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遥笃定地说:“轮不到你买票,你那地方太远,我不会去。”
力邀景遥去鞍山不止一次,景遥却从未认真考虑过,不是他不把飞仙的话当真的听,是去了也改变不了他的状态。
飞仙念叨了一句:“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这……真的是KRO干的吗?”
景遥说:“百分之七十吧。”
他也不确定,无所谓是谁了,景遥认识到自己的困境了,他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飞仙谨慎地说:“那我也不敢蹭了,我还经常蹭九哥呢。”
被KRO制裁的只有景遥一个,KRO不是小作坊,不会盯着人下手,是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所有人都想借KRO搞了他,不会有人帮他说话的。
“自己保重吧。”景遥的手指碾过窗台,“我先挂了。”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通话结束后,景遥站在窗口发呆,说是去上海,斩钉截铁,去找所谓的靠山,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对这些是一窍不通的。
景遥坐在床上,抬头看向自己的电脑,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在后台碰见的男人的脸,那满身的权势气息,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几乎当时就认怂了。
他最近总是想到那个男人,每当他遇到挫折时,就会浮现那张威慑力的脸,仿佛一举一动都带着决定权。
景遥从小就流落在社会,防御机制会教他认识大人物的气息,辨别人群之中最为贵重的那一个。碰见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周围没有别人,没有可以对比的地方,可景遥还是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尊贵,和自己脑袋中认知的大人物还不太一样。
那气质太出色了。
不像是简单的有钱人。
他能出现在总决赛的后台,是否代表他也是这个行业里的人物呢?如果是的话,他是哪一家的人物呢?他可以去投他,直觉告诉景遥,他一定拥有庇护自己的能力,他太不一样了。
景遥不臆想漂亮的面孔和情情爱爱那点事,他会臆想有钱人,财迷不是人设,他羡慕有钱人,崇拜有钱人,也会意淫有钱人。
意淫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生活。
不会再有任何的烦恼。
或有人反驳,但之于他自己就是那样,有钱,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
杨番最近看不到小主播了。
一打听才知道,是KRO把人给封了。
杨番那天还好奇呢,梁巡的肚子里能撑船,怎么会对一个小主播下手?余烬更不是经不起舆论的人,况且小主播也没喷他,纯粹是对他发骚有点过头了而已,不至于引得KRO大动干戈才对。
今天从梁巡那儿听了解释,杨番一头雾水,开车回去的时候,琢磨着其中的味儿。
他开车来到大楼底下,远远地就瞧见一辆红色超跑,杨番定睛一看,主驾驶门边站着一个人,弯着腰,对着车镜撩头发,穿的那叫一个骚哄哄。
杨番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手肘搭在车窗上,把车停在超跑的附近,撑着头看那人对着镜子整理自己。
朱恒回过头去,讶异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上海?”
杨番说:“好几天了。”
朱恒从兜里掏了上好的香烟,靠近杨番的车子,散了一根给他,杨番提在手里没点,转了一圈,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后朝大楼看了一眼,又看回面前打扮的孔雀开屏的男人。
“又来找我叔啊。”杨番口吻暧昧地说,“他最近心情不好,你来找死?”
朱恒皱着眉头:“心情不好?”
杨番拆开安全带:“是啊,进去说吧。”
杨番下车,两人一道进入了星协。
前台礼貌地冲着杨番点头,杨番轻车熟路地带着朱恒上去,朱恒在电梯里还是照个没完,杨番看不过去地说:“行了,别照了,你照一辈子也入不了他的眼。”
朱恒捏着额前两根毛,推了杨番一把。
两人来到相关的楼层,见办公室的门紧闭,助理微微颔首,对忽然至此的二人说:“徐总有客人。”
杨番说:“我知道,去忙你的。”
说着就和朱恒在门口等了起来。
朱恒借机问杨番,徐牧择为什么心情不好,杨番不肯说,因为待会要重复,他就不多费口舌了,让朱恒等着,一会就明白了。
等到办公室的客人出来,杨番才和朱恒敲门进去,里头的徐牧择正低头看一份文件,手里提着雪茄,眉头也没抬:“直接进。”
室内是恒温,徐牧择没穿西装外套,身上是一件灰蓝色的马甲和暗色系的衬衫,快四十的男人了,一身的腱子肉,衬衫几乎要被撑破似的,胸肌和臂力发达有力,透着一股子熟男特有的荷尔蒙气息。
杨番和徐牧择有亲属关系,他比自己这个叔叔要年轻太多,徐牧择是他爸那一辈的人了,可不仅看不出来,每回面对徐牧择,杨番都为那极其权威的气质傻眼。
家里的女性,凡是不那么亲近的,都在年轻时候对他这位叔叔抱过心思。
不是没来由的。
“没打扰徐老板工作吧?”杨番拎着人进来,徐牧择依然头也不抬,直到听到朱恒的声音。
“徐叔。”朱恒毕恭毕敬的一声。
徐牧择抬起头,上下扫视了对方一眼,又淡淡地问:“什么事?”
