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草丛簌簌抖动,草丛蹿动的痕迹越来越远,看来是溜走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追了几步,山坡下方传来一个女子喜极的声音:“绵绵,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乱跑呢?吓死娘了!”
’魏无羡‘一怔:“绵绵?”
魏无羡也有些怔愣,“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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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殿内众人无语,他为了救绵绵身上都烙了个印记,居然不记得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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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他一定在哪里听过,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责备道:“让你夜猎的时候别乱跑,你还一个人往前冲,被鬼吃了的话你让我和你娘怎么办!……绵绵?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最后一句应该是在问那女子:“青羊,你快看看,绵绵没出什么问题吧?怎么这幅样子,是不是在上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确实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蓝忘机瞅了’魏无羡‘一眼,’魏无羡‘无辜地回看他,作口型道:“造孽啊。”
他分明没有一点荼毒小朋友的反省内疚之情,蓝忘机摇了摇头,二人一齐出了坟地,转下坡去,坡下三人立即惊讶又警惕地望向他们。
一男一女是夫妻,都蹲在地上,中间站着个梳着双鬟的小姑娘,大约才十岁左右。
那女子是个容貌颇为清丽可人的少妇,腰间佩剑,第一眼见到’魏无羡‘,立即拔出,剑锋指他,喝道:“什么人!”
’魏无羡‘道:“不管是什么人,总归是人,不是别的东西。”
那女子还要说话,却看到了’魏无羡‘身后的蓝忘机,她当即一怔,道:“含光君?”
蓝忘机居然没佩戴抹额,一时之间,她竟不敢确认,若不是那张脸令人见之难忘,恐怕还要迟疑一阵。
她把目光移回到’魏无羡‘身上,恍惚一阵,道:“那,那你是,你是……”
夷陵老祖重归于世的消息早已传开,现在和蓝忘机在一起的,一定是他,因此被认出并不奇怪。
’魏无羡‘见她隐隐有激动之色,相貌又有些面熟,心道:【难道这位夫人认识我?我跟她有仇?招惹过她?不对啊,我不认识叫做青羊的姑娘……啊,绵绵!】
’魏无羡‘恍然道:“你是绵绵?”
魏无羡也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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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怀桑嘴角一抽,魏兄的记忆真是让人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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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瞪眼道:“你叫我女儿干什么?”
原来,那名方才乱跑不小心撞破他们的小姑娘是绵绵的女儿,名字也叫绵绵。
’魏无羡‘觉得颇有意思:“一个大绵绵,一个小绵绵。”
蓝忘机对那女子颔首示礼,道:“罗姑娘。”
那女子将颊边微微散乱的头发拂到耳后,还礼道:“含光君。”又望向’魏无羡‘,道:“魏公子。”
’魏无羡‘对那女子笑道:“罗姑娘。哦,这回我可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罗青羊略为羞赧地一笑,似乎想起陈年旧事,很不好意思,将那男子拉上来,道:“这是我夫君。”
那男子觉察他们并非恶徒,面色缓和下来,寒暄几句,’魏无羡‘随口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是哪家族人何派门人?”
那男子很爽快地道:“哪家的都不是。”
罗青羊望着丈夫,含笑道:“我丈夫并非玄门中人,以前是商人。不过,他愿意和我一起夜猎……”
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男子,竟然愿意放弃原本安定的生活,不畏漂泊,不惧危险,敢和妻子一起颠沛流离,奔走各地,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事,’魏无羡‘不禁肃然起敬。
他道:“你们也是到这儿来夜猎的?”
罗青羊点头道:“正是。我听闻这座山头有野坟邪祟作乱,侵扰此地民生,苦不堪言,因此到这里来想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你们二位已经处理干净了?”
若是’魏无羡‘和蓝忘机已经处理过了,那便不需要别人再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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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魏无羡还能再遇到绵绵。”金子轩感叹道。
绵绵是个很有气节的人,修为天赋也不差,否则当初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以一介女子之身,成了金家真正的门生,而不是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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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却道:“你们被那些村民骗了。”
罗青羊一怔:“此话怎讲?”
’魏无羡‘道:“他们对外说是邪祟无辜作乱,实则是他们自己先挖坟盗墓,将死者尸骨胡乱丢弃,才遭到野坟主人的还击。”
罗青羊的丈夫疑惑道:“是吗?可就算还击,也不必杀害好几条人命吧。”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道:“这个也是假的。根本没出人命,我们查过了,只有几个挖坟盗墓的村民被阴魂吓过之后卧床了一段时间,还有一个逃跑太匆忙,自己摔断了腿。除此以外没有伤亡,什么好几条人命都是他们瞎编来耸人听闻的。”
罗青羊道丈夫道:“竟然是这样?这也太无耻了吧!”
