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有一只化目纸鸢站在了她的身后,化作了一只巨大的人偶附在她的身上,替她撑起了身体。
她抬眼看去沈望山,却突然吃了一惊。沈望山的眼圈下青黛之色已经浓的化不开,眼里发了红,全是泪。
龙皎月呆住了。那妖魔族的兵将们看到他们站在这出口处,又涌了上来,想要杀了他们。
沈望山只转头朝她轻轻道:“皎月,快逃吧。”
剑光一闪,沈望山手里提着剑,只斩杀了一个将要靠近龙皎月的妖怪。那妖怪被砍成了两截,鲜血洒了一地,红的让人头晕目眩。
龙皎月嗓子嘶哑,只忍着喉咙的剧痛,嘶喊着轻不可闻的话:“世尊,我们……一起逃……”
既然如如和意意那么厉害的话,他们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
沈望山挥剑又斩下一个妖魔的脑袋,只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发道:“皎月,你回去之后,不要回长流,直接去龙庭。外面出了些事情,只有龙宗主会庇佑你。”
龙皎月头晕目眩的看着他。那金龙咆哮着,翻滚着,火焰却渐渐从它口中消失了。那些妖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数重金锁,扣起了那金龙的前爪。巨龙拼命的挣扎着,却还是被众妖魔合力给拉了下来,不甘的咆哮着摔在了地面上。
沈望山只深深的吸了口气,朝她一如往常般温和温柔的含了宽厚,却红着眼眶道:“如如和意意刚刚已经燃烧尽了自己的魂魄,我也已经到了大限。如如上次杀过生,我身上的咒术之力越来越重,或许会发狂,或许是走火入魔,或许是修为尽失,即便是今日不来救你,我也该是会死的。”
沈望山的模样在龙皎月充血的眼睛里只是个模模糊糊的灰色影子,她疯狂的淌着黑色的血泪,只嘶哑着嗓子,道:“我不信……是……是……骗我……”
沈望山只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朝她轻声道:“抱歉,皎月,让你等了那么久。我想了很久,我知道来了这里就没有活着回去的机会了。如如和意意都已经死了,可你还是活着的。”
追上来的妖魔被纸鸢遮挡住,前面被束缚在地上挣扎不得的金龙如金色的烟雾般溃散,如如和意意挽着手,半跪在地上,浑身浴血,含着笑仰起脸来,轻轻的朝这边喊了一声哥哥,消散于鲜血战场之中。
沈望山终于朝她抱歉的一笑,将她猛地推了出去,只朝她微微笑道:“永别了,皎月。”
那厮杀声终于在身后响起。
背上的纸偶撑起她的身体,如同重新塑造的筋骨,随着她的心意变化,恰到好处的让她往那无尽的荒漠里逃去。
那天晚上的魔吼声,响彻了整个长流。
道家聚首之日,圣尊正在金殿主持着事务。在座的都是见过大风浪的道家玄羽之首,焉有听不出那声音来源的本事?
片刻之后,一只纸鸢将浑身是血尚带着伤的白芷带了回来。同回来的,还有一具放在纸鸢上,明显死于九天引雷诀的齐云府弟子。
据白芷所说,她那日刚好从西北齐云府回来,带着这名弟子,半路上便被那声魔吼给吸引了过去,发现龙皎月与魔尊有来往。龙皎月和魔尊或许是在商议什么事情,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却不知道白芷已经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切。
而后龙皎月发觉了白芷,欲杀她灭口。这弟子为了救她,便舍生挡下了龙皎月的一击。怕长流派人剿杀她,龙皎月便和魔尊一起逃走了。
白芷坐在那金殿之下,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龙庭宗主当场发怒,便要提剑上前斩杀白芷。圣尊不得不出手,拦下龙宗主,并仔细的检查了那名弟子身上的法印。
而后沈望山乘着化目纸鸢归来,他追踪龙皎月无果,只得半途而返,并证实了白芷所说魔吼之事和弟子受九天引雷诀重击而死的事实。
自从上次金殿一议之后,长流由着皇宫里天机阁传来的话,已经判定了龙皎月魔族卧底的身份,又加上白芷作证的西北齐云府的命案,还有那夜在长流附近死去的弟子确实被龙庭世家的绝学九天雷霆决所杀,圣尊已经主持了审判,已经对龙皎月这长流叛徒判定了极刑。
那时沈望山在月圆之夜追随魔吼而去,却追丢了龙皎月的踪迹,只好无功而返。除了龙庭的宗主当场翻脸拂袖而走,沈望山表示相信龙皎月,其他的同门,秋明渊和其他峰主,诸如徐浪青和裴隐真他们都表示虽然难以接受但是还是要严惩叛徒。
白芷只寒着脸,红着眼眶,坐在那金座后面,没有说话。圣尊见她如此模样,只安慰道:“莫要再为此事烦忧,一旦长流擒住那魔障,自然会将她绳之以法,给你们西北齐云府一个交代。”
白芷没说话,可她那通红的眼眶就是对此事最大的无声赞同。
秋明渊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拽了壶酒。沈望山刚刚在三司殿,在诸位同门和道家首脑走了之后,朝秋明渊叹了气:“皎月她好歹是救过你,你何必赶尽杀绝。”
秋明渊抬了眼,朝他黯然的摇摇头,只摇摇头道:“这都是她自己的造化。救过我是救过我,可那西北齐云府的事情,你又要怎么算?”