朱恒大气都不敢喘,徐牧择天生就有压迫力,心理素质稍差点的在他面前头都不敢抬,朱恒就是其中之一,他只能窥视男人的腰线。
“在下面碰到了,顺道喊他上来坐坐。”杨番为朱恒解围,“你不刚说有礼物带给徐老板吗?”
朱恒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拿出去,接了话:“徐叔,我爸让拿给你的。”
徐牧择依然没有抬眼,指尖压在文件上,专注地看着:“放那儿。”
朱恒又没话说了。
杨番绕到一边,试探地问:“我刚从KRO那儿回来,您最近心情不好?”
徐牧择反问:“谁传的?”
杨番道:“我自己感觉的,您不刚封杀了一个小主播吗,您可从来没理会过网上这些事。”
徐牧择淡淡地应:“KRO本来就打算下手,早晚而已,怎么,还需要通知你?”
杨番说:“那当然不是,可老巡他们封了他的主号就可以了,我听说您下的令,不让他在网络上活跃了,这是为什么?”
徐牧择哪有心思理会网络上的妖魔鬼怪,这小主播是什么时候这么遭他的恨了?杨番不明白。
“要封就封干净了,耳根子清净。”
徐牧择的回答简单粗暴,杨番知道他不爱看直播,这些事没怎么管过,要管也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是因为余烬吗?”
余烬是徐牧择手底下最值钱的冠军选手,其含金量是现在十个冠军加起来都无法相较的,而且余烬和徐牧择的情分还不浅呢,千里马和伯乐自成佳话,相互成就,徐牧择最初踏进电竞圈的时候,余烬就是他手上最大的王牌。
把KRO独立出去,制度重新规划,星协这一套标准不用来规范KRO,所有大权都交给余烬个人了,包括选手的去留权,余烬被赋予的权利早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手了。
用人不疑,这是徐牧择的行事作风。且徐牧择玩得起,哪怕KRO被余烬搞砸了,他也能兜底,另外就是,在他手底下的人不敢叛变,徐牧择放给余烬权利是格局,也是自信。
“毕竟是最值钱的选手,享有什么待遇都是应该的。”徐牧择专注地看着文件,好半晌才抬头,“你不爽?”
杨番一脸蛋疼地在扶手上坐下,也不在乎身侧有没有别人,“叔,高抬贵手行不行?”
被晾在一边的朱恒听不太明白。
只见杨番哀求的目光看着徐牧择,求神拜佛的,语气恳切:“这小主播用不着您动手,我可以替您收了他。”
徐牧择的眼睛有不寒而栗的魅力。
会让人不敢糊弄,不敢撒谎。
“哦,”徐牧择掐着雪茄,“你想怎样呢?”
指间落下烟灰,杨番眼疾手快,立马挺身去擦桌面,嬉皮笑脸的神情里,透着点讨好的意思:“我想把他弄到深圳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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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来上海这一趟,是来星协了解详细的运营模式和制度的,杨番要在深圳开新的俱乐部,全部要自己人来运营,战队成熟了,他还正在招聘网络上有影响力的素人主播,打算好好干它一笔,这句话一出来,徐牧择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杨番抽出纸巾来,清理烟灰,由衷地说:“我观察他一段日子了,对他有点改观,他这个财迷心窍的劲跟我现在正合适,人事部选的那些人太正经了,没什么意思,我自己在网上盯了几个,已经发出邀请了,就这个,被您给封了,我都没来得及勾搭呢。”
那倒也不是,他早就有勾搭对方的机会了,但他把机会用在了聊骚上,错失良机,没想到小主播反手被徐牧择给封了。
站在一边的朱恒察觉到两人讨论的话题走向深了,规矩地问:“那个……徐叔,这话我能听吗?”
