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学校,小孩们到年龄了就会被送到里面,早上被吃掉,晚上再吐出来。”
“那个是体育馆……”
这语气……哄小孩呢。
田皓目不斜视,在前面开车,听着后面叽里咕噜的谈话声,整个人憋得慌,真的很想和谁来分享一下所见所闻。
熬了二十分钟,好歹到目的地了。
下车检票后,排队进入。展馆很大,四通八达,虽然是工作日,但放眼望去,每幅展品前或多或少都有游客,牧晋修很自然地牵着水玉岫的手,防止走丢。
田皓现在已经有点对两人的亲昵举动麻木了:“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我想起你高二那年,有人来递情书,你一脸严肃地说不会早恋,这辈子也不会考虑谈恋爱。”
牧晋修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是的。”
牧晋修:“但这不一样啊。”
“你不觉得,他很像小猫吗?”牧晋修努力寻找措辞。
照顾小猫不是很正常吗?凶了点就凶了点吧,那些没人照顾、长期处在不安里的猫,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亮出爪牙,做出防御姿态。
面对他的冷淡,就会想起他的不安,很难会有人不心软吧。
“……”
田皓觉得牧晋修讲话真是越来越难懂了,形容人还要用上这种粘牙的修辞手法。
他刚要说些什么,余光一瞥,郑秀谙看见他们,挥了挥手,朝这边走来。
田皓立刻闭上嘴,不自然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很快,人走到面前,依次和几人打了个招呼,郑秀谙朝水玉岫伸出手:“玉岫,你好呀。”
水玉岫的家庭状态,牧晋修有跟她大致讲过,虽然为了保护隐私,没有说得那样具体,但郑秀谙多少能够猜得出来,因此讲话的语气便格外轻柔:“我叫郑秀谙,谢谢你来参观我的画展。”
她的手悬停在空中,等待着面前的人做出回应。牧晋修没有出声,装作不经意地偏头,观察水玉岫的反应。
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水玉岫动了动,也伸出手,搭在郑秀谙的手心。
“诶。”郑秀谙笑了一下,感叹道:“真好。”
人都到齐了,大家便开始四处浏览展品,郑秀谙偶尔会做些讲解。
一幅幅质感不同的画作,在灯光下安静地呈现。牧晋修见水玉岫看得认真,觉得今天带他出门是正确的。
绘画和文字一样,会传递出创作者的某种情感,是构成非言语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
牧晋修摸了摸他的头发,真的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场地大,等逛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大家便换了地方,启程去餐厅吃饭。
水玉岫惦记着说好的波士顿龙虾,一路上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虾终于端上来,水玉岫用叉子敲了敲瓷盘,牧晋修便给他夹了几块在碗里:“壳不能吃,别吞下去了。”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交代。水玉岫开始埋头苦吃。
饭桌上一片和谐,虽然刚碰面时,田皓表现得有些无措,但毕竟大家都认识了好多年,知根知底,氛围很快热闹起来。
田皓聊了些他在国外的趣事,还吐槽了下家里现状:“烦死了,每次回来都要面对一群……”
牧晋修眼疾手快地捂住水玉岫的耳朵:“不要听。”
田皓:“……傻登。”
牧晋修摇摇头,严肃地朝他使眼色,让他注意文明用词。
“……行行行。”
田皓彻底没办法了,举双手做投降状:“我不说了。”
耳朵忽然被人捂上,水玉岫沉浸在美味佳肴中,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
“没事。”牧晋修松开手,又给他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哥,多吃点肉肉。”
看了一眼对方的手臂,好想叹气,平时想吃这个想吃那个,怎么一点都没有长身上呢。
一顿饭接近尾声,水玉岫吃饭很容易进入疲惫期,吃着吃着就累了,懒洋洋地靠在牧晋修身上,玩刚才在画展买的纪念品,摇晃着铃铛。
牧晋修起身去卫生间,他也站起身,要一起跟着去。
两人离开房间后,田皓看着他们形影不离的身影:“我打赌,他们肯定能成。讲真,我认识牧晋修那么多年,就没有见过他对谁这样过。”
郑秀谙摇摇头:“不一定。玉岫现在的情况,确实需要细心照顾。”
田皓挑挑眉,打了个响指:“打个赌?”
