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作用,早背离初衷了。
“叶彬郁后悔与否,其实无关紧要。”
苏屿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重点是,师哥师姐们、还有老师没被他波及到。”
他的心不大,能装下的人有限。
比起思考叶彬郁现在是个什么心情,苏屿更警惕对方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作为在备赛期间抑制对方躁动的同伙,邢群也跟他谈过相关的后果。
叶彬郁以为自己拿了成绩就能前途敞亮?
事与愿违,碰壁才是逃不开的现实。
对方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以叶彬郁的性格,无法保证不会走另一个极端。
苏屿完全没有吃瓜的快乐,全是对几个人安全的担忧。
如果只是后悔的话,那反而是最好的结果了。
“小屿好贴心啊。”
江时衍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
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过,还是多信任一点邢教授吧,他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苏屿一怔,眉眼舒展,“你说的也对。”
他认识叶彬郁这么点时间,就能估摸出他是个什么性格。
跟他相处时间更久的几个人,只会更加警惕。
“说起来,我都有点嫉妒了。”江时衍语气落寞。
小屿有这么关心过他吗?
好吧,有是有。
但谁会嫌弃被爱人关注啊?时间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江时衍牵起苏屿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多看看我嘛。”
距离上次被迫缩减的‘三天假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而且,明天还是周六,周六后是周日。
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竹马还是太过了解对方了。
观江时衍眸光闪烁,苏屿便看穿了他我见犹怜的表象。
他沉默片刻,周身散发出颇为沉重的气息,“只能一次。”
一周一次,从健康的角度出发,是不错的选择。
江时衍被他的直接噎了一下。
小屿,好劲啊。
都不拉扯一下的吗??
不过,他也喜欢这份直接就是了。
江时衍快速扫了一眼窗外,尾调上扬,“天黑了诶。”
他十分尊重爱人介意的点。
苏屿跟着他的动作往外一看,“嗯。”
他回来的时候就不早了。
说好的下午茶,因为聊及未来,拖延到了傍晚。
回来吃个饭、再安置好那些充满了老师心意的书籍。
外面的天,更是已经黑透了。
江时衍憨憨一笑,抬手就将面前的人拦腰抱起。
他迈开脚步往外走,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那你一会儿能不能再喊我那个,小衍哥哥?”
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苏屿不会逃避。
他颇为乖巧地缩在竹马的怀里,只是,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十分决绝,“不喊。”
聪明人,不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的行为。
“不要这么小气嘛。”
“不要这么贪心。”
“......”
话虽如此。
可是,江时衍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苏屿被他逼入绝境,眼眶泛红。
心不甘情不愿地喘了口气,“小衍、哥哥......”
他后悔了。
前段时间就不应该那么哄人。
现在好了,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苏屿坐在床上,按揉着自己意外撞到过墙的头,表情冷得吓人,“我要买两张床。”
其实,他的头根本就不痛。
但是气势不足的话,不够压住人。
故此,苏屿从善如流地利用了一下对方的愧疚。
江时衍拿着冰块站在一边,闻言紧张的吞咽了一下。
他强行在这个‘割席’行为里找出合理的解释,“两张床是方便一点,这样也不用半夜忙着收拾了。”
昨天,小屿等的都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屿动作一顿,按揉脑袋的手都想去捂脸了。
曾几何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现在只想说,都怪当时的江时衍装的太好了。
装的谨慎如他,也升起了轻蔑之意。
苏屿收拢发散的思维,端正了神色,“我的意思是,我睡我的床,你睡你的床。”
“那不行。”江时衍想也不想地摇头。
这跟被扫地出门有什么区别?
他不!同!意!!
“这不是商量。”苏屿语气严肃,“这是通知。”
“啪嗒。”
江时衍准备的用来给他冰敷镇痛的冰块掉在了地上。
他不可置信,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现在瞪的更大。
嘴唇嗫嚅,“......这是独裁,这是暴政!”
苏屿表情都没变一下,有理有据,“我只是用你昨天对待我的态度来对待你而已,很公平。”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两人正儿八经的在吵架呢。
“我......”江时衍语塞,愧疚地脸一红,“我那是情有可原、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三重肯定以表无辜。
“那我也是情有可原、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苏屿眼睛眯着,眉头似因痛苦而皱起,忽然来了句,“头好痛。”
江时衍:......
他看出来了,转变的这么生硬的人,完全就是在装。
可见对方示弱,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江时衍坐到了床边,眼神有些担忧地落在了苏屿的身上,“我给你揉揉?”
他不是揉脑袋,是揉腰。
真正不舒服的地方在哪儿,作为罪魁祸首,他最是清楚不过。
苏屿刚低下头想方便他动作,就见那手落在了自己的腰上。
苏屿:......
好吧,没骗到人。
他放下还捂着脑袋的手,面无表情地跟人对视。
江时衍眨了眨眼,“老板,这里提供按摩服务,缓解肌肉酸痛很有效的,要不要试试?”
