帮忙整理了一下他的仪表,所以不光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跟着向后束起,绑成一个还算利落又不失时髦感的发型。
正因如此,他眼睛下方新增的一道疤痕才格外明显,像是在提醒着,他曾经历过多么凶险的战斗。
好在,他还活着,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于是疤痕便成了一种功勋章,为他增添了更多的男人味与魅力。
他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隔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今天的比赛,表现得很好。”
他没有问树里为什么会回来,想要做些什么,就如同对方从未离开过一样。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家,大门永远向彼此敞开,不存在将谁驱逐出境的霸权主义。
想不通这个问题的,只有他尚未长大、充满孩子气的侄子而已。
“别安慰人了,消太,我明明把比赛搞得一团糟啊。”黑发少年想好了一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解释,发现派不上用场后,反而偷偷松了口气,头顶的兽耳立刻如同心情的风向标一样,从下垂的状态恢复为竖起,还顺便晃了两晃。
那些细节暴露了他的心情,他本人尚且不知,却逃不过监护人的眼睛。这会儿男人的视线不自觉地受到吸引,仿佛是看见冻土里冒出两朵可爱的小花似的,目光又专注又柔和。
相泽树里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兽耳,可又挡不住身后乱摇的尾巴,最终只能自暴自弃的郁闷道:“你想笑就笑吧,我也知道现在这样很傻。”
“不,我只是想起……这两天一直在陪着我的某只小猫而已。”男人似乎想通了什么关键处,不由迈步向前逼近,对自家的臭小子伸出手去。
有那么一瞬间,树里以为自己会被拎着后脖颈提到半空中,然后,对方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质问着他为什么要天天跑回来偷窥自己的生活……
不不不,那是正大光明的探访,只是为了方便行动,而改变了形象而已!
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心虚地想要躲开监护人的手。结果下一秒,他感觉到颊边擦过一道轻柔的触感,忍不住瞪大了一双碧绿猫瞳。
相泽消太的手悬在半空中,指尖上还粘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饭粒,怎么看都是从他脸上拿下来的。
“我本来想问问你这两天过得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现在看来,没什么问的必要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转瞬即逝的笑意,随即,又变成了某种称得上脆弱与委屈的情绪。
“但是,我过得不好啊,树里……所以,你回来吧。”
这是极其难得的坦诚,稍微与相泽消太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愿意情绪外露的人,更不愿和太多人产生瓜葛,活得像个裹着厚重盔甲的独行侠。
但现在,他亲手脱下了自己的外壳,将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展现给对方看。
“具体来说就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必须要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能专心工作——这种程度……你想笑就笑吧。”
话虽那样说,他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表情认真地望进对方的眼底,“所以,回来吧,有什么问题让我们一起……”
在他的话说完之前,相泽树里的卧室里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混合着闷叫和几乎要压塌墙壁的碰撞声,紧接着,木质门板便真的被物理意义上的压塌了。
十几个彪形大汉仿若黑色的海浪一般冲出,里面还卷着两个脸生的少年和他的三个学生,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