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世界打工实录(妄鸦)

男人双臂从肩头和腰间穿过，将他整个人稳稳地抱住，好像被什么大型捕猎动物圈在怀里，不容许任何逃离。
对这忽如其来的拥抱，黑发青年愣了一下，但又很快选择抬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垂下来的银色长发：“是我不好，最近太忙了。”
“但现在不是只有最后一个关底任务了吗？只要能找到线索，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将现实世界恢复原状，不是吗？”
宗乐这么说着，却并未瞧见男人埋在他颈窝里，逐渐因为这番话而变得幽深的冰蓝色眼眸。
“是啊。只要完成关底任务，就能将一切恢复正常。”
约书亚意味深长，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拐了个弯：“我果然没有猜错，这套衣服很适合你。乐乐穿上以后，就像个高贵的小王子。”

和约书亚道别后,宗乐重新掏出了手机。
对于和秦夜见面这件事情，他自然不存在什么抗拒，而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宗乐】：可以啊,不过什么事还要见面说？
【宗乐】：我现在在圣殿,秦会长可以来找我。
本来宗乐是准备收拾一下就离开的,但也不知道约书亚来了什么兴致,非要说他穿圣殿的衣服很好看，让裁缝又赶工制作了一批让他带回去,顺便还附带各种甜言蜜语，说他真的很适合宗教异域风,比天天穿朴素的T恤运动服强了不知道多少。
而约书亚自己因为还要继续去主持下一个仪式,只能吩咐神官将人送到小圣堂旁，等衣服做好后便能直接拿着利用传送阵离开。
宗乐寻思着就算圣殿的流水线再快,做衣服也得要一段时间，于是决定趁这个时间和秦夜见一面,要不然等回了桂逸市后,秦夜就得兑换到泰康永乐生物医药公司,他也得从安康小区跑过去,会面将变得无比麻烦。
好在对面的回信非常快。
【秦夜】：好，可能得劳烦你来大圣堂这边的花坛,左数第三个,我暂时没有进入后边圣堂的权限。
“我出去走走,大概半小时左右回来。”宗乐同神官打完招呼后，便离开了小圣堂。
他记忆力不错，记路的水准也相当高超。只是走过一遍，便能在心里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即使没有人带路,也能找到大圣堂的所在。
远远地，便能看见坐在花坛长椅上的守望公会会长。
看见他来，秦夜起身：“小乐。”
“秦会长。”
“不必客气，坐吧。这次对话并不那么简短，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宗乐在长椅另一边坐下，等待开场白。
秦夜也不卖关子，而是开门见山：“这次聊天，其实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可以，接下来我和你说的话，请不要说给第三个人听。”
黑发青年点点头。
他向来嘴巴很紧很严，绝对不会透露。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问一句：“内容是关于什么的呢？”
“约书亚。”秦夜道：“全部都关于约书亚。”
说完，他看见宗乐坐直了身体，这意味着对方对接下来的谈话充满认真。
事关重大，秦夜斟酌着自己的语句：“小乐想必并不知道我的来历，其实我是军部的人，以前在军队任职。之所以会进入无限空间，也是上边增派的任务。当然从最近一次问号级任务里得到的最新情报，现实世界很早就知道了无限空间的存在，甚至主系统可能也是高层们研究出来的产物。当初因为信息不足，我一直以为我的任务是来无限空间带领这些无辜被扯进来做恐怖任务的求生者走出无限空间，回到现实世界。但现在看来......现实世界已经沦陷，恐怕我真正的任务，是驱散诡异，促使现实世界恢复原状。”
“嗯嗯。”
宗乐并不意外，他早在论坛上就看到过求生者们对秦夜身份的讨论。
“约书亚也是现实世界高层派进来的，和我算是一路。但不同的点，在于他的身世。”
听到这，宗乐顿时严肃起来。
虽然他情商堪忧，但和约书亚相处下来，对方都没有透露自己半点过往，再加上上次的疑问也轻描淡写被转移，如今回想一下，倒也能明白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拒绝。
“算了，秦会长。这个问题涉及到个人隐私，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更想听约书亚亲口讲给我听，而非是通过其他人口中得知。”
可秦夜却用一句话留住了他：“不，很重要。它关系到桂逸市能否恢复成现实世界。”
宗乐：“......”
