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忧(卖菜买鱼)

京都的宵禁也是这段时间才解封的，说是为了刺激民生消费，说白了就是吸引外地有钱人来京都花钱。
以前这些闹哄哄的场合无忧喜欢去凑热闹。
但是这次出来，再次被这吵闹声包围，无忧只觉得心烦意乱。
尤其是看到那种阖家欢乐，或者青梅足马两小无猜成双成对的人的时候。
他们脸上的笑是真的让无忧不舒服。
“走不动了？”
无忧点头。
“那回去？”
无忧摇头。
“真有缘。”武文康带着妹妹刚好跟出现，“你们是要回去了吗？”
“嗯，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今晚怎么也来了？”封双有些意外，武文康身边跟着的少女他之前也没有见过，应该不是武家的近亲。
“这是我表妹，才来京都，刚好碰上这么一个机会，就带她出来转转，小姑娘家家的喜欢这种地方。”武文康说道，“刚好我们也转的有一会儿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吃饭吃饭吃饭！
无忧快烦死了。
这家伙就是不安好心。
谁大半夜的还吃饭，撑不死你。
反正他现在觉得只要是主动来搭话的，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而且着武文康跟自己从小就不对付。
他从小就喜欢封双。
装什么装！
封双只看了一眼无忧，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行，前面就有一家酒楼，就去那里吧。”
“走。”
“表哥，他们是谁啊。”姑娘对两位陌生同龄男子有些好奇。
“这位就是我之前在边关的时候跟你说的镖局主，另外一个是小侯爷。”武文康在介绍方便倒是没有做手脚。
“小侯爷？”姑娘原神落在无忧身上，随后便跟了一句，“怎么看起来病殃殃的。”
故意的。
无忧委屈的咬着后槽牙。
难怪封双今天非要拉自己出来。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嘘，别乱说。”武文康敲了一下表妹的脑袋，“小侯爷别介意，小孩儿无心之言。”
好一个小孩儿无心直言。
这姑娘跟无忧同岁。
“卿儿，跟小侯爷道歉，小侯爷贵为皇亲国戚，岂是我等草民能随意议论的。”
柳卿儿闷闷的哦了一声，“对不起，小侯爷，我不知道京都的规矩。”
无忧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疼。
什么不知道。
什么皇亲国戚。
这些话哪句蛋拎出来不是在嘲讽自己。
“他最近心情不好，嗓子有些问题还在调养，他没有生你们气。”封双知道这是武文康在帮自己打抱不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自己要是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以后两人要是想合作的话，怕是不好做。
至于无忧这边，反正他心里有气，多一点儿少一点儿的也就无所谓了。
“是吧，无忧？”
无忧别着脑袋，摆明了还在生气。
柳卿儿看了一眼自家表哥，又看了一眼无忧，背地里拽了拽武文康的衣袖，“表哥。”
她不过是武家的养女，要是在京都惹到了惹不起的人，到时候肯定没人保自己。
自己这次跟着表哥来京都，是为了让伯母在京都给自己找一份还不错的姻缘，以后自己也算是有了着落。
但是这还没相看呢，表哥就各种捣乱。
柳卿儿知道表哥不喜欢自己，自己跟京都的那些名门贵女没有可比的可能。
在最开始见到武文康的时候，她承认自己确实有过短暂的心动，但是她很快就认清了现实，自己跟表哥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就算自己能嫁给表哥，也绝对不会是正妻。
妾的话，算了吧。
柳卿儿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要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什么。
在京都，就算嫁给一个小康之家，以后自己的孩子起点会比自己好太多。
不管孩子是想进朝为官，还是当江湖侠客。
京都的启蒙资源总是比别处的要好太多。
“我是不是得罪了小侯爷，我......”