他往杯子里倒了杯酒,只仰头一饮而尽。沈望山只抬眸说道:“皎月不是那样的人,我信她。”
秋明渊只凉了笑,只朝他不知是自嘲还是悲凉的笑道:“信她?是信她龙皎月,还是信她龙皎月的祖父?噬心魔蛊那种东西,你还不知道它多厉害?龙皎月的祖父,当初那样睥睨天下的人物,还不是败在它的手里。她龙皎月被蛊毒所驱策,哪里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今天可以和魔族合伙屠掉了西北齐云府,明天就可以领着人打上我们长流!”
沈望山只扶着额,如如和意意站在他背后,只一脸不高兴的朝秋明渊道:“明渊哥哥!你不要再说龙姐姐坏话了!世尊听了会难受的。”
秋明渊看了看这两个小团子,语气也软了下来。他自顾自的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只叹息道:“师兄,我们同门百年,知道你素来心软。如果你对皎月下不了手,那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杀了她,省的她烦你的心。”
沈望山哑然失笑,半响才轻声道:“明渊,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急的性子。”
秋明渊只看着他,摇头应道:“是吗?”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像是只在跟自己说一般:“我似乎,在遇见你以前,不是这样急性子的啊。”
秋明渊从三司殿出来。
长流已经下了追捕追杀龙皎月的九杀令,只是龙庭那边不肯,还一副要和长流干起架来的阵势。圣尊为了安抚龙宗主,也当是对被送入长流的弟子看管不当的疏忽,将一块魔域分割给了龙庭。
圣尊好言相劝,龙宗主本是余怒未消,可听说龙皎月身上带着的是噬心魔蛊,不得不当场洒泪,只叹了一声冤孽,回了龙庭。至于那块魔域的去向,已经被龙庭荣山分部留在长流的弟子沈星南带人正在浮云阁商议。
秋明渊往那灵兽峰走去。他现在不想御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沿着那通天阶走上浮云峰,在路上吹吹冷风,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
他不过是走到那仙姝峰的竹林旁,准备从旁边的小径绕上去去后山灵兽峰。
几位仙姝峰的弟子从旁边经过,一个穿着白蓝色校服的女子只小声的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仙姝峰原来的龙掌门,听说是魔族的卧底……”
旁边一个女弟子立刻大声道:“你胡说什么啊!”
言语间颇有愤愤之意。
那个女弟子被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几个人说着是说着便停了下来,那开头的女弟子只红了脸,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怎么,怎么是胡说了?圣尊殿下连九杀令都发出来了,现在案例不知道,她龙皎月是做了魔族的走狗,还害死了浣剑台白掌门整个西北齐云府!”
那个女子立即大声反驳道:“胡说!掌门不是那样的人!”
秋明渊只看了一眼,那个反驳的女子似乎是叫做朱云云,曾经跟在龙皎月身后来过浮云峰,他还略略的记得她的名字。
旁边那个女子也不甘心,据理力争道:“怎么不是了?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说不定她龙皎月当着面一套,背着面一套!你往常不是最喜欢白芷师姐了吗?如今还不知道被那龙皎月灌了什么迷魂药!还肯为她说话!”
朱云云只红了眼睛,愤愤道:“我说了掌门不是那样的人!”
旁边有个女子凉凉道:“还掌门掌门的?她龙皎月被逐了长流仙籍,早就归为了魔族走狗,还喊什么掌门掌门的。再过两日,就该是白掌门接管我们仙姝峰了。”
秋明渊想着这些不过是弟子们的斗嘴,不想再听。可旁边却有黑影掠过,只站在了那几个弟子面前。
他原本要抬起来的脚又重新放回了原地。
为了安慰失去亲人和家府的白芷,圣尊允许白芷接管了仙姝峰,在同时控制着浣剑台命脉的同时,又重新把仙姝峰的大权交给了她。如今白芷就是长流就炙手可热的掌门,连王权世家都急着要上长流来报备他们两家的联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