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当咸鱼吗(青梅酱)

“暂时不用。”伊洛临说着，点开了那个名为“陆明”的个人信息页。
下一秒，“机密”两个猩红的大字赫然闯入他的视野当中。
秘书长也看到了这两个字，神情明显一愣，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愕然。
很显然，这个叫“陆明”的队员档案处于白军内部机密库中，这可是仅限白军元帅沈砚峰一人才有浏览访问的特殊权限，也是伊洛临这位皇帝陛下昔日下发给四大军团的殊荣。
伊洛临的目光仿佛被钉在了那个名字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良久，才意味不明地低语：“这个众生机械，还真是有点意思。”
秘书长沉思许久，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最终还是谨慎地开口：“陛下，这人处于白军内部，又恰好是这个名字。那么最近四位元帅对众生机械不同寻常的关注，会不会就是因为他……”
“如果真的是他，那倒好了。”伊洛临有些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淡漠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悠远而复杂的情绪，像是想起了某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当年一声不响就从所有人的视野里彻底消失，也算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报复我多次驳回他的退伍申请。如果他真的还活着，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别说重新进入军部名单，恐怕，他巴不得离四大军团，离我们这里越远越好。”
秘书长仔细观察着皇帝陛下的神色，轻声问：“万一呢？”
伊洛临：“……”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想到这种可能性，眼底深处翻涌起晦暗难明的情绪，最终化作了听不出喜怒的话语：“那我，确实还有很多账，要好好地跟他，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他的视线掠过旁边摆放的微型终端，状似随意地问：“这个小组赛，具体什么时候开始？”
秘书长立刻回答：“回陛下，按照日程，是在半个月之后。”
伊洛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秘书长缓缓地重新垂下眼帘，心中已然明了。
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多年的默契已让他准确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这场向军部与民间同步发起的盛大赛事，皇帝陛下，这是打算要亲临观战了。
抽签分组名单的正式公布，让本就备受瞩目的机甲团体联合竞赛，热度再次飙升了一个等级。
赛事进入第二阶段，四大军区的种子队伍终于强势加入到了战局当中。
在这一阶段的比赛中，每个小组内除了固定有两支四大军区的队伍外，从海选中成功晋级的8支队伍也被平均分配进了A、B两组。每组4支队伍将先进行残酷的三局两胜组内冒泡赛，最终的胜者，才有资格与四大军区的队伍进行一场定胜负的单循环对战，争夺通往最终决赛的珍贵名额。
根据抽签结果，众生机械被分在了A组。
这意味着，在第二轮有可能直面青影军团、金翎军团这两大夺冠热门前，他们必须首先稳稳拿下前两轮的胜利，证明自己的实力。
按照海选赛的表现，他们小组赛第一轮的对手，是在海选赛A区以第一名身份出线的一级军区队伍。
从海选表现看，这支队伍的实力一样不容小觑。
而且，虽然同样是三局两胜的赛制，线下实景赛与线上赛有着天壤之别。
三局两胜的赛制下，每一局对战造成的机甲损耗都会被残酷地计入考量，因此，不仅操作手的实战经验至关重要，队伍背后维修团队的技术实力与效率，都将对最后的比赛存在着深远的影响。
不过有贺倚阑进行安排，他们的队伍显然并不需要烦恼技术支持方面的事情。
若论机甲维修领域的底蕴，众生机械集团即便是面对顶级军区的专业团队，也自信毫不逊色。
小组赛的三局比赛之间，每局都有一小时的修整时间，让各个机甲队伍对损伤的机甲进行紧急维修。为了更好地应对这个环节，贺倚阑直接动用了最高权限，让唐司琴从集团内部调配了最顶尖、最专业的维修团队随行。
不仅如此，他还带上了技术研发部门的核心专家，以便在比赛间隙，能根据后续对手的特点，随时对己方机甲进行针对性的调整与优化。
正式出发前往帝星当天，众生机械的队伍场面颇为壮观。
光是庞大的维修团队与随行专家，以及他们携带的大量精密设备和备用零件，就几乎塞满了一整艘大型星舰。
在另一边，队员们登上的专用机甲队星舰上，楚霄等人透过舷窗，看着隔壁星舰忙忙碌碌、如同精密机械般运转的登舰场景，都不禁有些咋舌。
唐如烟抱着手臂，神情感慨：“咱们这阵仗，就算是跟四大军团的正规军比起来，也一点不输气势了吧？”
顾安哲回想了一下自己在白军时的见闻，客观地评价道：“单从维修团队的专业性和配置来看，恐怕比四大军团的标配还要更专业一点。”
姬星寒接话道：“竟是以机械制造起家的帝国巨头，听说青影军团的很多维修标准和技术，最初也是从众生机械这边借鉴过去的。”
楚霄看得眼睛发亮，啧啧称奇：“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保障我们比赛的吗？感觉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不夸张，这只是线下顶级赛事的标准配置而已。”贺倚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看了眼时间，道，“差不多该准备启程了。各自的房间号已经发到你们终端，航程漫长，觉得累了随时可以去休息。”
他们此刻正处在星舰上宽敞的独立休息室里，贺倚阑说着，从沙发上从容起身，很自然地拍了下白陆明的肩膀：“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正好，一起回去？”
白陆明会意，站起身：“好。”
楚霄抬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门口走去，急忙叫了一声：“师父！”
自从白陆明的身份在队内半公开后，他这声“师父”叫得是越来越顺口了。
话出口后见白陆明回头看来，楚霄挠了挠头，带着期待问：“这次路上时间挺长的，要是我们在训练上遇到什么问题，能来找您请教吗？”
“不可以。”
白陆明还没开口，身旁的人已经替他给出了回答。
他微微侧目，瞥了一眼贺倚阑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从善如流地保持了沉默。
