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世界打工实录(妄鸦)

第176章
因为生产魂灯的时间比往常久,今天主持完祭礼，负责完一切事务后，圣殿的外边已经披上了黄昏的袈裟,夕阳为殿宇镀上流金,彩绘玻璃在暮色中沉淀出瑰丽的光晕。
小圣堂内,鎏金窗棂将烛光切割成无数道温暖的光柱,空气中漂浮着圣泉特有的圣洁气息水汽与残余月桂香。远处爱琴海的潮声隔着石墙传来，静谧而美好。
值守的圣骑士和神官已经识趣地退开,将独处的私密空间留给这对璧人。毕竟从任何角度看，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都足够温馨唯美,充满着其他外人插足不进去的氛围。
距离两人交往快要过去一个月,中途每天他们都会在手机上聊天。偶尔是宗乐询问父母的状态，大多数时候是约书亚主动开启聊天。他很会找话题,也知道怎么样才能拉近关系和距离，让每日聊天潜移默化变成日常。
在约书亚眼里,宗乐就是等待被他煮熟的青蛙。可今天,向来慢热的小朋友竟然主动找来,显然没这么简单。
“所以乐乐今天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约书亚问出这句话后,宗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不再纠缠魂灯的话题,转而轻易移开注意力。这个转变让约书亚的心微微下沉：他太熟悉了,只有当谈及正事时，乐乐才会露出这般神态。平日若无要事，绝不会如此。
果不其然，以宗乐一向不爱绕弯子的性格，直接开门见山：“约书亚,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想问你。”
“嗯，你说。”
看着银发牧首唇角的弧度，宗乐踌躇片刻：“是这样的，上次我来圣殿的时候，你还记得吧？就是快一个月前。”
“记得，乐乐还和我睡一张床上，那真是个难忘的夜晚。”
“......”
明明就是盖着棉被，连纯聊天都没有，直接睡着了，怎么听他语气好像是大做特做了一样？
不过因为这点打岔，原先那种凝重的氛围消失殆尽。
宗乐哭笑不得：“我在和你说正事呢，认真点。”
“好好好，我们家乐乐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天原本我要离开的，但守望公会的会长秦夜忽然来找我，所以我就和他私下见了一面，他告诉了我一些事。”
约书亚表现出来的模样就好像头一回听见这事，眉宇自然而然浮现出讶异：“嗯，然后呢？是什么事？”
终于说到这里，宗乐又有些吞吐了。
他悄悄瞥了银发牧首一眼，发现对方正好整以暇的偏头看他，神色认真而专注，丝毫没有自己的隐私已经暴露的事实。
这让宗乐心里充满愧疚。
虽然并非出自他本愿，可知道那些事情，仅仅只是知道，他觉得也是对约书亚的一种伤害。正因如此，他才如此难以启齿。
“是这样的，秦夜他和我说了一些......你的过去。”
宗乐语速很快：“我并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但，唉，他说的很快，所以我还是听到了，抱歉。”
说到最后，黑发青年惭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太过心虚而不敢直视约书亚那双蓝色的双眼，并未发觉对方嘴角的弧度愈发加深。
“没关系，乐乐。你能够将这件事情如实告诉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男人将手搭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指节：“我们是恋人，这些本应该是由我告知给你的内容，但我却因种种原因没有说......是我的疏忽和失职。现在你知道了，虽说误打误撞，也是好事一桩。是你的话，当然可以知道一切关于我的事。所以，千万不要因为其他人的挑拨离间，而彼此生出罅隙。”
滴水不漏的一番话，不仅照顾了宗乐的心情，安慰了他，还顺带反思了自己，暗地里踩了秦夜一脚，实则以退为进，堪称圆满。
“约书亚，你真的太好了。”
“真的吗？那乐乐不应该给我一些奖励？”
“什么奖励？”
“比如......”约书亚忽然猛地拉近距离，两人之间倏尔间便近到呼吸可闻。
男人未束的银发如瀑垂落，扫过宗乐颈间。单片眼镜的金属边缘在晚霞中折射出冷光，镜链轻晃着贴上对方脸颊，暧昧到鼻尖擦着鼻尖，还差一点点距离，便要贴上。
太、太近了！
被那双蓝色的眼眸完全占据视野，宗乐眼睛都发直了，浑身僵硬。
等等，是情侣的话，好像确实可以接吻，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那他现在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不过他们这才交往不到一个月，这么亲密的接触真的没有问题吗？可是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情侣......