罗青羊叹道:“唉,这些人哪……”她似是想起什么旧事,摇了摇头,道:“哪儿都是这样的。”
’魏无羡‘道:“刚才我吓了吓他们,这次之后他们应该都不敢上来盗墓了,邪祟自然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解决了。”
罗青羊道:“可他们若是请别的修士来强行镇压……”
’魏无羡‘笑了笑,道:“我露过脸了。”
罗青羊了然。夷陵老祖已经露过脸了,被那几名修士看到之后必然会到处扩散消息,旁人只当他已经把这一带划成自己的地盘了,哪个修士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上来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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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陵老祖的名号,果然好用,这些修士,真是不管多久都一个德行。”聂怀桑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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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青羊笑道:“原来如此。方才看绵绵吓成那样,还以为她遇上了什么邪祟,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切莫介意。”
’魏无羡‘心道:【不不不,可能我们这边才比较失礼。】
面上则一本正经道:“哪里哪里,吓到了小绵绵,也请你们不要介意。”
罗青羊的丈夫将女儿抱了起来,绵绵坐在父亲手臂上,鼓着脸颊瞪’魏无羡‘,一副又是气恼羞愤、又是难以启齿的小模样。
’魏无羡‘见她穿着浅绯色的小裙,脸蛋玉雪可爱,眼睛犹如紫黑的水晶葡萄,很想拧拧她的脸蛋,终归是人家父亲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捏了捏她垂下来的小辫子,负手笑眯眯地道:“绵绵长得可真像罗姑娘你小时候。”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罗青羊乐了,抿嘴一笑,道:“魏公子,你说这话不心虚吗?你当真记得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这抿嘴一笑,依稀与当年那个穿绯色纱衣的小姑娘重合在了一起。
’魏无羡‘分毫不觉得羞愧,道:“当然记得!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嘛。对了,她几岁了?我给她发点压祟钱。”
罗青羊和丈夫连忙推辞道:“不用不用。”
’魏无羡‘笑道:“用的用的。反正不是我出。哈哈。”
夫妻二人微微一怔,尚未明白过来,蓝忘机已自觉往’魏无羡‘手里放了东西。
’魏无羡‘从他手里接过那几颗沉甸甸的压祟钱,坚持要送给绵绵,罗青羊见推辞不过,便对女儿道:“绵绵,快点谢谢含光君和魏公子。”
绵绵道:“谢谢含光君。”
’魏无羡‘道:“绵绵,是我给你的呀,你怎么不谢我?”
绵绵气愤愤地瞪他一眼,不管他怎么逗,就是不肯和他说话,只是低头拉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红绳,拽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香囊,很宝贝地把压祟钱放了进去。
不久便下了山头,’魏无羡‘只得颇为遗憾地同他们道别,和蓝忘机一起走另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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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绵绵也是可怜,被魏兄吓坏了吧?”聂怀桑看那小姑娘怎么都不肯跟魏无羡说话,都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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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跟着自己和蓝湛走在另一条路上,’魏无羡‘对蓝忘机道:“没想到当年的一个小姑娘,如今的女儿也是小姑娘了!”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可是这不公平啊,明明她当时看到的应该是你在对我干坏事,为什么她看我比较不顺眼?”
蓝忘机尚未答话,’魏无羡‘又转了个圈,面对蓝忘机,倒退着走,边走边道:“哦,我知道了。其实她心里一定喜欢我。就和当年的某人一样。”
蓝忘机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声道:“请把抹额递给我,魏远道。”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魏无羡‘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啧啧笑道:“我说吧,蓝二公子,这不,喝醋了是不是?”
魏无羡也是一愣,这名字……
他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当初调戏绵绵的时候,自称魏远道,没想到蓝湛那个时候就在喝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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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蓝忘机的黑历史,众人默契的不说话,当做没有听到。
蓝忘机也默然,揉了揉额角,心道,忍一忍,看完这个,魏婴应该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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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垂下眼睫,’魏无羡‘挡在他身前,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托起他下颔,严肃地道:“老实说吧,你这壶醋喝多少年了,怎么藏这么好,我都没闻见酸味。”
蓝忘机习以为常地配合他仰起脸,忽然感觉有一只不规矩的手摸进了胸口。
低头去看,’魏无羡‘的手却已经抽了出来,拿着一样东西,故作惊讶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