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痛的放声大叫,那声音像雷鸣一般在战场上回荡。应龙趁机又是一剑,这次,剑几乎穿过了他的胸膛,应龙靠上前去,沉声道:“蚩尤,你输了。”
蚩尤胸膛起伏,爆发出了一阵可怕的笑声,他抬起他那强壮的手臂,一把将应龙往后推去。昆吾剑拔出,饕餮口吐沉沉黑雾,朝蚩尤的伤口飘来,这些黑色的雾气在他周身聚集,他的伤口迅速的愈合着。
“应龙,我早就有了不死之身,哪怕是昆吾也无法伤害我。”他的笑声越来越响:“你永远也没法杀死我,所有的恨都是我的血液,所有的怨气都可以帮我凝聚力量……”
他话音刚落,一片片白光如飞雪般朝战车上席卷而来,触碰到这白色雪片的黑气都融化了,蚩尤的伤口开始渗出了黑色的污血。他愤怒的抬头望着天空:“那……那是什么……应龙,天界的门早已关闭了,是谁在帮你?!”
应龙没有回答,他又是一剑刺去,但这回,蚩尤踉跄着举起巨斧,挡住了昆吾剑的攻击。发狂的饕餮冲进西夏军队中拼命撕咬着,吞噬着一个又一个的铁鹞骑兵,女魃手中燃起青色的火焰,她对猗猗和灼灼说道:“把饕餮引过来,我要用我最后的力量燃起天火,烧死这头害人的怪物。”
猗猗朝城头看了一眼,知风白色的长衫还在城头飘荡着,他那如同月光一般的光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亮,照着城下每一个为了怀远城而奋战的士兵。夜空中优昙钵花已经开到了极致,每一层花丝都垂落了下来,好像卷起了千堆白雪,又如同千片祥云,神圣庄严,又美丽而不可方物。
可是,就在这时,东方的地平线上,也出现了一丝清晨的阳光。漫漫黑夜就要结束。白昼,就要来了。
猗猗收回目光,他的灵力在燃烧着,聚集着,一片绿莹莹的光点洒向大地,就像初春的茸茸绿草,焕发着无限蓬勃的生机。这纯净的灵力马上吸引了饕餮的注意,它腾空跃起,朝猗猗奔来,一旁的灼灼惊叫道:“快闪开啊傻瓜……”可她话音未落,那绿色的荧光就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然而,就在同时,熊熊火焰燃烧了起来,把那丑陋的巨兽包围在了正中。青鸟在火焰中翱翔,它的身躯和火焰一同燃烧着。饕餮愤怒绝望的嘶吼响彻云霄,也惊动了战车上的蚩尤,他将那银色的巨斧掷了出去,青鸟受惊飞起,却无力的落在一旁,那青色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
掷出战斧之前,蚩尤一声令下,博带着铁鹞军退了回来,他们一层层围在战车的四周,保护蚩尤不再受到应龙的攻击。博纵马上前,他手中的剑和昆吾剑缠在一起,他用力朝压了上来,低声对应龙道:“只有杀死饕餮,你才能彻底除掉蚩尤……”
昆吾剑赤光一闪,将博和他手中的剑都格开了,博从马上跌下,两名铁鹞军顿时跳下马将他扶起,又是一队人拥了上来,可他们,都不是应龙和昆吾剑的对手,很快,血色弥漫,他们又被昆吾剑打退了。
就在这时,城头响起了号角,天一点点的亮了起来,朝霞层层映染,空中那洁白的花朵却在阳光下迅速变得模糊。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将士们奋力抵抗,可他们盔甲上银色的光芒正在褪去,铁鹞军的利剑穿透了其中一个人的胸膛,蚩尤大笑起来:“应龙,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是谁输了?!”
城头上,知风往远处看去,阳光刺的他双目有些发疼。他看着自己雪白的手指,和那朵美丽神圣的花朵一样逐渐变得透明,没错,像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绽放的尽头就是消逝。
知风望着远处的战场,永远不会受伤也不会死去的铁鹞军不断扑向应龙,就像一群狂怒的野兽,蚩尤那断了的双角在黑气中晃动着,他手中挥舞大旗,指挥着身后西夏士兵的进攻。裳裳正慌慌张张的穿过人群,朝猗猗消失的地方跑去。
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强烈了,知风望向东方的天际,荒漠上,太阳显得格外耀眼,也格外迫近。
他双手扶在城墙的边缘,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应龙身上。他按着自己的胸口,那片龙鳞还在他的魂魄里,和他的心一起跳动。
忽然间,天空中的白光闪烁的越来越强烈,远方太阳的光芒彻底被遮蔽住了,城头上莹白的光点和空中的白光融在一起朝战场上飘洒而去,最终化作一股明亮而耀眼的光束,来到应龙身边,消失在了他手中的昆吾剑上。
应龙震惊的回头朝城上看去,可城墙上只有飘荡的军旗,再也不见那个身穿白衫的少年的身影,天空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周围战马的嘶鸣和将士的呐喊都寂静了,就连时间,仿佛也凝滞在了这一瞬。
刚跨上战马的博也愣愣的望着怀远城墙的方向,片刻之后,他策马朝饕餮奔去,无数铁鹞军都跟在他的身后,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在最后一刻,他回头对应龙喊道:“记住我的话,为了知风,杀死饕餮。”
蚩尤愤怒的将手上大旗一挥,黑气涌动,再次布满了天空,可饕餮已经无法放弃到了嘴边的食物,他贪婪的张开大嘴,将博和他身后那些早已丧失了生命的铁鹞军一个个的吞了下去。
方才那银灰色的战斧落下的地方,一个瘦弱的孩子茫然站了起来,裳裳跑过去拉着他的手,问他:“凌儿,你没事吧?”