宗乐感觉自己大脑CPU都要被这个忽如其来的动作干崩，还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小场面，保持冷静，却不知在对方眼中，自己早已从耳尖红到脖颈，连呼吸都凌乱了节奏。
“那乐乐能告诉我......秦夜和你说了什么吗？”
就在黑发青年准备视死如归闭眼睛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道轻柔的问询，声音还隐约含着一星半点的笑意。
宗乐：？
等等，原来是不准备接吻的意思吗？
他眨了眨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约约有些遗憾。毕竟他也有些好奇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看电视剧里双方都还挺享受，应该是很舒服的事吧？
不过眼下自然是正事要紧。
宗乐低声道：“他和我说了一些你的出身，比如说你是实验室研究出来的人造人，还说你的能力......不太完整。”
凭借着某种小动物般的直觉，虽然没有将约书亚的性格定义在倨傲上，宗乐也避开了这个可能伤别人自尊心的话题，转而将重点放在其他地方：“秦会长还说，研究所可能制造出了另外一名圣子，但他在进入无限空间之间那名圣子一直在沉睡，可能早就被诡异污染了，极大可能就是泰康永乐集团口中的‘桂逸市之主’，咱们这次关底任务的Boss。”
听到这，约书亚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
“还有最关键的，秦会长告诉我，你的心脏里有一枚止博器。”
黑发青年抬手，像是触碰什么易碎的玻璃般轻轻按上他的胸膛。隔着素白的长袍，似乎还能感受到内里心脏跳动的震响。可谁也无法想象，如此生机勃勃的律动中，竟然暗含致命杀机。
话说到这里，约书亚对那天秦夜到底说了什么已然推理出了大概。
他反手握住宗乐：“没事的，乐乐，没事的。”
“这些东西，很早以前我就不在乎了。”男人轻描淡写：“救世的确是降生前就灌注在我脑海中，必须要完成的使命，这颗止博器不过是上一层保障而已。”
“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但想也能想到无非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再者，他说的其实也没错......我确实对拯救全人类没有半点兴趣。秦夜找你，是让你来劝说我吗？”
蓝眸紧紧锁定着宗乐，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神态变化。
令约书亚失望的是，宗乐点了点头：“对，他让我来劝说你。他说你是那种即使心脏里有止博器，也绝对不会放弃报复的人，他担心你拉所有人鱼死网破。”
“啊，之前确实这么打算来着。”
男人用一脸微笑的表情说出了令人无比惊悚的话：“所以乐乐要改变我的看法吗？其他人的话我不会听，但乐乐说的话，可以哦。”
“不，我不是来改变你的。”宗乐否认：“我认为，没有谁必须要去做什么事情的道理，即使你是人造人，想做什么也是你的自由。我当然希望所有求生者都活下去，希望现实世界恢复美好，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而牺牲少部分人。”
“‘个体是自由的，你也是自由的’。我不会劝说你，因为我并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一切，没有资格帮你做选择。”
一年前的回忆蓦然涌入脑海。
在他们初识不久的顶层蓝海公寓内，昏暗的夜灯下，黑发青年的话如同回旋镖，稳稳地扎到了现在的眉心。
唯一不同的是，当初那会儿听见这句话，约书亚的心里只有满满的讥讽。
而现在，这种心境早已荡然无存。
或许他永远无法获得自由，但爱与被爱本就是另一种自由。
飞鸟无需解锁牢笼，因为天空自会为它敞开。
“比起那些，我更加关心的是你，约书亚。”
宗乐对约书亚激荡的心情一无所知，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直直迎了上去：“你心脏里的那个止博器，难道就这样让它放着？有想过取出来的办法吗？”