“怕什么，一个没有实权的小侯爷而已，他连自己家的宅子都保不住，还说什么别的呢？”武文康这话声音不小，至少在场的三人都清清楚楚听了进去。
无忧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不好。
有反应，当场发难的话，怕是等晚上回去了，又有新苦头吃。
“够了，武文康，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何苦又提出来。”
武文康见封双表情不太好，耸了耸肩，“开个玩笑而已，小侯爷不会介意的吧，之前小侯爷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吗？”
“我记得你当时说，武局落到此结局怎么怎么着，小侯爷还记得吗？”
随着武文康的每一句话，无忧面上都更白一分。
“他嗓子出了点儿问题。”
“活该，报应。”
无忧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
他起身就往外走。
眼神空洞的，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反正走不了几步封双就会追上来。
“师兄，你没必要这么说他吧，他当时说那话的时候才五岁，五岁他懂什么？”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来说，封双必不可能这么纠结，一方面是师门情谊，这个割舍不了，也不可能割舍。
若是自己再年轻个四五岁的话，说不定就直接掀桌了。
“而且他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
“行，知道了，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不刺激他就是了呗。”武文康嗤笑了一声，自顾自的吃着菜，“慢走不送。”
“表哥，我是不是惹麻烦了。”柳卿儿端着饭碗的手还在轻微发抖，“我以后还能留在京都？”
“你能不能留在京都跟他有什么关系？”武文康问。
“他......你刚才说他是小侯爷，是皇亲国戚。”柳卿儿头埋的很低。
“所以呢？”
“要是我得罪了他，我在京都就找不到好人家嫁出去了，表哥。”
“你就这么想嫁到京都？”
柳卿儿咬着筷子头，一脸为难，“表哥，只有嫁到京都，我才能把我的户籍迁到这里。”
“京都的户籍有什么好的吗？”
“自然是好的，外面好多人想将户口迁过来，反正京都的福利待遇比外面的好太多了，我得对我下一代负责，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过着跟我一样的生活。”
“那你甘愿当那些高门贵族的妾室？”
“表哥，我只想寻一个清白人家嫁过去，不求对方是什么名门贵族，普普通通对我好的就成。”
柳卿儿说的时候压根没有注意，随着自己每句话的结束，武文康的脸色都更差一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托付吗，而且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怎么敢的。”
“表哥......”
果然如无忧所料 ，自己都还没走出酒楼，封双就已经追了上来。
“走吧，别气了。”
无忧甩了一下手，不想封双牵自己。
一下，没有甩开。
无忧盯着两人手牵手的位置。
“大晚上，没人注意，不牵着你，你一会儿你走没见了，我还得派人去找。”
“去看花灯吗？”
无忧没有反应。
“那我们回去吧，你也出来转的有一阵了，回去让神医再给你施一次针，具一□□内的阳气。”
无忧任由封双牵着自己，但是听说他要回去，步子上愣了一下，随即往后顿了顿。
“不想回去？”
“点头或者摇头。”
无忧，点头。
“那再转转就是了，你又不想去看花灯，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 ，只要不去镖局府，无忧心里会觉得轻松许多。
封双放开牵着无忧的手，让他在前面带路。
无忧顺着这一趟小吃街，走的很慢，他是在磨蹭时间。
封双看着他走着走着就开始摇晃的身体，下意识去扶他。
但是每次无忧都不领情。
终于，无忧走到一家小摊贩面前停乐了脚，他盯着封双。
封双上前牵着无忧，带他一起找了个空位。
这小摊贩卖的是馄饨。
以前无忧压根不吃这个。
封双也不知道他今天心血来潮想要试试这个。
“两位少爷，要什么馅的馄饨。”
无忧指着香菇牛肉的。
“两份，香菇牛肉的。”封双付了钱，陪着无忧等混沌。
他还是眼神空洞的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封双用胳膊撑着脑袋，盯着无忧看。