郑秀谙有点好笑:“赌什么?”
牧晋修带人从洗手间回来时,包厢的门刚好打开,田皓眼睛有点红,看了他们一眼:“我有事,先走了。”
接着偏过头,匆匆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牧晋修:“!”
发生了什么事,还能进去吗。
两人在门口徘徊,牧晋修试探地探头往里瞄,水玉岫看了他一眼,有模有样地跟着趴在门边歪头,两个脑袋一上一下整整齐齐。
郑秀谙坐在原位上补妆,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反常,情绪依旧很稳定。瞥见了两人,挑了挑眉:“怎么不进来?”
牧晋修便牵着人进门,没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两人老是吵架,已经有点习惯了:“我先带他回家了,一块走吗?”
郑秀谙摆手说不用:“有人来接,你们先回去吧。”
她看了一眼水玉岫,一拍脑袋:“玉岫,我有礼物要给你。”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上面打了蝴蝶结,还有一张贺卡,是意大利语,写着“祝你身体健康”。
趁着水玉岫打量礼物的间隙,郑秀谙把牧晋修叫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他现在还是不愿意讲话吗?”
牧晋修摇头:“我最近有让他看书,做阅读复建。”
郑秀谙思忖片刻,从包里翻出一个卡片递给他:“我一个朋友在做心理咨询,从业十几年了。这是她的名片,如果玉岫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
卡片递到面前,牧晋修犹豫两秒,还是收下来了。
不愿意开口讲话是信任缺失的一种表现,代表着对周遭环境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
如果有些事情他做不到的话,交给专业人士也好。
和郑秀谙道别后,牧晋修晃了晃水玉岫的手:“哥,回家咯。”
网上说,对待一些有分离焦虑的小猫,可以每次回家后给它带点好吃的,比如奖励冻干,这样小猫就会知道出门打猎很安全,并且对此产生期待。
牧晋修当时逐字阅读,觉得有些智慧是贯通的,学以致用。
离开前,他让水玉岫挑最喜欢的东西带走,于是又打包了一份波斯顿龙虾。
今天水玉岫的出门奖励是香香的蒜蓉粉丝龙虾。
牧晋修带着水玉岫,水玉岫带着龙虾回家了。
到家后,牧晋修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转头,发现水玉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窗户前,专心致志地往外看。
好像很喜欢这个角落,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在看什么。
牧晋修跟着站在他身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今天星星好亮啊。”
旁边的人脑袋仰得更高了,找得很认真,到处看星星在哪里。
大厅里静悄悄。
过了半晌,牧晋修才转过头,脸上满是笑意,捏了捏他的脸:“骗你的,城市里看不到星星。笨蛋。”
“……”
水玉岫微蹙起眉,咬了一口他的手指,转头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小牧:今天被咪咬了,一点都不疼(得意)
小咪还要多见一些人类,过几章才会说话
————
来晚了私密马赛orz orz orz
水玉岫和牧晋修生气了。
满打满算,水玉岫到家已经一周多了,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两人相处得很好,甚至不需要过多磨合。
直到今天。
事情的起因是牧晋修午睡起来,看见水玉岫一个人在大厅,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电视开着,桌子上摆满了零食袋子。
他总这样,很多东西经常只浅尝一口便不吃了,如果对味道很满意,才会继续食用,搞得牧晋修现在给他拆零食都先拆小包的,否则难收尾。
零食吃了就吃了,倒也没什么,反正本来也是买来给他吃的,牧晋修顾及他的身体,都尽量挑选果干等相对健康的品类买。
但到饭点的时候,水玉岫看了一眼餐桌,没有一点想吃饭的意思。
牧晋修叫了好几遍,甚至以为对方懒得挪窝,无可奈何地把饭端到他面前,还是不想吃。
尝试和人讲道理,一句也不听,自顾自地回了卧室,嫌他吵。
牧晋修:“……”
有脾气是好事情,但总不能不吃饭啊。
他跟了上去,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床上那个抱着一本书,靠在床头悠闲翘着腿的人,既要劝他调整坐姿,改正阅读姿势,不要坐在床上看书,以防近视,还要说服他好好吃饭。
水玉岫把书一合,随手扔在床头柜上,接着一把扯过旁边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不听不听不听。
牧晋修:“。”
根本气不起来,没忍住偏头笑了。
笑够了,他走到床上的鼓包前,一手撑在床垫上,试探地碰碰:“哥?”