贺倚阑这毫不留情的三个字，瞬间让楚霄蔫了下去：“啊？不行啊……”
“嗯，他接下来这段时间会非常忙，估计抽不出空来管你们。”贺倚阑仿佛没看到白陆明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目光扫过休息室里的所有队员，继续对楚霄说道，“不过这期间你可以来找我，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可以代替你们师父，帮你们解决一下问题。”
这里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很显然是借着回答楚霄的问题，在提醒所有人，近期尽量不要去“打扰”白陆明。
唐如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好奇地看向白陆明，关心地问：“下一场比赛不是在半个月后吗？陆明这段时间，怎么会特别忙？”
贺倚阑面不改色，缓缓点了点头：“嗯，比赛是在半个月后。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些其他的事需要处理一下。”
“其他的事？”唐如烟的视线在贺倚阑和白陆明之间转了个来回，脸上露出了些许恍然的神色，随即体贴地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你们也别太辛苦了。”
楚霄虽然没完全听懂这哑谜似的对话，但见唐如烟都这么说了，也连忙跟着点头，一脸关切地对白陆明说：“对对，师父，事情再多也得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白陆明：“……？”
他也就顺势让贺倚阑当一下发言人而已，怎么感觉短短的几句话之间，话题突然就朝着某种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呢？
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鉴于漫长的星际航程中确实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他非常愿意认清现实，放心地将队伍里的所有事情全权交给贺倚阑定夺：“总之，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估计确实没什么精力过问队里的事。你们有任何问题，无论大小，都可以直接去找易澜，他都会帮你们解决的。”
现场众人纷纷应道：“知道了。”
等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休息室，将里面那些好奇或关切的目光彻底隔绝在身后，走廊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平稳的脚步声在金属地面上轻轻回响。
朝着房间走去的路上，白陆明才再次开口质问：“说得这么模棱两可的，故意的是吧？”
贺倚阑脚步未停，连头都没侧一下，只有那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的平静声音传来：“如果不是某人非要强撑着，试图掩盖自己那点‘特殊情况’，我也不至于把话说得那么暧昧不清，引人遐想。”
白陆明：“……”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要害，让他瞬间哑火。
他当然听得出贺倚阑那平静语调下，暗藏着的不赞同情绪。
其实晕跃迁这种事本身倒也不算多么难以启齿，只是一旦和白陆明的真实身份以及当年那些旧事联系起来，就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猜测和担忧。
比赛在即，他实在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这点私人问题，给队伍里的其他人平添烦恼。
他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半步的挺拔背影，心头微软，就这样适时地加快了一小步，手臂自然地抬起，轻轻搭上了对方的肩头。
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白陆明声音也放低了些，带着点安抚，又有点耍赖的意味：“怎么能说是强撑呢？这一次，不是至少还有你在吗。”
贺倚阑的余光扫过那只随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随即，一股温热的气息因为白陆明的靠近，几乎是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痒意。
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沉默了大约两秒钟，那自从开始安排登舰事宜后，就一直隐隐绷着的侧脸线条，终于肉眼可见地柔和了几分，连带着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也消散了不少。
“确实。”他再次开口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无奈还是认命，还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纵容，“只能说，这次你至少还知道，可以依靠我。”
白陆明连哄带逗：“是是是，以后这辈子就当你挂件了，要去哪里都必须要跟你一起，甩都甩不掉，行了吧。”
“特别行。”贺倚阑侧眸看了他一眼，“不过你大可放心，都到这个份上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甩掉你。”
他顺势在白陆明的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记住了。”

小组赛的举办地点，根据A、B分组，分别设在中央星域的两颗军事训练星上。
经过整整半个月的漫长航行，众生机械的舰队终于缓缓停靠在B-234号星球的航空港。
舰窗外，陌生的天际线和繁忙的港口设施逐渐清晰，像是宣告一段紧绷的日子暂时告一段落。
这半个月里，队员们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模拟训练室。从早到晚，训练舱的指示灯几乎没熄过，每个人都像是上了发条，拼命做最后的冲刺。直到降落前两天，那种高强度的训练才总算停了下来。
也正因为如此，当大家重新踏上实地，抬头再看见那片蔚蓝天空的时候，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这段时间全队备战状态都很积极，加上有白陆明坐镇指挥，全队上下对接下来的小组赛都充满信心。