徐牧择在沙发上坐下,抬手去倒水,腕上的表盘是定制款,朱恒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哪个品牌,高奢品牌太多了,而徐牧择身上的东西往往让人看不出品牌来历,朱恒想送点贴心的东西,都无从下手。
“不是机密,怎么听不得?”徐牧择倒了半杯水,将文件合上,推在一边,对杨番说:“他的名声不太好,你要?”
杨番知道有可能了,在对面坐下来,立马辩解:“全网黑嘛,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就是全网皆知咯?他为了钱什么都能做,没下限的人是很有可塑性的。”
网络造神最容易了,黑红的人能洗白,亮堂的人也可以被抹黑,弄点可怜的身世或在镜头前卖弄两下,营销号一发,这网络风向顿时就变了。
徐牧择敲了敲烟灰,口气随意,像打发小猫小狗似的:“你能找到他就去找,想把他带到哪里跟我也没关系,不过人已经被封了,估计没那么好找,我做事不会朝令夕改,自己动点脑筋吧。”
徐牧择的意思很简单,封杀的人他不会重新放出来,杨番需要自己去找他的联系方式,人不在网络上活跃了,他需要费一番功夫。
“简单,”杨番抱起拳头,很是感激的样子,“这个人情算我欠徐总的了。”
徐牧择面前烟雾缭绕,面庞在白雾中更有迷惑性,看得一旁的朱恒眼睛都直了。
“无关紧要的人,算什么人情?”
徐牧择的手指灵巧地玩转着雪茄。
杨番高兴了,这才有心思搭理旁人,对朱恒招了招手,那人拘谨地被杨番拉在一旁坐下。
“给我叔带的什么酒?我能尝尝不?”杨番给朱恒递话,两人暗通款曲。
朱恒意会到了,忙把一旁带来的酒提了上来,整个动作都非常流畅,“我爸的珍藏,徐叔尝尝吗?”
徐牧择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有容人的雅量,哪怕明白两人在耍什么小花招,也都默许了。
朱恒兴高采烈地拆开珍藏,给徐牧择和杨番倒酒,一个算得上世家少爷的人,做派谨小慎微,除了徐牧择的气息影响,就是自己心里虚了。
杨番带着朱恒在徐牧择面前露了脸,后有人来请徐牧择,两人就被迫离开了。
朱恒直到进入电梯,才大喘气了一口,像是劫后余生似的,杨番瞧着他,抬手按了电梯,说:“跟走了趟鬼门关似的。”
朱恒连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靠在电梯墙上,浑身泄了劲,“差不多吧。”
徐牧择这个人的相貌生得很野,是具有极强攻击性的类型,哪怕是陌生人偶遇到都会心生胆寒,现在还算好的了,沉稳,会装笑面虎,起码看着还和善点。年轻的时候那真是一个不高兴就敢把酒瓶往人脑袋上抡,把“不好惹”三个字刻在了脸上似的,皱个眉头都能吓死人。
要不是年纪上来了,人在社会中浮沉够了,不再那么冲动,说实话杨番真不敢单独来。徐牧择这个人在的地方,会形成一种强大的吸附力磁场,所有身处在这个磁场附近的人,会不由自主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会激起本能的防御机制。
朱恒这种没有社会阅历的,在他面前更是站不稳脚了。
杨番理解他,宽慰道:“没事,就是现在我看他皱个眉头也还是怕呢。”
朱恒看向他,问道:“他不是你叔叔吗?也会怕?”
