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后方观摩、连兔子都抓不住的幼崽。多年的共同狩猎,让他对雪山之王的每一个意图都了如指掌。王的咆哮不是为了驱赶,而是为了将最肥硕的那头领头羊,精准地“喂”到他的攻击范围内。
就是现在!
当那头惊慌的头羊跃上一块巨石,出现瞬间的停滞时,林昔动了!他如一道离弦的箭矢,从侧面猛然杀出,锋利的爪子死死扣住岩羊的侧腹,巨大的冲击力让两者一同翻滚下斜坡。
几乎在同一时刻,雪山之王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高处俯冲而下。他甚至没有助跑,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令人战栗的力量,精准地一口咬住了在翻滚中暴露出的、岩羊脆弱的脖颈!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宣告了狩猎的结束。
这是一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天衣无缝的配合。一个负责驱赶与合围,一个负责伏击与牵制,最后由王完成致命一击。
林昔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皮毛上的雪,而雪山之王已经松开了嘴,叼着猎物,走到了他的身边。
回洞穴的路上,依旧是雪山之王叼着沉重的猎物。
但林昔不再是跟在后面的小尾巴,而是与他并肩而行,一同巡视着这片属于他们的广袤江山。
领地里所有的生物,在看到这两道身影时,都会远远地避开。它们畏惧的,不再仅仅是那头孤独的王,而是这对无可匹敌的、统治着雪山的搭档。
在残酷的生存与血腥的征伐之外,他们的“双王时代”,也有着旁人无法窥见的、独属于彼此的温情与游戏。
捕猎归来的午后,阳光正好。吃饱喝足的雪山之王正卧在王座岩石上,闭目养神。林昔在一旁看着,人类灵魂深处那点不安分的因子又开始作祟。
他悄悄地站起身,退后几步,然后用前爪,将一大捧松软的新雪,猛地朝着雪山之王的头顶推了过去。
“哗啦——”
一大团雪精准地盖了雪山之王一脸。
正在假寐的王猛地睁开了眼睛,庞大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甩了甩头,将脸上的雪抖掉,那双金色的眼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被打扰的茫然和……控诉。他似乎完全没弄明白,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被“袭击”了。
看着大佬一脸懵的样子,林昔在心里笑得打滚,尾巴尖都兴奋地翘了起来。他甚至还挑衅地,又用爪子往前扒拉了一下,溅起几点雪花。
雪山之王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着林昔那副得意洋洋、就差把“是我干的”写在脸上的表情,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你胆子大了”的危险讯号。
下一秒,王动了。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亮出爪牙,而是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迅猛,朝着林昔扑了过去。
林昔早有预料,怪叫一声(当然只是猫科动物兴奋的呼噜声),转身就跑。
一场追逐战,就在这片山巅的雪地上展开。
林昔仗着自己体型更小、更灵活,在岩石间上蹿下跳,不时回头用尾巴“挑衅”。
而雪山之王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不是追不上,而是在享受这个过程。他的步伐沉稳而充满力量,每一次落地都溅起大片的雪雾,像是在用行动告诉林昔:你跑不掉的。
终于,在一个开阔地,林昔脚下一滑,被雪山之王逮住了机会。王从侧面猛地扑上,用一个标准的搏斗姿势,将林昔压在了身下松软的雪地里。
林昔四脚朝天,被大佬庞大的身躯整个笼罩住。他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用后腿蹬了蹬大佬的肚子,却被对方用体重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雪山之王低下头,却没有惩罚他。而是伸出舌头,开始“报复性”地,胡乱地舔舐林昔的脸颊和脖子。那粗糙的舌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很快就把林昔舔得晕头转向,浑身都沾满了大佬的口水味。
