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手指一点一点下滑,探向颜铃的衬衫领口,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滚开,你放开我……”
颜铃惊惧试图躲避他的手,然而失去最后一丝力气的身体,让任何抗拒都显得不痛不痒,甚至带上了难以言说的撒娇意味:“我要回家,我——”
围观的白毛眼睛都看直了,啧啧摇头,和身旁人感叹道:“这洋货还是给力,千杯不倒的主儿,一颗药下去就老实了,咱们姜哥今晚,可是有福了。”
周身的调笑和附和声此起彼伏,姜子铭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男孩微红的眼皮,轻笑着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宝贝,夜深了,你今晚……大概是回不了家了。”
颜铃一阵战栗,喘息着说不出话。
远处的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骚动。
有讶异惊叫,有紧张呼喊,还有一阵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仿佛起了冲突,又仿佛有人强行闯入。
然而这种事儿,在夜店这种场所每晚都会发生,姜子铭不为所动,只是用手摩挲怀中人的后腰:“还是楼上安静,我有一间私人套房,慢慢休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从姜子铭解开他衬衣的第一粒扣子起,颜铃的意识便已陷入混沌,对外界的一切再无感知。
灯光、音乐和时间的流动仿佛被调成了慢速播放的模式,他朦胧地睁开双眼,艰难地将目光聚焦——只见走廊上伫立着一排黑衣大块头,而方才还在纠缠他的姜子铭一行人,却不知何时已全都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睫茫然地颤了一下,身体失去最后的支撑力,踉跄着向后倒去。
后颈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他被接入到一个宽大坚实的怀抱中。
明明没有看到这人的脸,然而此时此刻的颜铃,却又那样清晰地知道他的身份。
——毕竟喜欢单手拎住他的后颈或衣领,一次次地阻止他闯祸,又或者将他从麻烦中拖出来的人,从来就有且只有那么一个。
他的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
霓虹灯光闪烁流转,尘埃在空中缓缓漂浮,他恍惚地转过身,对上了那双冷而深邃的,在此刻视野之中唯一静止的眼眸。
“还能走吗?”他听到周观熄问。
颜铃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可一想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加之此刻的周观熄的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妙,他于是又迟钝地摇了摇头,微弱开口道:“可以的,我……”
周观熄面无表情,唯有肩膀无声起伏一瞬。
下一瞬,颜铃感觉身体腾空而起——就像是在超市的扶梯前,在浴室里的浴缸前,总之能看穿他一切口是心非的周观熄,熟稔而不拖泥带水地将他打横抱起。
路过倒在地上蠕动的姜子铭时,他连目光都没有偏转分毫,只是抱着怀中的人,大步流星地转身向酒吧外走去。
姜子铭试图挣脱保镖的控制,冲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敢动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信不信我能告死你!”
“姜小公子,对吧?”
负责善后的曲晴蹲下身,与他平视,语气温和:“涉及律师方面的事务,麻烦您直接与我们的法务部联系。”
她抽出一张名片,放在姜子铭手边,笑道:“说来也巧,我们刚在K市的会议上见过令尊。需要我现在打个电话,让他来关心一下您的近况吗?”
姜子铭脸色悄然一变。他垂下眼,缓缓看向那张名片,喉咙深处再也吐不出一个哪怕一个字眼。
明明是属于海洋的孩子,颜铃却在第一次,产生了快要溺毙的错觉。
像是被一汪灼热的水淹没,他呼吸困难、神志恍惚,恐惧于身体上新奇而异样的反应。
周观熄是他此刻唯一能够抓住的浮木,于是他抱得很紧,不敢将手松开分毫。
他感觉周观熄将自己抱上了车,却仍旧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声音微弱地开口道:“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给我发报备消息?
为什么你现在会突然回来?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你又穿着那种在脖子上拴着缰绳的衣服?为什么身边会跟着那么多黑衣大块头?