被子动了动,往旁边挪动,摆明了不愿意交流。
牧晋修又伸手屈起指节,做出敲门姿态,自己给自己配音:“咚咚咚、咚咚咚。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他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可以去考一个幼师资格证了,好无奈:“没有不让你吃零食的意思,但是好好吃饭也很重要。”
“你知道吗?食品添加剂会损害我们的身体健康。有健康的身体才能好好生活,品味美食,体会花香。你看人家月季花就不吃薯片。”
被子沉默了半晌,终于掀开了一个角。
这就是要和好的意思。
牧晋修乘胜追击:“你不是喜欢上次的流心蛋糕吗?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就去买,还可以再奖励一个麦旋风,可以吗?”
水玉岫这回把脑袋露出来了,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牧晋修就伸手给他从床上提拉起来。
等坐在餐桌前时,人还是恹恹的,勺子在碗里扒拉两下,进食意愿依旧不明确。
牧晋修很有耐心,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反复劝说:“好歹吃一点,不然胃会不舒服的。”
嘴上语气好温柔好体贴,风度翩翩善解人意,其实心里想的是晚上就把你的零食全都藏起来,看以后还吃不吃饭。
“……”
水玉岫倒在他身上,从鼻腔里浅浅地出了一口气。
牧晋修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刚才在叹气吗?”
人当然会叹气,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但就是……好可爱啊。
牧晋修有些体会到了田皓的心情——坐不住了,很想和人分享,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这么可爱的事情没别人知道也太可惜了。
见牧晋修不催了,水玉岫又闭上眼睛,枕着他肩膀,靠在他胸膛上,似乎要就着这个姿势入睡。
牧晋修沉默了一会儿:“一定要坐我身上吗?”
水玉岫没有搭理他,牧晋修便伸手把他晃醒:“眼睛睁开,你一点都不困,下午午睡了三个小时,起来了就吃零食。”
说到一半紧急刹车了,觉得好不容易和好了,不要再提这个话题。
免得一会儿一赌气又钻被窝里。
计划被识破,水玉岫只好睁开眼睛,坐在他的大腿上,晃荡着双腿,低头玩自己的头发。
牧晋修任劳任怨,举起勺子吹了吹,接着送到他嘴边:“啊——哥,张嘴。”
水玉岫吃掉了。
牧晋修很欣慰:“很好嘛,这不是可以好好吃饭吗?”
“……”
水玉岫扁扁嘴。
人为什么要那么频繁地进食,每天要吃好多次,好麻烦。为什么不能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好不容易吃完饭,碗一见底,牧晋修刚放下勺子,水玉岫便从他怀里跳走了。
牧晋修在后面喊:“拖鞋拖鞋拖鞋……地上凉。”
水玉岫又掉头回来,把鞋子穿走。
上次接了牧肃威一通电话,虽然很膈应,事后他爹想再联系,也拉黑了置之不理。
但牧晋修想了想,觉得确实很有必要给水玉岫补补身体。
于是前两天带水玉岫出了趟门,专门去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那边看诊。然而对方把脉之后却说水玉岫身体情况其实还好,就是湿气有点重,再加上体寒。
牧晋修据理力争:“他胃口不是很好……”
好吧,似乎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不好好吃饭,但小零食小蛋糕却吃得很起劲。
医生说:“可能是天热,厌食。得多注意消暑。”
最后开了几贴补气血的药材。
然而哄水玉岫喝药比登天还难,牧晋修最近几天每天都要炖大骨汤,加当归枸杞等慢熬。
汤味道鲜美,水玉岫才愿意多喝一点。
等食材准备好放入锅中,按下按键后,牧晋修从厨房探出头,叫住水玉岫:“哥,今天要出门,跟你说过了吧?”