林昔被他舔得没办法,只好发出求饶的“咕噜”声,用爪子软绵绵地推着他的下巴。
雪山之王这才停下动作。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这么维持着将林昔压在身下的姿势,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带着一丝胜利者炫耀意味地,顶了顶林昔的鼻子。
阳光下,一只巨大的雪豹,将另一只稍小的雪豹压在雪地里,动作亲昵而充满了占有欲。这并非搏斗,而是一场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游戏。
回到洞穴,族群早已在灰风的带领下发展壮大。年轻的雪豹们看到双王归来,纷纷恭敬地低下头。
晚餐的仪式,一如往昔。
雪山之王精准地取出那颗温热的心脏,一如既往地,推到了林昔面前。
这不再是对幼崽的奖赏,也不是对军师的加冕。这是日复一日、早已融入彼此生命的习惯。是在向整个族群宣告:这片疆域,我与他,共享荣耀。
林昔坦然地接受了这份馈赠。他能感受到心脏在齿间爆开的温热,那是生命、力量与胜利的味道,也是这个沉默的大家伙,能给予他的、最直白的爱意。
吃完后,他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心满意足地去睡大觉,而是走到正在进食的雪山之王身边。他伸出舌头,开始为大佬梳理他自己难以舔到的、颈后那片厚实的鬃毛。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而虔诚。
雪山之王进食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能感觉到林昔温暖的舌头舔过自己的皮毛,带着一种安抚和亲昵,仿佛在回应着他刚才给予的荣耀。
他没有阻止,喉咙里发出的满足低吼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愉悦。他甚至会微微侧过头,将脖子送到一个更方便林昔舔舐的角度。
夕阳下,两只同样强大的顶级掠食者,一只在享用战利品,一只在为伴侣梳理毛发。那画面和谐而充满了力量感,仿佛一幅镌刻在时光里的壁画。
这是他们的黄金时代。
强大、默契、温情,拥有着彼此的全部。
今天,林昔像往常一样,为假寐中的大佬梳理着颈后的鬃毛。
他梳理得很仔细,这片区域的毛发最为浓密,也最能彰显王的威严。
就在这时,他的舌尖触碰到了一根与众不同的毛发。
那是一根从大佬耳后根部长出来的毛发,不算长,却白得纯粹,白得像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在这片华丽的金棕色皮毛中,如此刺眼。
林昔的动作停住了。
时间,这个他刻意忽略了许久的概念,在这一刻,化作这根具体的、不容辩驳的白毛,狠狠扎进了他的意识里。
他曾经那个战力无法估量的、仿佛能与天地同寿的王,终究还是……开始老了。
【叮!检测到目标“雪山之王”身体状态发生不可逆变化。系统判定:目标已进入老年衰退期。】
系统的声音冰冷地证实了他的发现。林昔没有理会,只是伸出舌头,极其轻柔地,反复舔舐着那根白毛所在的位置,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将那抹苍白融化掉。
大佬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噜,以为这只是林昔又一次漫长的、亲昵的撒娇。
从那天起,王朝在兴盛,但时间,这位最公平也最残酷的雕刻家,终究开始在雪山之王身上,刻下无法磨灭的痕迹。他那曾经能轻易咬穿岩羊喉骨的利齿开始松动;曾经行云流水般的落地动作,多了一丝卸力的停顿;他睡眠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
族群的狩猎和守卫工作,彻底交给了灰风所带领的年轻一代。
而林昔,则承担起了照顾他的全部责任。
你养我小,我养你老。这句人类世界里最朴素的承诺,被林昔用最原始的方式,践行在这片冰冷的雪山之巅。
他会将鲜肉细细撕碎,再用鼻子一点点推到王的嘴边;他会花更长的时间,为他梳理那日益灰白的皮毛;他会在最冷的夜里,用自己正当壮年的、温暖的身体,去紧紧贴着对方那具渐渐容易冰冷的躯体。
角色,仿佛完全调换了过来。
雪山之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每一次睁开眼,他的第一件事,永远是寻找林昔的身影。只要看到林昔安静地卧在身边,他那双已经彻底浑浊的金色眼眸,就会重新亮起一丝微光,充满了极致的安心和依恋。
他不再是王了,他只是一个正在走向生命尽头的老豹子,和他的林昔。