“我记得圣殿有那种大治愈法阵，能不能做个手术之类的，把止博器取出来然后瞬间愈合？这样就不用受制于人了，否则留在心里永远是个定时炸弹......如果有困难的话，我们就一起想嘛，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黑发青年仍在絮絮低语，全然未觉对面的银发男人早已静默，只是专注地凝视着他，眸中沉淀着星河般温润的光辉。
“哦对了，秦夜还和我说了你的能力叫厄洛斯密码，还给了我这个。”
宗乐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蓝色的宝石，摊开放在掌心展示：“他说这个叫‘波尔的眼泪’，只要捏碎就能临时转移三十秒钟对方的天赋能力，让我来验证你的能力，但我想，不能这么做......诶？！”
话还没说完，约书亚便将大手覆盖在他掌心下方，十指相扣的同时，猛地将宝石捏碎。
“哎呀。”
银发牧首笑眯眯地歪头：“这个道具可不便宜，没记错的话，全无限空间只有一个，秦夜竟然这么大方给了你，那就如他所愿吧。乐乐现在看见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
宗乐适应了一下自己眩晕的视线，惊疑不定地看向周围。很快，又怀疑自己看错了那般，猛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眼周围。其神态之小心翼翼，像是什么可爱的小动物。
“约书亚，为什么每个人头顶上都挂着一个0啊？你平时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场景吗？”
他疑惑地问：“只有你的头顶上有数字，显示的是39，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95，啊，现在变成96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憋了好久，终于揭秘了。
因为乐乐博爱众生，所以他看谁都是0好感，只有约书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的感情并不比约书亚的少。

关于宗乐的好感度问题,一直是约书亚心底绕不开的一个坎。
他生性自负惯了，又深知人心，还从未在别人身上折过戟,偏偏在宗乐身上栽了,还是狠狠摔了一跤。
虽然早就接受了这点,如今也可以心平气和接受自己早已沦陷的事实。可对方头顶那个始终维持着蓝色的冷静数字相比起另一个早已抵达鲜红的刺眼相比,到底还是令人如鲠在喉。
每每午夜梦回，只有约书亚清楚自己心底残留不满,或许更深处的地方还有不安。
对他这种倨傲的人来说，承认不安比什么都要难。特别是在对方面前暴露最真实的自己一面,因为有了感情做软肋,所以更加在乎对方的反应。
习惯了使用厄洛斯密码后，这个能力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弊病。通过它辅助，更加得以掌控人心,缺点就是容易依靠数值进行一些浅显的定论。
所以约书亚理所当然认为,宗乐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
毕竟39在厄洛斯密码的数值中,就是亲近一些的朋友,连好朋友都算不上，更遑论挚友。而距离心动的60那更是遥遥无期,和约书亚的深爱有着天壤之别。
——是不对等的感情。
拉着宗乐的手捏碎波尔的眼泪,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损耗这枚道具,让秦夜出血。更多的，也是好奇。
约书亚实在很想知道，宗乐到底对谁的好感度最高，难道他真的就对自己这一款无感？每次接触时出现的羞赧反应只不过是生理现象，并非真的喜欢？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诶，这个数字怎么还在变化？”
对男朋友百转千回激荡流转的心情，宗乐一无所知。
因为没能第一时间从约书亚口中得到答案，他开始四处张望。
短暂了交换了对方的天赋能力后，宗乐像是发现新大陆那样好奇地眨眼睛，从小圣堂敞开的窗台上探头探脑。
下方金色圣泉潺潺流淌，后方大祭坛巍然矗立。闻讯而来的求生者们正排队领取圣殿配发的道具，随后依次步入泉中接受沐浴洗礼。有了动员之后，大家恢复了对任务的信心，言笑晏晏，谈笑风生。