更消瘦了，看起来不健康。
也更警惕了，眼底的乌青说明主人这些天都没休息好。
无忧知道封双在看自己，他指着摊贩示意封双去端已经做好的馄饨。
这馄饨说不上好吃，但是无忧却能吃下。
可能是环境的原因。
在镖局府的时候，哪怕是再好吃的食材，他都吃不下。
无忧拿着勺，一点点往嘴里喂，他也不管烫不烫的，反正挖了就往嘴里送。
第一口咽的时候无忧喉咙被烫的好一下，口腔里被烫了一个泡。
尽管如此，他第二勺子还是打算这么吃。
封双按着他的手，“不烫吗？”
无忧点头，被按着的手稍微使劲，接着又要往嘴里送。
因封双的阻拦，这一勺被洒在身上。
汤汁还冒着滚烫的雾气，洒在身上后迅速将身上烫红。
疼痛蔓延的瞬间，无忧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烫吗？”
无忧不理，接着去挖第三勺。
封双换了位置，坐到了无忧旁边，将碗和勺从他手里抢了过去，“我来。”
无忧不太高兴，但是也没多余的动作。
“张嘴，我看看有没有烫着。”
无忧稍微歪了歪脑袋，不理。
“犟。”
封双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这些都是自己自找的。
他舀了一小勺，吹了好几口气，等勺子上不冒热烟了才送到无忧嘴边。
“吃吧。”
无忧张嘴啊呜一下将勺子咬进嘴里。
“张嘴，不要咬勺子。”封双往外拽了拽勺子。
路过的好些男女看着两人吃饭的样子，投过来羡慕的眼神。
无忧清晰的听到有小姑娘跟身边的人说，“那个喂他吃饭的少年好温柔啊，而且好有耐心啊，他吃个饭故意把饭吃的汤汁沾到身上，喂他吃饭的少年都不生气，还耐心的给他擦拭嘴角。”
“天呐，我又相信爱情了。”
“可是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好脸熟啊。”
“有点儿，但是这不重要，我发现了长得好看的就是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一起玩，他们两个真的好般配哎。”
“......”
无忧听着这些话，眼神直勾勾的瞪着说这些话的小姑娘们、
这群人眼瞎吧。
封双这叫对自己好？
“你又怎么了，谁又惹你了。”封双看着还剩半碗的馄饨，“还吃吗？”
无忧推了推封双的胳膊，抢过碗和勺。
封双轻笑着，看着无忧的眼神完全是热恋中看另一半的感觉。
“行行行，你自己吃，这一半已经没那么烫了。”
“我就说他们真的很爱了吧。”
“天呐，好像摄政王和小侯爷。”
“你说什么？”
“你确定？”
“虽说我国可以娶男妻，但是这两位怎么都不像是能在一起的啊。”
无忧手里拿着勺，捏的很紧。
他看着那群少男少女。
实在忍不了，将勺从碗里拿出来，毫不犹豫的朝人群砸去。
“啊！”
“这人怎么这样！”
“......”
刚才还在围观的少年少女们现在骂声不断。
饶是无忧长的符合她们审美，有一种破碎零碎的柔弱感。
但是她们好不容易可以出来逛集市，穿着都是刻意打扮过，现在被带了汤的勺子弄脏。
无忧见自己的反击有效。
有些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仅一秒，他快速收起自己的这个表情，抱着碗，将碗底的一口汤也喝了下去。
然后满意的舔了舔嘴角沾着的汤汁。
“这么高兴？”封双问，“她们怕是对你满意。”
无忧看了一眼人群，举着手里的空碗，朝她们做了一个要将手里的碗扔过去的动作。
人群哄散。
“好了，吃完了我们走了，别一会儿引起公愤了。”封双快速将自己碗里的吃完。
无忧被封双牵着走的时候，还朝人群做了一个挑衅的鬼脸。
这些封双都看在眼里。
只要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让无忧高兴的话，封双不会制止。
这次再带无忧回镖局府，他没有再不乐意。
“明天还出来吗？”
“听说明天有耍戏的。”
无忧点头。
耍戏，这个他喜欢。
之前他还跟逍余计划过，等他们流浪江湖的时候，如果两人实在赚不到钱的话，就去街头卖艺，比如说表演什么胸口碎大石什么的。
想到此，无忧勾着嘴角，傻笑。
“主子，我能住回来吗？”刚走到门口，封三风尘仆仆的带着一个包袱，一脸殷勤，“我可以帮忙看着小侯爷。”
“你？”封双，“你去公子府待着，帮着将那边的环境处理好，过几天公子无忧回去住。”
无忧耳朵动了动。
能回去了。
“啊？”
“啊什么啊。”
“主子，没钱。”封三抬脚准备走，又退了回来，“公子府啥都没有，我的小金库都已经全都贴进去了，主子，府上下人的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所以你回来是......”