其实他们最近进步飞快，本来也想找个机会向白陆明展示一下训练成果。可没想到，不只是在航行期间没见到他的人影，就连星舰落地，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要不是当初登舰时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白陆明一起上了船，他们简直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把他们骗上贼船之后，自己半路偷偷溜走了。
“别找了。”贺倚阑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四下张望的视线，“我安排了车，他已经先去集合点了。”
唐如烟挑了挑眉：“这么着急？”
他原以为这两人独占一间舱房半个月，多半是在腻歪，此时却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之前说有事不让打扰，现在都到比赛星了，还没忙完？”
贺倚阑淡淡应道：“确实没忙完。等会儿安顿下来，我们还得确定下一场的首发名单。”
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来来往往的运输队列上，那些机械设备和工具箱被工人陆续搬运着，他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
唐如烟眯着眼打量贺倚阑，试图从那张平静无波的侧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贺倚阑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注视，视线定在缓缓驶近的空间车上，话是对其他人说的：“你们的车到了，收拾一下，准备去集合点。”
众生机械的众人整理好随身物品，陆续登上空间车，朝着机甲联赛的集合地点驶去。
沿途，他们看到不少印有其他军区徽章的车队也从旁边经过，显然都是和他们一样前来参加A组比赛的队伍。
这次除了四大军团的代表队之外，同一小组里像他们这样从海选杀上来的机甲队还有四支。
按照规则，这些队伍会先进行两两对决的冒泡赛，最终只有胜者才能留下，参与到与四军队伍的争夺。
透过车窗，众生机械的队员很快在车流中发现了他们下一场的对手。
唐如烟瞥了一眼印有威尔森军区军徽的车队，转头问贺倚阑：“你刚才说需要确定下一场的首发名单，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就得提交了，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没敲定？打威尔森这种一级军区的队伍，按理说应该是陆明亲自带队吧？”
贺倚阑应了一声：“嗯，理论上是这样。”
唐如烟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用词：“理论上？”
他的视线在贺倚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转了几圈，趁其他人没注意，悄悄凑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他……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这样的洞察力确实敏锐得惊人，贺倚阑不由地看了唐如烟一眼。
对上他的目光，唐如烟只是轻轻一笑：“别这么看我。我在‘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可就白混了。就你落地之后的那种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爱情滋润了半个月该有的样子。”
他说着，又确认了一句：“所以他是真不舒服？生病了？”
贺倚阑向来不刻意隐瞒什么，唐如烟既然看出来了，他也干脆透了个底：“没生病。用他的话说，真要上场也不是不行。但我希望，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和威尔森军区那一场，他可以不用上。”
唐如烟沉吟了一下：“但这次可是实战。”
贺倚阑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淡淡回道：“所以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我们把机甲损耗压到最低，直接两局拿下比赛。”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个既定的流程。
但实战比赛的淘汰判定，是根据机甲在对抗中的损伤额度来计算的。一旦某台机甲在一局中受损严重，就算没有到判定淘汰出局的程度，也势必会影响它后续场次的发挥。也正因此，正常实战过程中，每局比赛结束后损伤较大的机甲通常会被暂时轮换，一般间隔一局才会再度上场。
如果要做到贺倚阑所说的在白陆明不上场的情况下直接两局拿下比赛，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在第一局上场之后，至少确保队伍中有两台机甲在比赛中不受到严重损伤——这除非实力上完全碾压对手，否则，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唐如烟看着贺倚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他只能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了句“加油”，随后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小组赛的集合点为各军区队伍划分了独立的休息区域。
众生机械一行人抵达时，推门走进大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
看见他们进来，白陆明笑吟吟地抬头打了声招呼：“哟，可算到啦。”
单从神态来看，他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若不是唐如烟事先有所察觉，恐怕也很难发现他眉目间藏不住的疲惫，以及唇上微微失血的淡白。
唐如烟瞥了一眼，又看了看贺倚阑微抿的嘴角，垂下眼睑，十分识趣地也打了声招呼，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走了进去。
贺倚阑一进门就先扫了眼白陆明的脸色：“不是让你先回房间休息吗？”
“回了啊，我这不是提前在这儿等你们嘛。”白陆明说着，拿起面前的虚拟面板点了几下，把上面的内容展示给众人，“正好，今天得提交首发名单了，你们看看，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