凌儿望着裳裳,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裳裳的模样。他又转过头去,看着一队队士兵投入饕餮口中,他忽然着急起来,拉着裳裳的手,对他说道:“快,帮帮我。我……我不想再替蚩尤杀人了。”
裳裳毅然点了点头,他抱起凌儿,两人一起朝蚩尤的血盆大口中跳了进去。
灼灼惊愕的望着他们两个也消失在了自己面前,她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四处寻找着女魃的踪影,终于,在不远处,她看见受伤的青鸟正在变回人的形状,她急忙跑过去,扶起女魃,问她道:“知风……知风去哪里了?猗猗、裳裳、凌儿……他们都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她没有想到,女魃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优昙钵花以盛开时的花身祭剑,昆吾剑真的要苏醒了。”
她话音刚落,应龙手中的昆吾剑顿时发出了一道道白色的强烈的光,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在这耀眼的光芒中,墨青色的巨龙振翼飞起,将昆吾剑朝那已经膨胀的如同小山一样的饕餮掷了过去。
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饕餮庞大的身躯和他那张开的如同地狱一般的血盆大口都燃起了阵阵黑烟,四散逃跑的人们停下脚步,看着这可怕的怪兽的身体在白色的火焰中一点一点融化着。
战车上,蚩尤那高大的身躯也在痛苦的扭曲和缩小,他渐渐又变回了李元昊的模样,他仍然拼命的朝身后数万西夏士兵吼叫着:“攻城!你们的人数是宋人的十倍,就算没有饕餮,没有铁鹞军,你们也不会输给他们!”
可是,他身后的西夏军队缓缓分开,一名脸覆面纱的女子坐在马上,带着另外一队骑兵从后面朝他的战车靠近着,她旁边的年轻人坐在马上瑟瑟发抖,但他仍然提高了声音喊道:“……你、你这个恶贼……你不仅杀死了上万宋人,你还屠戮了无数的西夏人,宋夏两国都被你害的民不聊生,战火纷飞,多少人、多少人都因为你家破人亡,变成了累累白骨……你、你没有资格当这大夏的皇帝……!”
“你……你又是谁?你一个宋人,胆敢对我指手画脚……”李元昊咬牙切齿的骂道。
“他是宋人,他也是我卫慕氏的后人。”年轻人身旁的女子出声道:“我们,不愿再忍受你带领我们西夏一步步陷入深渊,是时候了……”
就在这时,空中盘旋的青黑色的影子缓缓落下,应龙将手一挥,昆吾剑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最后一道白光射向仍然在火焰中挣扎的饕餮,它痛苦惊惧的吼叫声慢慢变得微弱,李元昊的身躯也冒起了紫黑色的雾气,这雾气开始将他自己的身躯慢慢吞噬。
终于,在太阳突破地平线升起的刹那,应龙将闪烁着比阳光还强烈的光芒的昆吾剑抛上了天空,昆吾剑在空中化作无数白色的光点,在橘色的朝霞中朝大地上散落下来。女魃轻声道:“如优昙钵华心,一切劫中难值遇故……终得涅槃。”
白色的光芒褪尽之后,一切都重新恢复了平静。一轮赤红的日头放出万丈光芒,把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明亮极了。展昭和白玉堂惊奇的看着方才战死的士兵们睁开眼睛疑惑的打量着四周,就在饕餮化作灰烬的地方,猗猗迎着阳光,裳裳拉着凌儿跟在他的身后,朝灼灼和女魃走了过来。
应龙落在地上,落在他们身旁,他们一起望着西夏人撤退的方向,在队伍最后,他们隐约看见了陈青的身影,陈青回头望着,恋恋不舍的目光在他们中寻找着,却始终没有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
灼灼把手挡在额前,抬头朝天空望去,那里只飘荡着一抹白色的薄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她眼中的泪水止不住流淌下来。当她望向应龙的时候,应龙却轻声说道:“或许,这次该我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