杨番说:“那当然了,我小时候真被他吓哭过,不瞒你,他往那儿一站我就怵得慌,咱们家没几个不怂他的。”
徐牧择经历的事情多,年轻时候该走的弯路都走过了,经历过的质疑也被他亲手撕碎,和混吃等死的那类富家子弟不同,老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徐牧择的成就是把这块能乘凉的地方又扩大了区域。
他爸那一辈的,没人能盖过徐牧择的成就。
杨番转而又戏谑了起来:“你也挺牛逼的,敢看上他?胆子真大,他跟你都不是一辈的人。”
朱恒两手揣着口袋,陷入了某种回忆:“那怎么了?我慕强不行?”
杨番摆摆手:“行,随你去,别怂啊,我不给你递话,你跟个呆瓜一样。”
朱恒翻了他一个白眼。
这东西跟年龄还真没什么关系,徐牧择的年纪都能生出朱恒了,在徐牧择眼里,朱恒跟他杨番没什么差别,都是小辈,可在小辈眼里不一样啊,徐牧择这个人的外貌身材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年纪,朱恒不仅胆子大,眼光也很毒,徐牧择有男人味,杨番也不得不承认。
权利是男人最好的保养品。
年轻人在徐牧择身边,再帅也会黯然失色。
朱恒意犹未尽:“谁在他面前能耀武扬威得起来?整个上海翻一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沦陷了,我爸那几个跟他真是一辈人吗?”
朱恒第一次见徐牧择,是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徐牧择和他爸在说话,是他爸的朋友,朱恒当时就移不开眼睛了,事后再三向他爸确定,得知徐牧择真的跟他爸是一辈人,朱恒还曾质疑过老爸。
可老爸有什么好对他撒谎的呢?
杨番曾经揣着和朱恒一样的疑问,现在也不再好奇了:“还能有假?不过我劝你别抱希望,就你在他面前那个表现,他看不上,他喜欢熟女。”
朱恒:“我哪里不熟了?来我俩辩论辩论……”
两人下了电梯,杨番跟朱恒争执了会儿,到外面后,杨番接到一通电话,朱恒不再嚷嚷了。
是深圳那边来的电话,问他归期。
杨番挂断电话后,闭着眼睛琢磨什么。
朱恒问他:“你们刚在里面议论的小主播是谁?”
“你不认识。”
朱恒不关注电竞圈的事儿,他对这个领域没兴趣,“那你打算怎么找到他?”
不是被封杀了吗?怎么找?
如果不能借助网络,世界这么大,大海捞针可能性太低,听徐牧择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把小主播放出来,杨番就要费劲了。
“找倒是能找,花上点功夫就是了,”杨番疑惑,“我就是挺好奇,到底为什么封他。”
朱恒说:“徐叔不是告诉你答案了?”
杨番皱着眉:“一个选手……不至于的,这些事轮不到他出手,余烬跟他确实交情不浅,可不论是余烬还是他,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徐牧择闯荡至今,容人的雅量没有,也不会赢得这么多的尊重,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一个素人主播下手,太诡异了。
“弄不明白了,”杨番挠了挠头,不想深究了,“拉倒,走吧。”
一趟高速列车行驶过去,候车的岸边站着许多奔赴五湖四海的人。
太阳底下,少年戴着一顶藏蓝色的鸭舌帽,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将纤瘦的身躯载上沉重的压力,干净的白T蹭上了些灰尘,画面看起来却更有意境了。
景遥站在对应的车厢站台,手上是一张纸质票,远行的城市需要两三天的路程,他买的是硬座,卧铺没了。
他打听到了一家来历还算不错的俱乐部,已经和那儿的负责人沟通好,如果顺利的话,他就可以在上海定下来了。
高速列车进站的长鸣声响彻,人群陆续排起队伍,景遥在站台的最前方,沉重的背包使他纤瘦的身子摇摇欲坠,在登车时,列车员非常贴心地替他托了下身后的背包,景遥低头对那人说:“谢谢。”
列车员点头示意,并未多说什么。
景遥登上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背包太过沉重,他把包卸在了腿边。
少年的体格很小,越高挑越显得纤瘦,宽松肥大的白T袖子下是两指能量的手臂,鸭舌帽下的脸颊稚嫩,也无血色,他瘦得夸张,作息也混乱不堪,看起来总是营养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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