郑秀谙给他的名片,牧晋修那天晚上回家,就已经发送了好友申请。
但互相打过招呼后,没有下文了。牧晋修心里很犹豫,一是并不想对其他人揭开水玉岫的伤疤,二来,他也不知道水玉岫愿不愿意和其他人接触,怕人产生逆反心理。
水玉岫记着买蛋糕的事情,今天换衣服的时候态度比较积极,被牧晋修大夸特夸。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总归有点得意。
出门后,没有打车。牧晋修和水玉岫站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等待。十分钟后,173路公交车会在这里停靠,这辆车能够把他们载往最近的地铁站。
公交车上没几个人,车门开启,牧晋修提醒人小心台阶,然后刷了两次乘车码。两人坐在后排,他让水玉岫坐在靠窗的位置,接着自己坐到人身边。
窗外的阳光投落在水玉岫脸上,经过道路两侧的榕树时,斑驳的树影像蝴蝶一样翩然振翅。
公交车比轿车颠簸,牧晋修有点担心:“哥,如果有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好在水玉岫接受良好,像看电视一样看着窗外,粮油店、汽修店、饭店……很多五颜六色,他看得不大懂的招牌划过;路人像蚂蚁一样到处徘徊。
他们很快到达地铁站。
下车后,牧晋修在入站口解释:“这是地铁。是城市里广泛使用的公共交通工具之一。”
水玉岫觉得眼前的这个小房子看起来很奇怪,别的房子楼梯往上,而它特立独行,直直通向地底。
下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明亮的光,为什么许多人往里走?
牧晋修牵着水玉岫的手,顺着楼梯一阶阶走下去,接着教他怎么过安检,怎么出示地铁码,怎么换站,怎么判断列车的终点站方向,听广播到站播报,什么时候可以上车下车。
坐在车厢里,充沛的冷气驱散夏季炎热。听到A大站到站时,牧晋修说:“我的学校就在这里,下次带你去逛逛——哎,好像已经说过了,下次一定。”
两人就这样毫无目的地,随意上车下车,随意转站,又或者从首站直接坐到尾站,胡乱地在城市的整个地下脉络中穿行。
从石门安站,经过马鞍站,春霞站,游隆站,西峰站,到玉门山站。
玉门山站出来,有一个很大的公园,里面建立了摩天轮和水族馆,经常有人来这里散步、锻炼;拍照,或者只是看摩天轮。这里春天绿草如茵,湖水清澈美丽。
就是下雨时草地泞泥,要小心打滑。
春霞站附近是一片很大的商业区,外地游客最经常去,近年来入驻了许多的精致小店,博主会去打卡拍照,店门口有气球和鲜花墙。
两条街外还有一个教堂,顶上挂着一个彩色LED滚动显示屏,写着“上帝爱你”。
西峰路是牧晋修最熟悉的地方,他大部分的童年和学生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霞市实验小学就在这里,上放学时小摊贩摆满街道,前段时间去看,校门新换的栏杆也生了铁锈。
两人没有规律,时出时进,并不是每一站都要下车。水玉岫觉得很奇妙,每次从地铁站出来,都会看见不同的景色,见到不同的陌生人类。
这一回地铁站门口摆着小摊,牧晋修给水玉岫买了一根糖葫芦,还有一小块酥糖面包,他们站在黄黄蓝蓝的共享单车停放区旁,等他慢慢吃完。
在人群之中放眼望去,迎面而来许多陌生面孔,才会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那样多的人,这个物种在蓝色星球上的数量已经达到惊人的八十多亿,仍然在孜孜不倦地繁衍下去,直到流星到来、使一切重启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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