可颜铃并没有机会问出口,因为周观熄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他的手从肩上拿开,转身坐下,关上车门。
他没有再看向颜铃,掏出手机,和人打起了电话。
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批评谴责,选择不与他沟通的周观熄,让颜铃惴惴不安起来。
车厢空间狭小,体内翻涌的热浪将颜铃烧得几乎蜷缩成一团。他赌气地决定不再理会周观熄,将额头贴在车窗上,试图用冰冷的玻璃缓解身体上的煎熬。
红灯亮起,车辆猛地急刹,他身体一晃,额头险些撞上玻璃的前一秒,一只手扶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扳正,避开了冲撞。
周观熄一只手捏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拿着电话:“你今晚喝了什么东西?”
周观熄的掌心很凉。于是颜铃先是恍惚地将脸蹭了又蹭,才断断续续地说:“酒……一点点酒。”
他对于“一点点”这个量词感到些许理亏,试图移开视线,然而周观熄并不给他躲避的机会,手上使了力,逼迫他直视自己:“除了酒,你还喝了什么?”
“……只有酒。”
“都是一种类型的酒吗?”
“记不清了,应该是吧。”颜铃不喜欢这样被审问的感觉,难受地将脸别开,“只是最后一杯的味道好像……好像甜了很多。”
体内的那簇火苗越蹿越旺,意识和五感再度模糊起来。周观熄还在打着电话,颜铃听不清内容,隐约捕捉到了类似于“继续问他药物来源”的话。
那簇火苗从小腹逐渐蔓延到躯干的每一寸,一点一点弥散在了血液之中。颜铃近乎完全融化在后座上,被生理本能裹挟着,身体无意识地蹭起了身下的坐垫。
他咬紧下唇,昏昏沉沉,有些茫然地看向车窗之外,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车厢内安静下来,周观熄终于挂了电话。
“一天,哪怕只是一天。”
周观熄深吸了一口气,倾身压住他的动作,俯视着他的脸:“你能不能试着消停一下,稍微爱惜自己一点,让我不用这么的心力交瘁吗?”
“……我没有不爱惜自己。”
颜铃气喘吁吁,瞪向他的脸,“我只是想多学一些勾引的技巧,刚好遇到了这些人,他们说想要做我的朋友,所以我就——”
周观熄原本没有出声,直到听到“朋友”两个字,像是听见了荒谬至极的笑话,蓦地笑了出声。
“朋友。”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再也难以控制情绪般地偏了头,看向车窗之外,许久后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朋友是吧?”
颜铃的呼吸惶然而急促,下一瞬,手腕被周观熄蓦然拉住。
近乎是要将腕骨捏碎的力度,周观熄牵制他的手,从胸口向下,一路滑落落到衣摆下方,径直探向那个颜铃自以为藏得十分隐蔽,却早在上车之前,就已经暗自发生了改变的部位。
颜铃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呼吸局限于狭小的空间之中,被动触碰着自己身体那一处的感觉,如此怪异而又过分羞耻。
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桎梏,而周观熄却偏偏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膝盖卡在两腿之间,他将颜铃抵在车窗上,强迫着他直面此刻自己身体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衣料摩挲,呼吸灼热,于是无法遏制的,那一处的变化愈发鲜明起来——
“给你在酒里下这种东西的人,是你的朋友,是吗?”
灼热的呼吸贴在耳际,颜铃听到周观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在耳边问道:“这种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只想把你往他的床上拖的人,也是你口中所谓的“朋友”,是吗?”
作者有话说:
周米米,你又破防。
第31章 付出代价
“哪怕如此,你还觉得独自行动、缔造出这段所谓‘友谊’的自己勇气可嘉,是吗?”
周观熄这辈子难得体会到气急反笑的滋味:“照片不是帮你拍了?信不也是帮你写了?你为什么总是能折腾出别的乱子?你能有哪怕一刻是消停的吗?”