“能再给点儿吗？”
“你走的时候不是带了不少？”
“赌......赌输了。”
“还敢赌？”封双简直头疼，一个无忧一个封三，这两个是怎么管都管不服的主儿，“你去庄家那边拿钱，这件事儿等晚点儿我再跟你算账。”
“是。”
无忧看着封三，他可不像是会去赌的人，怎么今天说了这话？
“等会儿。”
“主子。”
“你跟谁一起去赌的？”
“逍三少爷，逍余。”封三不敢隐瞒。
“他不是被逍空带走了吗？”
“是，但是逍庄主没有控制他的行动，平时他在外面吃吃喝喝，惹是生非。”
“逍空知道吗？”
“逍庄主这段时间似乎有点儿忙，他一直在宫里没有回来。”
无忧看着封双，眼神中带着哀求。
他也想出去。
“不行，你跟逍余情况不一样，等你能说话了我就放你回去住，好好配合府上的大夫们治疗，知道吗？”
无忧点头。
“春芽，我暂时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你想她活的话，好好表现。”封双说这话的时候凑到无忧耳边，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才说道，“机会我给你了，今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懂吗？”

送春芽走的时候, 是无忧去的，他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儿一股脑都塞给了春芽。
早上无忧想用白粉将脖子上的吻痕和牙印擦掉。
他只沾着粉扑拍了一下，就被封双捏着手腕, 不准再用。
封双说, 就这么去送春芽。
无忧本不同意，但是封双说要是不愿意的话就不准去。
“小少爷。”春芽心疼的看着无忧, 主动跑过去抱着无忧的腰，“他是不是打你了。”
无忧回应的抱着春芽，任由她放肆的动作。
春芽哭着, 抬头看着无忧, “小少爷，你怎么了, 嗓子也是他弄的吗？”
无忧食指放在春芽嘴唇上，不让她说这个话题。
这里是镖局府的后门, 周围都是封双的人。
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说什么了, 都会有人传到封双耳朵里。
“我知道，小少爷，春芽都知道，呜呜呜......对不起......”
“要不是我的话, 你也不会这样。”
无忧拍着春芽后背，手忙脚乱的帮她试擦眼泪。
春芽还是絮絮叨, “小少爷，对不起, 春芽不想走......让春芽陪着您好吗，求您了。”
无忧着急的想要说话，试了好几次, 还是发不出声音。
他帮春芽将眼泪擦掉后，摇着她肩膀，用手势跟春芽比划着。
他想告诉春芽，自己过的挺好的，别担心。
但是春芽看不懂手语。
“小少爷，我就知道......肯定是他打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
“没......”
无忧的声音很虚弱。
但是两人都听见了。
“小少爷，你说话了。”
“呜......”
春芽抱着无忧的腰。
无忧也是愣着。
自己......说话了。
“嗯。”
无忧想说别哭的，但是这两个字到嘴边，他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来，现在自己只能说说简单的一个字。
“小少爷，我们跑吧，好吗 ，以后我们一起。”春芽期待的看着无忧。
无忧摇头，就像小时候两人分别的时候，摸着春芽的脑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