他递出台阶,轻快地自我推销。
苏屿扯了扯嘴角,配合的转移话题。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给人转了三十块。
“加三个小时的钟。”
江时衍看了一眼数额,语气沉痛,“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客。”
苏屿忍不住笑了一下。
黑客还能这么用?好合理。
别人都是黑店宰客人,他们这儿是黑客宰店家。
他饶有兴味地一挑眉,“你按还是不按?”
“按,当然按。”江时衍当即撩起了袖子,“有钱不赚王八蛋。”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再说了,他心领神会,这也是小屿给的台阶。
江时衍没什么按摩的经验,但胜在劲儿大。
根据指导调整一番过后,顺利地把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苏屿俯卧着,侧过脸靠在枕头上。
他缓声说起了正事儿,“之前让你转告给孟婶婶的话,你说了吗?”
至于分床睡的事儿,就这么跳过了。
江时衍偏头,神色认真,“说了,她表示理解,还说你太懂事了,她心疼。”
转达的内容没有任何的美化。
就连他都觉得,他妈真会说话,他的情商估计只继承了一半。
苏屿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让江时衍转告的,便是以家庭因素为由,拒绝对方认他当干儿子建议的话语。
决策做出的那一刻,苏屿便知晓孟婶婶会接受这个理由的。
可真当听到对方的回答时,他心底还是一软。
“江时衍,我好羡慕你啊。”苏屿说的很认真,“我也想要这么温柔的妈妈。”
气氛正好。
他也将年少时真的产生过的念头,轻声吐露。
“我知道。”江时衍眼神柔和,“我还知道你以前同意跟我回家玩,其实就是想跟我妈玩。”
说‘玩’也不对。
对方就是很享受和孟女士待在一起的感觉。
明明在学校还是个小冰坨子,在他妈面前就乖的跟个小棉花团子似的。
具体点就是:好很爱表现自己,指导他做作业得时候,要多耐心有多耐心。
同样的情况要是放在学校,苏屿白眼都得翻到天上去不可。
也不对,都不用放在学校。
一旦他妈的身影消失,对方的眼神就会从无奈变成质疑。
仿佛无声地说:你是不是蠢?
想起以前的事,江时衍乐不可支。
嗯,两面派的小屿也很可爱。
苏屿语气是藏不住的诧异,“这么明显吗?”
江时衍挑了挑眉,“嗯哼。”
毕竟,当初的小屿,可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他了。
江时衍啧啧摇头。
“那你不介意吗?”苏屿捏紧了枕头的一角,眼睫颤抖。
竟然很明显......
那他在对方的眼中,岂不是一个卑鄙的、企图窃取亲情的小偷吗?
“别乱想噢。”江时衍一眼就知道他钻牛角尖了,“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想要一个弟弟嘛?”
苏屿抿唇,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咯,我也是想用我妈跟你拉近关系。”江时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见你喜欢我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件事里,要说受伤,估计也只有孟女士。
孟女士看小屿的眼神,就跟看见了天降文曲星来点化她生出来的魔丸一样,充满了感激和慈爱。
江时衍轻咳了一声。
没办法,他在乡下一挑二、还把大他几岁的双胞胎的牙打掉的战绩,着实过于优秀了。
苏屿呼出一口气,“真的?”
江时衍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将问题丢了回去,“你心里有答案的,对吗?”
身为当事人之一,有没有被讨厌,自己的体会最为真切。
苏屿趴着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你不介意。”
声音很轻,但又无端的笃定。
这就是他心里的答案。
江时衍勾了勾嘴角,“这才对嘛,小屿,你就是要自信一点。”
明明那么优秀。
在感情的事情上,却总是不合时宜的软弱。
江时衍知道,这是成长时的外界因素养成的坏习惯。
不过没关系,他很有耐心,会一点点将人扶正、养好。
“小衍,你要自信一点。”苏屿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他们两个但凡有个人勇气多一点,这一年半的时间就不用这么蹉跎。
半斤八两。
江时衍闻言一顿。
好吧,他也需要进修进修,这个认了。
江时衍抬手就拍了下苏屿的屁股,“小复读机,怎么不加个哥哥让我开心开心?”
别说,明明只是称呼上细微的差别而已,威力却大到自己都难以置信。
江时衍都怀疑苏屿是不是会魔法了。
原本还躺的很安详的人,现在就跟炸毛了的猫一样瞬间弹坐起来。
苏屿警惕地面对着他,“你干嘛?”
“没干嘛。”江时衍无辜地眨了眨眼,还举起双手以表自己的无害,“顺手就......”
苏屿脸色微红,半天憋出一句:“把三十块还我,扣工资。”
而原本嚷嚷着黑客的人,这会儿却十分爽快的把钱转了。
“三十打一下?”江时衍嘀嘀咕咕,“那我给你三百的话?”
苏屿一脚踹在了他的大腿上,“不准想。”
“想也不给想?”江时衍抬眸,眼里带着笑,“这么霸道啊?”
