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立刻站起身,恓惶地凑在他身边,看着霍清明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他皱眉端来了温热的水:“怎么了?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凶,感冒了吗?”
现在已经到了深秋,学校里有很多人都感染了流感。明意担心霍清明也感染流感,毕竟发烧生病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不曾想霍清明并非咳嗽流感,下一秒,明意从他的嘴角看到了一条新溢出来的鲜红血流。
那么艳红,仿佛从霍清明的唇角割裂了一道狭窄的暗红谷道。
灼急的明意瞳孔骤然扩大。
他撞开椅子就朝着霍清明直冲冲地冲了过来,确定霍清明嘴角的液体真的是血,他的手颤抖着,宛若一片羽毛,抚摸上霍清明苍白的唇-瓣:“我们要赶快去医院,你都吐血了!”
霍清明看着自己指尖的红,眸色一缩。
但很快,他轻轻摇摇头,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回应明意:“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了,胃疼发作,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明意根本不信他的话:“怎么可能是胃疼,你没看到吗?你都吐血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救护车来,或者你让你的私人医生立刻过来,不行!还是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霍清明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用温柔的眼神对视着明意的眼睛,即便现在说话的声音还很是粗喘,但他依旧努力支撑着一口气,安抚他:“我真的没事,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了,不行的话,你问问管家。”
明意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被霍煊坚定的视线说服,他勉强同意。
而管家已经很快去拿药了。
而整个过程,明意都紧紧的守在霍清明身边,他仔细观察霍清明,夫夫二人好好吃个饭,丈夫突然吐血,是个omega都会悬心吊胆,惊慌失措。
而此刻,水晶灯下,佣人静静的站立在一旁。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起来。
管家很快送来了霍清明的药,一粒药丸下去,好像霍清明好多了,但是明意不是医生,看不明白霍清明的身体状况,至少霍清明没吐血,而霍清明依旧没松开牵住明意的手。
明意忧心忡忡:“怎么样?”
霍清明嘴角挤出了笑:“好多了。”
明意还在后怕:“……”
明意坚持让霍清明去医院。
霍清明的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但是他黝黑的瞳孔却浮起一道暖色和无奈交织落错的光芒。
他知道今天自己吐血吓到了明意,只得轻哄着,但是他试图安慰明意,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事,明意却依旧坚持让他去医院做检查,这是omega到霍家以来,第一次表现的这么坚决和不容置喙。
直到最后,妥协的是明意。
因为霍清明的私人医生终于紧赶慢赶的赶来了。
除了自家大哥,医生是明意第二信任的人群。明意立刻把距离霍清明最近的位置让给了医生,但他依旧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霍清明嘴角的鲜血已经被擦干,不过那本就是一条细细的血流,现在的霍清明看起来安然健康,就连白皙的脸颊也开始慢慢回了血色。
医生检查很快,对上霍清明冷凝的视线,私人医生顿了顿,这才看着一旁的明意道:“霍先生这身体是老毛病了,胃不舒服,所以才吐了一次血,吃了药,好好休养,后面就可以稳定下来。”
霍清明轻轻拍了拍明意的手背。
明意看过去:“清明哥?”
霍清明微笑地看着明意,故作轻松,他温柔的安抚着:“小意,你听,我都说了,我没事了,是老毛病了。”
虽然听医生和霍清明都这么说,但是明意依然无法完全放下心来,一块石头高高地吊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重重的砸下来。
明意眉头紧锁:“明天刚好是周日,你不上班,我不要去学校,我不放心,我们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好了。”
霍清明叹了一口气,但他知道明意的关心和爱护做不得假,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温热的暖流,但他不会听从明意的建议:“抱歉了,小意,我明天很忙,还有好几个线上会议,恐怕没有时间去医院了,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再看看我怎么样,如果再吐血,我就马上去医院做检查。不过我一般吃了药,身体就会好很多,小意,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霍清明三番五次拒绝,明意咬紧牙关,索性不再多说。
他只觉得霍清明分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随后他又找来了霍家的管家,仔细询问,老管家语气坚定且坦白,并以自己的职业道德保证,霍清明说的都是真的:“胃病是霍先生的老毛病了,有时候严重些就会吐血。但是吃了特效药就会好上许多。”
明意半信半疑。
但是第二天他看着霍清明醒来,健康鲜活,浑然不见昨晚病态的样子,明意还是勉强压下了心头的那一抹疑惑。
周日上午,霍清明在书房待了很久。
明意没有打扰他,等到霍清明临近中午么,处理完公司的事务,到楼下同明意说话时,霍清明又恢复了以往的安然平和,他同明意说着话,只是对方绝口不提昨天晚上的吐血。
明意没有逼问。
霍清明不想说就算了。
但是这日私人医生明显来得太勤快了,一天三次去书房找霍清明,明意静默的看着医生进进出出。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第二个下雨的周末,晚秋,小雨淅淅,带着初冬刺骨的寒意,在这个本该安然午睡的猫冬午后,明意“咚咚咚”三下,骤然推开了霍清明的书房大门。
看到霍清明苍白着脸色,正在捂着胸口,而男人另外一只手动作很快地受到了桌子的下方,明意还没有看清,但他确定霍清明那只手迅速地藏起了什么。
明意眯起了眼睛。
假装没看见。
但是他站在门口,双手抱胸,正目光灼灼地看着霍清明,思致微渺:“清明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霍清明无比镇定,他没有避开明意的视线,假装整理桌面上的文件:“小意,我能有什么事情,你不必胡思乱想。”
明意看着桌上的那杯温水,已经喝了一大半。
他大抵猜到了霍清明在藏着什么东西。
是药瓶吗?还是病历本?