颜铃被周观熄控制在后座,还被动地摸着身下的那处敏感之地,本就羞耻惊惧到了极点。
他原本还存了几分闯了祸的心虚,可听到“消停”和“折腾”二字,怒意也随之在胸膛蔓延而起,不再忍耐。
“我凭什么消停?”
他怒火中烧,狠狠挣扎起来:“等未来真正见到大老板的那一天,如果我的勾引技巧还是像上一次那么烂,那我要怎么给他下蛊?那我之前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上一次?”周观熄感到荒诞,“哪一次?”
“书房里的那一次……我使出了全部的技巧,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颜铃烧得眼前晕晕乎乎,声音是近乎哽咽着的模糊:“大老板的见识可比你多多了,如果不学习一些进阶技巧,到时候我要怎么近他的身,引他上钩啊?”
他没了力气,再也挣脱不动,喘息着将脸埋在身下的坐垫之中,说不出话了。
许久,颜铃感觉周观熄将他的手腕松开了。
“可你甚至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周观熄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他像是呼出了一口气:“糕点,照片,还有现在……为了这些所谓的准备,每次把自己折腾得不成样子,值得吗?”
昏昏沉沉地,颜铃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轻轻地说:“只要能和他见到面,那我现在做的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空气沉寂下来,周观熄没有再说话。
车在路边停下,司机将门打开。冷风让颜铃打了个激灵,朦胧间掀起眼皮看向窗外,发现是到家了。
身体再次腾空而起——这次周观熄没选择将他打横抱起,而是直接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捞起,粗莽地地扛在了肩上。
颜铃吓得不轻,胃被他石头般宽实的肩膀抵得生疼,偏偏下面还是个精神无比的状态,于是一手狼狈捂着下身,一手又气又急地捶打着他的后背:“你放开我!我不要你帮了!我自己走!”
周观熄置若罔闻,只是大步流星地向屋内走去。
说是要自己走,其实颜铃早就没了动弹的力气。这人的后背像是钢板一般,颜铃绵软地几拳下去,像是给他挠痒不说,手反倒被反作用力震得生疼。
他哆嗦着攥紧了拳头,“呜”了一声,就这么挂在周观熄肩上,不再挣扎了。
周观熄一路将人扛进家中,刚进了卧室,便感觉自己西装肩头后方的布料逐渐湿热起来。
他静了片刻,转过身,便看到后方木质地板缝隙间,窜出了几株鲜嫩的绿芽。
周观熄闭了闭眼,将肩上的人安置到了床上。
“你哭什么?”他问。
“呜呜……”男孩儿的泪已经淌了满脸,面颊绯红,分不清是药物还是怒气的作用,“我都已经这么难受了,你还要一直说我,还要这么凶我……”
如果换作平日里的周观熄,其实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争吵对峙没有任何意义,把花园里的几盆花拿过来,让眼前人哭个痛快,冷静后再沟通才是明智之举。
然而今晚的周观熄奔波一路,已处于濒临失控的临界点,也同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凶你什么了?你平时想做多么荒唐的事我都顺着你,但你一定要在我不在的时候这么鲁莽地行动,是吗?如果我晚到一分钟——”
“是你不遵守承诺在先!”
他不说这话倒还好,话音一落,颜铃的情绪终于有了爆发的出口,分外起劲儿地与他对峙道:“你没有报备在先,我为什么就不可以自己行动?”
周观熄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报备这件事,我不过是今天一天——”
“一天也不行!”床上的男孩儿眼泪汪汪,“迟到了一秒也是迟到!忘了就是忘了,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承诺了的事情没有做到,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你——”
“我知道,你在家里陪你的家人,应该是很安全的,我不想打扰你,可我还是……很担心你啊。”
眼泪从眼角缓缓淌下,颜铃哽咽着说:“因为我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周观熄的身体猛然一顿。
“我也好想回到我的家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他哭得简直要岔了气,“但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我只是想多学一些技巧,所以才会去了那种地方。”
“我酒量很好的,也不是那种莽撞粗心的人,但我不知道他们会给我下这种东西啊……”
他呜咽着说:“为什么除了你之外,我在这里遇到的每个人,都想要害我呢?”