他脸上露出挣扎。
秦夜赶紧趁热打铁：“约书亚并非正常人类，而是高层研究所研究出来的人造人。根据已有情报，目前盘踞在桂逸市的泰康永乐集团，恐怕就是霸占了曾经现实世界高层的研究成果和数据的新组织。根据推测，我们要去的终极任务地点，估计就是当初孕育了约书亚的保密研究所。”
一通真相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这回就算宗乐再不想听也没办法了。
“所以说，高层研究出约书亚，到底是为什么呢？”
“目前还不清楚。或许现实世界的高层早就预估到了现实世界会在诡异入侵种沦陷，提前研究出这么一位救世主呢？”
秦夜摇摇头：“事实上，在研究所的研究记录里，约书亚只是一名失败品，他最初诞生时极其虚弱，连圣子的复活能力都不具备。还是后面进入无限空间，夺取了圣殿副本后，才弥补了这个能力，真正走上了祛除、治愈和净化的路。”
并且这条路可能也并非那么彻底。
秦夜知晓约书亚每次祛除完副本的诡异后，都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这点也被当成失败品的依据，因为据研究员所说，真圣子可以做到无伤祛除诡异。
“据我残存的记忆碎片，研究所除了研究出假圣子以外，还研究出了一名真圣子。”
秦夜的指节无意识叩击刀柄：“但截止我和约书亚来到无限空间，那名真圣子都没能从培养皿中离开。以现实世界被诡异污染的程度来看......那名真圣子，可能早已化为关底boss，也就是泰康永乐集团口中的‘桂逸市之主’。因为时间、地点、人物全部都能对上，我对此保有相当程度的把握。”
尽管被迫聆听了约书亚的隐私秘辛，但宗乐不得不承认，秦夜这番话确实价值连城。其中九成九的内容，都是求生者论坛至今未能触及的核心机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将这些关键情报发送到论坛上。但就像小乐你说的一样，如果发了，势必要牵扯出约书亚的身世，以他的脾气......”
秦夜苦笑：“我知道，小乐你和约书亚......是很好的朋友，你性格单纯，一定非常信任他。但其实约书亚并不如同你表面上见到的那样，充满圣洁光明和正义感。恰恰相反，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自己的劣性根，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更甚。”
这么讲话，好像又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于是秦夜开始找补：“譬如小乐你一定不知道，约书亚的天赋能力。”
于是接下来，宗乐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秦夜详细地为他讲解了‘厄洛斯密码’这个能力：所有对能力主人拥有好感度和憎恨值的对象，都会化为能力主人操纵的木偶，随意下达命令，并且驱使他们做事。情感值越高，操纵的范围和权限越广。
总结下来两个字：逆天。
“你确定吗？”宗乐挠了挠头：“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而是听起来有点荒谬，以情感操纵对方的能力，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就连桂逸市的诡异都没有这种能力。”
“确定。这些都是进入无限空间前，高层亲口告诉我的。约书亚那些追随者都是这样，一步一步沉浸在他编织的陷阱之中，要不然他怎么能笼络那么一大批忠心耿耿的死忠对象，甘心赴死的忠犬。”
“可高层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这也是属于隐私范畴了吧？”
不得不说宗乐的直觉精准地可怕，一句话正中靶心。
秦夜沉默数秒，不得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高层告诉我这些，是为了制约约书亚。”
“身为圣子，无论是失败品还是成功品，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他必须承担起救世的责任。而约书亚，显然并没有这种真正救世济人的高尚道德。所以需要一个人在旁边监督，并且辅佐他，这个人恰巧是我。”
这下宗乐是真情实感地疑惑了：“为什么非得是约书亚？这逻辑根本说不通，分明是道德绑架。”
“我明白，确实是道德绑架，但是祛除诡异，净化现实世界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身为人造人，本就是人类怀抱着目的研究出来，给予生命的存在，我们没有办法在探讨道德上是否合理，只能脚踏实地。”
看着不说话的宗乐，秦夜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之所以今天约你到这里，和你说这些的原因，是因为厄洛斯密码还存在一个十分关键切苛刻的反制条件。”
“——只要能力主人对某人的好感或者憎恨抵达某个数值，他将被反过来操纵。”
换而言之，约书亚不能对任何人生起过强烈的感情。
在过去的无数年里，他都完美地执行着这一点，若即若离，即使是对最虔诚的狂信徒也弃如敝帚。
直到宗乐的出现。
“我也不确定他对你的好感度有没有达到那个可以下达强制命令的60数值，但毫无疑问，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特殊的那一个，是唯一的希望。”
又是长长的沉默。
秦夜不见气馁：“我知道你对我的话并不完全信任，如果我换做是你也会这么认为，所以我带来了可以检验我话语真实性的东西。”
他从空间道具里拿出一枚蓝宝石，递给对方：“这是一个十分珍贵的道具，叫做‘波尔的眼泪’作用是捏碎它后，可以和肢体接触的人短暂换取三十秒钟的天赋能力。你只要找机会在和约书亚单独相处的时候使用它，就可以验证我话语的真实性，看看约书亚是否真的具有情感操纵的能力。”
“这个道具很珍贵，目前全无限空间只有一枚，务必谨慎使用。”
宗乐盯着那枚蓝宝石，虽然接了，但却摇头否决。
“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也不会利用厄洛斯密码的漏洞，强迫约书亚做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秦夜苦笑：“高层曾经也给约书亚心脏中植入了一枚心脏止博器，并且设定程序，用以强迫他执行救世的义务。”
“但是以约书亚的脾气......他最恨被威胁。过早知晓救世责任让他憎恶人类，整个无限空间的性命在他眼里轻如草芥。在你出现之前，我都已经做好了他即使心脏碎裂也要违抗救世义务的心理准备，这么些年也一直在想办法，可惜无济于事。是你的出现，才让我看到了些微曙光。”