苏屿总觉得他的眼睛都在冒绿光了,渗人的很。
他把自己的脚缩了回来,看向一边,“总觉得你跟之前不太一样。”
江时衍起了好奇,“哪儿不一样?”
“你以前没有这么的......”苏屿搜肠刮肚,想到了一个极为贴切的形容词,“变态。”
说完,他还语气认真的强调,“我不是在骂你。”
只是在陈述事实。
苏屿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
刚恢复联系、甚至在他学习了技巧知识,用尽浑身解数去攻略的时候,对方表现的都很正经。
有的时候,更是正义凛然到他都恨的咬牙,暗骂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恶的臭直男’。
结果,现在却......
苏屿都怀疑江时衍开窍了。
开的银窍。
当然,这话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苏屿开口,将前后的差距罗列出来,摆放在了当事人面前。
语毕,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仿佛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不会罢休一样。
江时衍先是一愣,随后扶额闷笑。
看来他的人设立的还不错,小屿真以为他是什么不动如山的柳下惠吗?
前段时间......
前段时间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极致的冰火两重天,痛并快乐着。
一边开心喜欢的人的主动靠近,一边又怕流露真情把人吓跑。
只能装傻充愣,佯装自己是个纯洁的什么都不会多想的老实人。
实际上有些话说出来,自己都想骂一句“傻叉吧”。
忍得他都快人格分裂了!
现在柳暗花明,可不得将当初压下的苦,好好释放一下吗?
“那是因为......”江时衍拉长了音调,“我以前是天使来的,但现在翅膀变黑,变成恶魔了。”
苏屿装模作样地往后瞄了一眼,“我染的吗?”
如果是被他拉着沉沦,听上去倒是十分美妙。
江时衍凑近,跟他蹭了蹭鼻子,“你就没想过,可能本来就是黑的吗?”
他没有对方想象中的那么光明伟岸。
苏屿没躲,反而张嘴咬了一口他的鼻尖。
“那正好,我也是黑心的。”他俩物以类聚。
江时衍倒吸凉气,随后追上去亲了一口。
这一波,叫做收下被咬的报酬,“有多黑啊?我看看。”
苏屿被他见缝插针的调戏了一把,无语到笑了下。
旧事重提,“分床睡。”
江时衍:“......”
苏屿继续发力:“接下来一个月都禁止......”
“停停停。”江时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尽说些让人想死的话。
他可怜巴巴,“小屿你其实根本就不是黑心的人,我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善良、最心软的人了。”
企图给人洗脑。
苏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江时衍不去看他的眼睛,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要闹了!”
苏屿的嘴角飞快的翘了翘,伸手将他捂着自己嘴的手拽开,“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呜呜呜。”江时衍假哭。
苏屿揉了一把的脑袋,“但是说认真的,这件事确实要商量一下。”
维持一段感情的平稳,这也是避免不了的重点。
江时衍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人一眼。
“分床不可以。”他抢先一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苏屿仅仅思考了一瞬,便颔首同意了他的申请。
接下来,便轮到他了。
“一周一次。”
“不行,你要憋死我???”
“......两次,不能再多了,而且只能在双休日。”
“那过节怎么办?”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先不纳入考虑范围。”
“行,我同意。”
后来,苏屿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
因为有些人会卑鄙狡猾的根据节奏来控制时长,着实可恶。
从小到大就没闹过几次脾气的两个人,在这件事上磨合了很久很久,才找到双方都适应满足的度。
话说回来。
苏屿知道,自己和江时衍的地下恋得以安稳度过,其实并不是长辈们没发现端倪。
而是他们藏着对小辈的慈爱和关心,同样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开。
或许,他们也在等着双方这段建立没多久、还略显稚嫩的情感自动冷却。
养过孩子的都知道,有的时候,越是说、越是阻拦,就越是叛逆。
有的时候,放任不管,反而会很快冷静。
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的,诡异地维持了一种平衡。
苏屿叹了口气,“我们都要好好努力,知道嘛?”
不管原因如何,得到了喘息的时间是实打实的。
趁着这个机会,他们必须充实自己。
直到有能力、足够成熟。
那样,再次并肩出现时,才能证明双方之间的感情,并非心血来潮的一时玩笑。
江时衍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一秉虔诚,“我知道,我会的。”
轻飘飘的六个字,在他心中,是重于泰山的承诺。
以前就忙于工作,现在更是有肚子里的二胎吸引了注意。
怕是就算知道了他和现在江时衍住在外面,也只会高兴和江家人的关系没有变差吧?
根本就不想,何来多想一说?
苏屿甚至没多余的精力去防备他们,因为防了也是白费。
等到了有能力去坦白这一切的时候,需要顾虑的东西,大概率也是迎刃而解。
然而,人生处处充满意外。
原本以为除了特定时期不会联系的血脉相连的家人,竟然在平平无奇的一天,给他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