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雪停了。沉睡了许久的雪山之王,精神出奇地好。在林昔的搀扶下,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江山。
然后,他缓缓转身,重新卧下,将那颗巨大的、沉重的头颅,轻轻地、珍重地,靠在了林昔的腿上。
林昔的整个身体,瞬间僵住了。他知道,时间到了。
雪山之王仰头看着他,那双曾经威严冰冷的金色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和浓得化不开的不舍。他用尽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伸出那条粗糙的、干裂的舌头,轻轻地,舔了舔林昔的下巴。
一下。又一下。
就像他们初遇时那样。
林昔能感觉到,枕在他腿上的那颗头颅,正在一点点失去温度。
【叮!检测到守护单位“雪山之王”生命体征完全消失。】
在林昔的怀中,在温暖的阳光下,在这片他守护了一生的雪山之巅。
雪山之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王走后,林昔拒绝了系统上百次的结算提议,选择用一只普通雪豹的生命轨迹,走完这最后一程。他成了族群唯一的太上皇,一个沉默的望夫石,每天卧在那块王座上,守望着这份他亲手缔造的繁荣,也守望着那份早已融入骨血的记忆。
他的皮毛也渐渐变得灰白,视力开始模糊,身体遵循着自然的法则,一天天地老去。新王灰风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用一种沉默而笨拙的方式,复刻着当年王对林昔的守护。
终于,在又一个平静的午后,那个时刻,来了。
灵魂变得轻盈,向上飘浮。林昔“看”到下方,自己苍老的身体安详地卧在王座上,整个族群围在周围,发出悲恸的哀嚎。
他的意识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即将要去见到某个人的、近乎雀跃的期待。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之际,那个沉寂了数年之久的机械音,如洪钟大吕般,在他的灵魂最深处轰然响起!
【第一世界任务“雪山之巅”正式结束。】
【任务结算中……】
【综合评价:S+。】
【评价批语:宿主林昔,你以陪伴与守护,回应了灵魂碎片的呼唤。守护之心,万物可鉴。】
【最终奖励判定:所有基础奖励翻倍,灵魂本源得到强化!】
磅礴而温暖的能量瞬间包裹了林昔的灵魂,修复着每一丝耗损,使其变得凝实而璀璨。
【能量收集中……灵魂碎片‘雪山之王’已成功回收。】
【正在锁定下一处灵魂碎片坐标……】
巨大的失重感传来。
在无尽的黑暗中,林昔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
梦里,是一片无垠的沙海,一轮冷月高悬。
巍峨的沙丘之巅,静立着一匹威严非凡的黑狼王。它通体漆黑如墨,仿佛暗夜的化身,唯有月光在其油亮的皮毛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与美感,是天生的沙漠君主。
一种跨越时空的熟悉感,让林昔的灵魂为之战栗。
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那匹巨大的黑狼,缓缓回首。
在漆黑如墨的衬托下,一双金色的眼眸显得愈发璀璨,仿佛燃烧的熔金,在月色下流光溢彩。
这双眼,与记忆深处那双属于雪豹的眼眸,如出一辙!只是这双眼中,没有衰老的浑浊,只有属于巅峰王者的、睥睨天下的霸气。
它用那双璀璨如星辰的金色眼眸,穿透时空的阻隔,深深凝视着林昔的灵魂。
那眼神,在对他说:
我在这里,等你。
画面中,三团毛茸茸的生物挤在一起。
两只成体,一只幼崽。它们拥有不成比例的巨大耳朵、奶油色的皮毛和尖俏的吻部。
“耳廓狐。”他的喉结滚动,“确认是耳廓狐。在这个区域,官方记录它们已经灭绝三十年。”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阵电流声,随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艾伦,确认你的坐标。重复,确认你的坐标。这不是演习。”
“坐标已发送。我正在使用鹰眼3号无人机,进行远距离光学观察。”
艾伦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移动,镜头缓缓推近,聚焦在那只体型最小的幼崽身上。