“我知道今天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足够卑鄙。可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最后的成功，为了所有人能回到现实世界，让桂逸市回到以前的模样。成年人的社会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有时候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我们不得不牺牲少部分人。小乐，你的正义感和道德感并不低，所以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小乐,选择和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上。现在只有你能够劝说他，履行救世的职责。”
即便看出宗乐的抗拒，秦夜也依旧苦口婆心：“现今只有约书亚有办法将桂逸市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我看过你的采访......你同样期盼着这座城市重生,我不会看错人。”
“如果这件事对约书亚没有伤害,我可以考虑劝说,尝试扭转他的想法。”
宗乐直视他的双眼：“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没有伤害上,你确定约书亚可以驱散现实世界的诡异吗？”
迎着这双黑白相间的眼眸，秦夜一阵心悸。
他后背开始冒汗,但是却咬紧牙关直视对方，点了点头。
“可既然没有伤害,你刚才为什么要说必须牺牲少部分人？”
“因为如果不救世的话,约书亚的心脏止博器就会启动，他注定难逃一死。”
秦夜飞速道：“行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再说，有些话多说反而不美。反正东西已经给你,孰是孰非,要不要做全由你决定。小乐,现在只有你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能力，请务必为了人类的未来多多考虑。”
将一切和盘托出后,秦夜匆匆离去,独留宗乐一个人坐在圣殿花园里。
“唉。”
许久,黑发青年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料到真相如此残酷。约书亚没有父母亲人，甚至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仅仅是实验室培育的人造生命。
人类单纯为了救世而研究出来的圣子......虽说理由看起来挺冠冕堂皇，但那还不是因为一己私欲,将对方当成工具使用的借口？毕竟在降生之初，也从未有人询问过约书亚愿意还是不愿意，而救世，就更加没有人征求他的同意。
更沉重的是，约书亚的心脏里埋着止搏器。一旦拒绝履行救世职责，经秦夜确认后便会即刻爆炸，产生数千枚碎片扎入心脏，促使其停止跳动。
偏偏圣殿的复活能力又将他困在永恒的折磨里：死亡、复苏、再死亡......周而复始，唯有疼痛能够清晰感受。人类所能想象最严苛恐怖的刑罚，不外乎如此。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宗乐不曾知晓，闻所未闻的。
若非秦夜今日同他说，他恐怕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对话中途秦夜一直在想办法取信于他，但事实上宗乐早就信了。
他能够准确分辨一个人呼吸之间暂停的秒数，也能听见对方的心跳，秦夜最开始确实没有说谎的意图，当然不包括最后那句问话，正因如此才让宗乐感到不可思议。
约书亚平时那么爱忽悠人，偶尔也会故意装可怜卖惨。而且这一招十分有奇效，若非如此当初在赌场里也没法给自己谋求福利，成功和宗乐亲密接触。至于骗人，那就更加信手拈来了，宗乐都旁观过他给其他人洗脑的场景，更别说在外人面前维持的完美面具。整个无限空间除了秦夜和几个稍微敏锐点的求生者，其他人全都被他可以伪装的外表蒙蔽。
所以说秦夜的预料完全错了，宗乐早已看清约书亚的本质，深知他内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根本不存在什么被圣洁外表蒙蔽的说法。
——反而因此更加感到难过。
你说约书亚这个人，他可恶，他爱骗人，但真正可怜的事情又不会拿出来说。
明明他们已经是恋人关系了，恋人之间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吗？不应该什么事情都拿出来一起分享，然后共同承担面对吗？
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宗乐也愿意将父母托付给约书亚，本身就是信任的表现，反观约书亚......
‘偏偏我也是从非正规渠道听到的隐私，没有办法直接问他......算了。’
宗乐将波尔的眼泪收到口袋里，生着闷气回到小圣堂，接过打包好的衣服行李后，在神官的指引下利用传送阵离开圣殿。
又是两个小时，再一次尝试净化法阵失败的约书亚挥退下属。
一夜未睡的疲惫在此时占据了绝对上风，叮嘱神官多留意红心和方块骑士后，他离开了仪式屋，朝着寝殿走去。
“冕下，宗大人已经离开了。”
“嗯。”约书亚随手扯下发带：“走之前他有说什么吗？”
按照他对宗乐的了解，对方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接受这些馈赠，还得留下各种感谢的话，肯定还会约好下回见面的时间。
出乎意料的是，神官答复：“没有。”
约书亚：？
男人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好友对话框里也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不由得拧眉。
他的指节有节奏地在侧桌上敲动，发出沉思的轻响：“乐乐走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把离开前所有他做过的事情全部事无巨细复述一遍。”
“回禀冕下，宗乐大人一直在传送阵面前等待，并没有看出情绪异常。”神官回忆着当时的画面。忽然眼睛一亮：“等等，大人中途说要出去一趟，去了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回来后拿了衣物箱，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看来问题出在这里。
约书亚叫来圣殿值守的骑士长，命令它将那段时间在走廊中宗乐必经之路站岗的骑士全部叫来。
圣殿千好万好就是这点不好，因为年代和现实世界不同，内里全部都是希腊时期甚至是些许巴洛克时期的装扮，所以并没有接通网线，更没有设置监控。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眼观测方式，一点点复盘当时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