他顺着霍清明的胳膊看向他的指尖,霍清明的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摩挲着钢笔,但明意还是发现霍清明的脸上因为方才的紧张动作闪过一丝慌乱。
明意双手抱胸,无声地站立在他面前,目光认真地对视着对方的视线,他发现霍清明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还有细密的汗水,可霍清明依旧挤出一抹笑容,试图遮掩着什么。
他却不知,霍清明在他的视线之下如蚁蚀骨。
明意不允许霍清明支支吾吾的继续隐瞒:“清明哥,你想清楚了,你我二人是合法夫妻,你确定要继续对我隐瞒吗?”
霍清明仰首一愣。
很快,男人的脸色变的灰暗。
已经是冬天,即便书房开了暖风,霍清明却因为见到这样锋芒毕露的明意而渗出满背的细密汗水。
霍清明的喉结滚了滚,神色复杂,有愧疚,也有无法释怀,他沉默片刻后,终讪然一哂:“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如果有什么,我会告诉你的,小意,你不必担心,你只要在霍家开开心心就好,况且小意,你嫁给我,我已经满足了,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无忧无虑,没有任何负担地过好每一天。所以这次是你真的多想了,小意,我真的没事。”
明意:“……”
明意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
omega雪糁般的白净侧脸好似风卷残雪,平静的假象骤然裂开一道口子,明意看向书桌前的霍清明,这个角度去看,他看不见霍清明的轮椅,他同世间任何一个健康的男人一样,但很快,明意浅茶色的琥珀瞳孔中闪烁着愤怒以及不解。
霍清明到底藏起了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同他说,是他的身体不好了吗?还是别的坏消息?他连霍清明石更不起来都能接受,他还有什么东西接受不了的?
明意讨厌被隐瞒,讨厌被欺骗,他以为这一点霍清明早就知道了。
只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窗外,今年的初雪不知何时降临。
明意冷冷地伫立着,如一棵不容弯折的白杨树,挺拔向上,他将霍清明唇-瓣微掀,准备说些什么继续敷衍他的全部小动作纳入眼底,明意骤然间半阖了眼皮,霍清明猝尔停下想说的话,许久后,明意慢慢掀开了眼皮子,平静无比地退步离开。
“好,我知道了。”
“小意……”
“我去睡觉了,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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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意宝心死:永远不要对男人有信任感(大哥除外)[裂开][裂开]
一婚丈夫:呕血、呕好多的血[药丸]
二婚丈夫:失眠,失好多的眠[药丸]
大哥浑然不知:下周和小意去哪家餐厅吃饭[问号][问号]
意宝的一婚丈夫治不好啦,他的隐瞒让意宝戴上超厚的冷漠面具,这次是真的心死且冷漠了,蹲蹲大家的评论和评论[猫爪][猫爪][猫爪]
谎言是这个世间最伤人心的东西。
明意只允许自己问霍清明这么一次, 如果霍清明和他坦诚相待,他愿意一起帮助霍清明解决问题,可是霍清明几次三番的隐瞒无疑不在啪-啪-啪地打他的脸, 这让明意没有体面继续留下来。
他转身就离开。
给霍清明留下了一个高瘦冷漠的背影。
“小意!”
霍清明看着明意转身离开,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当下尤其尖锐,他踉跄着想要追过去, 却险些跌倒在地,但他的手还维持着伸出的姿势,指尖颤抖,生生僵硬在半空,最终却又沉沉地放下。
明意已经消失于眼前。
霍清明苦涩地咬着牙齿。
他该怎么告诉明意,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错了吗?也许吧。
霍清明取出他方才藏在下面抽屉里的药丸,含了一颗对他而言早就失去所有药效的药物。
他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着。
可是他的人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男人疏朗俊逸的脸庞泛起寒漠冷光。
他比任何人都想早日康复,想和明意重拾幸福的生活,可是苍天就是这么残忍,不给他实现这个美好愿景的机会。
霍清明愠怒地重重锤击了桌面。
这世间有这么多的人, 为什么只有他遭遇车祸?他先是失去了两条腿,又失去了alpha引以为傲的性功能, 甚至现在他的生命都走向了尽头, 霍家子嗣这么多, 只有他得了癌-症,怎会如此!
到底为什么?