它正打着哈欠,露出粉色的舌头,随后用后腿挠了挠巨大的耳朵。这个动作让整个指挥车里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这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之一。”艾伦拿起桌上的记录本,笔尖落下,“我们将记录下这最后的影像,一个失落族群的回归。”
无人机悬停在高空,它的存在对于地面上的狐狸一家而言,只是空中一个微不可闻的嗡鸣。
林昔抖了抖耳朵。
又是这种感觉。
他抬眼,看向身边那对用身体将他紧紧护在中间的“父母”。它们的眼神充满警惕,不断扫视着周围空旷的沙丘,鼻尖快速翕动,捕捉着空气里每一丝信息。
雪豹的一生在不久前画上句号。意识再次清醒时,他便躺在这个温暖的沙洞里,被一只雌性耳廓狐舔舐着皮毛。
新的世界,新的身体,不变的濒危身份。
林昔动了动小巧的爪子。他已经可以推断出那个“濒危物种繁荣系统”的筛选逻辑。
它有严重的收集癖。
突然,雄性耳廓狐站起身,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雌狐也立刻弓起背,将林昔更紧地护在身下。
天空的颜色正在改变。
地平线上,一道黄色的直线正在快速升高、变厚,仿佛一堵墙,吞噬着蓝天与落日。
越野车内,刺耳的警报声大作。
“沙尘暴!风力等级5!正在接近!”一名技术员大声报告。
“无人机拉高!切换到红外热成像模式!”艾伦下达指令,眼睛死死盯住屏幕。
热成像画面里,三个代表生命的热源挤作一团,显得无比渺小。
狂风抵达。
不是渐进的呼啸,而是瞬间降临的咆哮。整个世界被黄沙笼罩,能见度骤降为零。沙粒被风卷起,像无数微小的子弹,抽打着一切。
林昔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他那对巨大的耳朵被风灌满,除了轰鸣,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的狐狸父母焦急地用头拱着他,试图将他带向不远处一处岩石的背风面。
林昔的四肢太过短小,爪子在流沙中找不到任何着力点。他努力跟上父母的步伐,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一股强劲的横风扫过。
林昔的身体太轻了。
他被风卷起,身体在空中翻滚。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但声音立刻被风暴吞没。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的狐狸母亲回头时,那双焦急万分的眼睛。
随后,世界陷入一片旋转的昏黄。
“信号中断!”
技术员的喊声在车内响起。艾伦面前的屏幕变成一片雪花。
他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林昔的意识从混沌中恢复。
他动了动身体,发觉自己被埋在沙子下面。他用力挣扎,从温热的沙堆里钻出脑袋,然后是整个身体。
他剧烈地咳嗽,吐出满嘴的沙子,用力甩动头部,试图将沙子从耳朵里弄出去。
风暴已经过去。
天空呈现出一种暴雨冲刷后的清澈,几颗星辰已经开始闪烁。
但是,周围的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变冷。
沙丘的形态被彻底改变,入目所及,全都是陌生的曲线。他的父母,那个他刚刚苏醒时所在的沙洞,全都消失不见。
“咿?”
他发出一声试探性的、微弱的叫声。
没有回应。
“咿!咿!”
他提高了音量,用尽一只幼崽的全部力气呼喊。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沙丘顶端时,发出的那种类似叹息的、空洞的呜咽声。
强烈的孤独与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强迫自己停下颤抖。
他不是一只真正的幼崽。他在雪山上独自面对过死亡,他在绝境中捕猎过岩羊。他不能慌。
林昔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双巨大的耳朵上。
远处沙粒滚落的声音。
他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没有狐狸的叫声,没有爪子刨沙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就在此时,新的无人机已经升空。艾伦的团队在风暴减弱的第一时间就展开了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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