而此时此刻,颜铃唯一相信的、以为可以理解自己的人,在他这样难受的时候,却指责他“鲁莽”“荒唐”且“从不消停”。
他为此刻的流泪感到难堪,也因身下的动静感到狼狈,扯过身旁的床单,缓缓地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知道周观熄就在床边看着自己,哭了一会儿,又瓮声瓮气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周观熄伫立在床边,始终没有动。
“好。”颜铃撑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踉跄着扶着墙向外面走去,“你不走,那我走。”
周观熄脑袋嗡嗡作响:“你现在这副样子,又要去折腾什么?”
颜铃此刻的心绪本就敏感至极,被他“折腾”二字一激,哭得更伤心了:“你管我折腾什么?从见了面就在训斥我,你凭什么可以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育我!?”
药效从小腹蔓延着升腾,他嘴巴颤抖着,缓缓弯下腰,喘息着再也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迷蒙了双眼,血液中像是有蛊虫般撕咬着蠕动,他太难受了,先是咬着下唇,最后干脆咬住自己的手背,用疼痛交换着意志上的最后一丝清明。
周观熄呼出一口气,用手掰开他的嘴唇:“别咬自己,你——”
咬不了自己,身上的痛苦又注定没有缓解,颜铃气急攻心,注定要找些什么东西发泄,干脆嘴巴一张,对着周观熄的虎口,重重一口咬了下去。
他丝毫没有嘴下留情,咬得又狠又重,牙齿近乎嵌入皮肉之间。
所以他以为周观熄会抽走手臂,将自己推开。但周观熄没有,只是手臂一顿,就这么站在那里,任由他咬,放纵他无理取闹地发泄下去。
颜铃觉得自己又被他衬托得无理取闹起来,鼻腔又是一酸,松开了嘴。
“我用不着你管!”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说越赌气,越说越来劲:“我现在要解决我的问题去,他们给我下药不就是为了和我上床吗?好,那我就回去找他们,那么多的人,一个个地都打着转地讨好我,我随便找一个人都能帮我解决——”
未说完的话语,在下一瞬淹没于喉咙之中。
有什么凶猛地东西覆在他的唇上,蛮横地撬开牙关,湿润地钻入口腔,强迫着他将后面的荒诞话语咽回了肚子之中。
周观熄掐住他的脸,吻了下来。
裹挟着怒意,没有任何退缩的势头,他以唇舌作为武器,步步逼近,发动进攻。颜铃泪眼蒙眬地瞪大了双眸,头皮在惊惧之中难以遏制地发麻,后背重重撞到身后的墙上,无法呼吸,被动而震惊地承受着这意料之外的一切。
周观熄好像很生气。近乎窒息的一瞬间,颜铃茫然地想。
他没有再选择去咬周观熄——一是因为此时此刻,伸进他嘴里的东西是舌头不是手指,他恨周观熄没错,但也确实没到想要咬死他的程度。
第二个原因则更为直接明了,那便是这个强横激烈的吻,于他而言,确实是很舒服的。
宛若清凉的溪流汇入翻滚的岩浆,小腹的躁意被缓解,灼热的呼吸交融在唇齿之间。他忘记了流泪,身子也一点一点软了下来,到最后,循着本能的引导,甚至微仰起头,舌尖微动,不自觉地回应起来。
他们同时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触碰到了墙上的开关,于是卧室顷刻间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唾液的粘连声夹杂着吞咽的水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分外清晰,周观熄拉开距离,他们始终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有格外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颜铃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惊魂不定,气喘吁吁地问:“你,你……”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而周观熄也只是后退一步,剧烈地喘息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