当医生不久前告诉他,他最多只有半年的存活期时, 霍清明已经紧紧攥紧了拳头,而他被明意修剪得当的指甲在那一刻几乎完全嵌入了他的掌心。
恐惧吗?无助吗?
两者都有。
但更多的,是怨恨,所有的愤恨不平和嫉妒难堪在那一瞬间涌上他的心口。
他怨恨这世间的不公!
怨恨医生能轻描淡写的告诉他, 他已经走到了癌症的晚期!甚至怨恨医生为什么能面无表情地夺走了他求生的所有希望!医生严肃地告诉他,虽然现在医学发达,但是他的这种癌症很难治愈。是啊,他活不久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暴卒,没有别人会在意他这条性命。
可是他明明已经病情稳定,怎会突然恶化到晚期?
甚至,特效药都已然失效。
霍清明的四肢百骸骤然虚脱起来,皮肤泛起冷寒,并发症开始疯狂肆虐,霍清明只能咬牙硬熬。
很久,这一阵急性病症才慢慢过去。
霍清明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漆黑瞳孔早已紧缩。但男人表情冷得掉渣,当下书房无人,他丝毫不掩目中沁凉的寒霜。
不能再拖了。
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安排起来。
实际上,听到他命不久矣的第一时间,他的脑海就闪过是否告诉明意这一念头。可是明意是个这么娇气的omega。他在霍家做了这么久的小皇帝,霍清明却并不觉得他能够真正地承担起外面的风和雨,他是被明胜今呵护着的娇弱花蕊,孱弱懦怯,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明意一定担当不起整个霍家,他不愿让明意届时为难。
所以他决定不说。
但现在,明意和他闹脾气。
霍清明的嘴唇重重地颤抖着。
看着那扇已然打开却面前一片空洞的大门,霍清明想说什么话却都又咽了回去,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游离不定,好似在描摹明意离开的背影。
明意的笑脸在他的脑海无比鲜明。
他回忆起这段时间和明意共度的美好时光,在回忆起明意那双满眼都是他的明湛眼睛时,霍清明毅然决然地坚定了当初的决断——
不,不能让明意知道。
他不能成为明意这半年的负担。
他好不容易才和明意走上婚姻,不想给明意美满的婚姻画上一个悲壮惨烈的句号。
所以,就瞒着吧。
瞒到哪日他突然一命呜呼!
明意就不用经历漫长的伤痛与折磨,可以干脆利落地同他解开任何关联。
一了百了。
但实际上,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且这层私心被他遮掩得很好。
他不能让明意知道他身体有恙。
甚至他要把这个伤病死死地瞒到生命的尽头,因为他没有继承人,这对他们霍家家业的继承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身体的异样注定了明意不会生下他的孩子。
但是他的家族不会留给别的血脉的人。
那么只有最后一种做法了。
霍清明凛若冰霜,他不再在意那道离开的背影,以及那扇大大敞开的门,他在脑海里飞速思考着霍家旁支可以被收养的子嗣,年纪太大的不行,心有异心,养不熟,年纪太小的又太过容易夭折,霍家旁支子嗣很多,但这么挑选来,近乎阒无一人……
从书房离开的明意冷了脸。
他的嘴角紧紧的抿着,眉眼前压出丝缕反感与失望。
已经碎过一次而被勉强粘好的镜子再次被打碎。
这次镜片碎了一地,始终无法粘合。
在此之前,他空洞的心被霍清明治愈了几分,现在又被霍清明哗啦啦的投下一块巨石,空洞破损的地方更大了,破损的碎片扎着明意的心脏。
奥利奥不知道去了哪里。
偌大的一个别墅,也不见一个人的踪影,霍家的老管家不在,仆人们也不敢打扰他,找不到奥利奥的明意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愤怒和失望的光芒,越想越冰冷,整个人仿佛置身一个冰冷的水窖之中。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婚姻会走到这个地步。
明意嗤之以鼻。
由姻亲决定的婚姻关系难道不应该让他成为霍清明最信任的人吗?可是霍清明对他已经有了数次的隐瞒,即便明意再怎么在心里为霍清明粉饰,企图淡化这种谎言,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的冷漠再次升级。
他不想这样的。
他明明已经打算和霍清明好好过日子,甚至自己坦诚相待,可是现在霍清明却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霍清明的世界他无法触及。
明意靠着沙发,松懒沙哑的笑一声,压住几乎抑制不住的嘲弄。
霍清明从来没有带他见过他的朋友,也没有想见他的朋友,他住在这个家里,就像霍清明藏在霍家的金丝雀,霍清明给予他一切的金衣玉食,尽可能的给他提供足够的陪伴和补偿,但是触及到更深一步的心理交流,那就没有了,他和霍清明之间的沟通之桥早就断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压下自己不被信任的灼烫背叛感,明意的愤怒逐渐消退,冷静下来后,他开始琢磨霍清明隐瞒的动机。
但下一秒,他嘲谑自己。
为什么要站在霍清明的角度思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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