远远地还传来各种讨论声。
“你们也是来圣殿领新道具的吗？”
“是啊。三大公会不都发通知了，先让我们赶紧过来拿，他们忙着开会。这次休整有整整半个月时间，等到关底任务开启全求生者必须人手一个，确保万无一失。”
“没想到道具竟然是圣殿赐福过的手环，嘿嘿，赚大了。”
“听发道具的神官说里边有一个定位器，绑定了耳麦，到时候1st大佬和其余脑力派在后方指挥作战也更加方便。”
“这个想法好啊！前几个副本就经常因为没有定位器导致人员分配不够有效率，更别说圣殿赐福了，听说还有简单的治疗功能。”
“不愧是圣殿，不愧是1st大人，太阔了！这种有赐福属性的道具怎么也得算中高级道具了，没想到一拿就拿出来那么多批，圣殿肯定准备了很多年，熔炼了不少圣器打造，才能满足这么多求生者的需要。”
得到约书亚的承诺后，求生者论坛上关于他“救世主”的称号再无异议，达成空前统一。就连昔日的反对者们也悄然沉寂，再无反驳之声。
在漫长的绝望和低迷过后，人们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重燃希望的同时，也将1st的声望推向最顶峰。
宗乐在窗台上撑着头，惊叹地看着眼前这幕。
特别是在即将入夜之时，人们头顶上那个发光的数字更加瞩目。
“好神奇啊，每个人头上都有两个数字，一个是零一个是别的。诶，我看到的基本都是三十几，怎么那边还有一个负数？”
仔细看去，宗乐才发现负数的那个人他认识，正是之前安康小区B级任务中那个叫孙明的D级求生者。
他回忆秦夜的话，恍然大悟：“我记得秦会长说，你的厄洛斯密码是能够看到其他人对你的情感值。这么说来，我看到的数字是其他人对我的情感值......？”
说到这，宗乐忽然猛地顿住。
黑发青年抬眸，不敢置信地看向约书亚。
银发牧首头顶那个猩红色的数字还在跳动，从第一眼的95跳到了96，最后迈过97，稳稳地停留在了98。反观这坐火箭般的速度，一旁冷漠的39颤巍巍地动了动，终于迈过了40大关。
三十秒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实在不短。还没能等宗乐验证自己的猜测，眼前的视野便骤然如同云雾般消散，再也看不到数字。
原来如此。
约书亚站在原地，闷闷地笑了。
本就是博爱众生的性格于灵魂，对万事万物抱有同等程度的喜爱，又如何能够要求对方同他这个情感吝啬的人处于同一水平线？
愣是谁都能看出来，宗乐爱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不管是人或者事，甚至是曾经加害伤害于他的对象，负面情绪似乎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三秒的时间。
宗乐爱所有人，所以他对所有人的情感值都是0。
唯独只有约书亚是40，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的偏爱光明磊落，一点也不约书亚少。
真是......太过依靠能力，反而抛却了逻辑思辨，难得糊涂。
“乐乐，你知道吗，我好高兴。”
银发牧首上前一步，高高兴兴地将人抱住，将头搭在青年的颈窝。
多少年了，从未有一刻如同此时这般志得意满，心情舒畅。
有情人心意相通，本就是世间最为无上的快乐。
只有宗乐还在原地纠结。
他从秦夜口中听到的版本重点全在约书亚能够利用好感度操纵别人身上，并不知道原来厄洛斯密码还可以看到自己对别人的好感度，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头上都挂着一个零蛋。
但宗乐猜得到约书亚头顶那个九十几的意思，同时感到手足无措。
虽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事实，可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他。
由于过于羞赧，再加上说出来有种自恋的嫌疑，宗乐欲言又止，想问又问不出口。
约书亚却仿佛读懂了他的心，大大方方得承认。
“对哦，乐乐。那个数字就是我对你好感的证明。”
滚烫的气息从脖颈处拂过，清冽的月桂香也染上了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