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两分钟就点进和崔明曜的对话框看一遍。
大概是从上个月金承斌挨打的那天开始，崔明曜就好像变了。
他开始躲着姜正则，看向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慌乱。很多他曾说过的事情也不记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有时候他又会变回那个暴戾无情的崔明曜，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嘲弄的讽刺他。
可姜正则却产生了幻觉。
他总觉得，崔明曜面上的表情都不是他内心真实想法，所有的动作也都是程序化的的表演。
他又在卖什么关子？他到底想从他这得到什么？
姜正则回忆起上次住院期间，半梦半醒之时，好像迷迷糊糊听见了谁在自己床边不停的道歉。
那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他单纯在做梦？
想的太多，头脑有些混沌，姜正则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摁亮手机。
然而这时，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正是崔明曜发来的。
【来我的房间，现在。】
姜正则心跳一滞，一把掀开了蒙在脑袋上的被子，坐了起来。
【我知道你还没有睡。】崔明曜的消息接二连三的发过来，全部都以命令的冰冷口吻。
【洗干净了过来。】
姜正则捧着手机，不知所措，明明主动提出邀约的是他，现在倒是有些怂了。
他缓了一会儿，抬起手指一个个的敲字。
【崔先生，有什么事吗？】
【这话应该问你吧？】崔明曜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装的了，现在，来我的房间，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越是严肃，姜正则越是害怕。
【我现在已经睡下了，身体有些不舒服。】
【可以在手机上说吗？】
他还想推脱几句，然而，此时身后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不轻不重，却每一声都荡进他的心底。
房间内没开灯，他也没睡着，不过前几分钟才回了信息，现在装睡是不可能骗过他的了。
与此同时，手中的屏幕再度亮起，崔明曜的信息赫然显示在屏幕正中心。
【我都来请你了，还不开门，想装睡？】
姜正则思绪震荡，无边的恐惧由四面八方聚拢，将他围堵住。
不……不用怕。反正迟早也要跟崔明曜面对面交谈的。
姜正则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尽力压下恐惧，屏住呼吸，抹黑到了房间门口。
他大概能够猜到崔明曜的来意。
平时他的身边少不了窥视的眼睛，总有几个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在他周围徘徊。
他装作没看见，其实已经在内心已经把了几个人的脸孔认熟了，这应该是崔明曜派来监视他的保镖。
他们大概早就把他的一举一动反馈给崔明曜了。
姜正则忐忑不安，转动把手，轻轻打开了房间门。
门扉扩张，走廊外暖黄的灯光丝丝缕缕的洒下，半遮半掩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姜正则鼻腔涌入男士古龙香水的气息，与他之前闻到的朗姆酒信息素相类似。醇厚浓郁，令人沉醉。
他顿了顿，掀起眼皮看他。
面前人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身穿一身黑色大衣，灰色围巾缠绕脖颈，遮去半张脸。
头顶的灯光洒下，在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层阴影，一双褐色眼瞳直勾勾的盯着他，幽暗晦涩，看不清眼底情绪。
姜正则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了他的眼眸。后者没有半分躲闪，反而抬了抬眉，压低身子靠近他。
姜正则没由得发慌，心尖一阵阵的颤动，揪紧睡衣向后退了几步。
崔明曜也缓步向前，走入黑暗之中。
动作的变化也带来了光影的转变，由左上方打来的微光被高挺的鼻梁分割，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层形状优美的阴影。
像是精雕细琢的雕像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整个人笼上一层圣洁的余晖。
崔明曜是典型的九头身，比公司的模特更加出挑。头身比例优越，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能够轻松驾驭各种风格，但偏偏只穿冷色调的衣服。
姜正则先前回来注意过隔壁，曾从门缝中注意到一丝泄露的微光，他确信崔明曜是比他先回来的。
怎么现在穿戴整齐，还围上了围巾……
姜正则悄悄抬眼也打量他两下，心中涌起疑惑。
怎么总有一种违和感……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崔明曜眼皮弹动，烦躁地抓了把蓬松的头发。
谁知道他只是半夜想见一眼姜正则，007还要拦着他，让他维持自己的形象。
先穿戴整齐，再梳个大背头，可崔明曜不喜欢发胶的味道，和007讨价还价半天才得了不做发型的允许。
他穿上韩漫狂攻经典大衣，讲究的喷了喷香水，揉了揉脸颊，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会儿，确认自己表现与狂攻无异，才走出了房间。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其实他可以完全答应他的邀约，第二天晚上再找姜正则谈论此事。
只是他现在莫名想念，突然很想见到他的脸。
“崔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姜正则不敢看他的眼睛。
“又叫我崔先生？”
崔明曜一手按在房间门往里推，“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姜正则匆匆后退，宽大的睡衣领口露出半个肩膀，他别扭地扯了扯。
“崔……明曜。”姜正则疯狂分泌口水，除了极度悲伤或愤怒的时候，他很少叫崔明曜的全名。
在他们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他就是叫的崔先生。在一起之后叫的明曜，而关系破裂之后，他对崔明曜的称呼又回到了那个礼貌而冷漠的“崔先生”。
姜正则低下头，脚步向右挪动，不动声色地朝门背后躲。
崔明曜看出他逃跑的意图，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跑什么，我会吃了你吗？”崔明曜扣着他的肩膀向前一推，没控制好力道，将姜正则咚的一声按到了墙上。
姜正则不适地扭动，这一动，他的领口直接滑落到肩膀之下，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崔明曜瞳孔微微扩张，只觉得掌心与他肌肤相处的地方烫的渗人。
要命，他的衣服怎么这么大？轻轻一扯肩膀就露出来了，老肩巨猾啊！
这难道就是19r的主角受吗，随时随地做好了坦诚相待的准备？
安东根买的什么睡衣啊！看上去可爱想不到还暗藏玄机，不戴帽子的时候领口这么大……
思绪混乱，理不清脑海中正确的头绪，唯有那不断攀升的体温顺着掌心向上蔓延，一路烧到了他的胸口，烧到了他的脸颊，烧到了他的耳朵，也烧毁了脑中的一团乱线。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只有熊熊火焰燃烧的声音，管他枯枝落叶，房屋庙宇，都尽数摧毁了。
崔明曜立刻松了手，动了动唇，一句“抱歉”冒到嘴边还未出口，忽地，姜正则按住了他的手背。
崔明曜一愣，视线向下。
姜正则目光如炬，拉着他的手向下，颇有几分慷慨赴死的壮烈。
崔明曜没看懂，他想做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手掌随着他的动作一路向下。
“你——”
“唔。”掌心蹭过某处，激得姜正则弓起身子低喘一声，崔明曜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戒备，身子僵硬。
那那那那是什么！！！
难道是……mm？
他本能地要松手。
“明曜……”姜正则突然喊了声他的名字，声线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光是上扬的尾音，就令崔明曜方寸大乱了。
完蛋，保温杯又要进行升旗仪式了。
“明曜……”姜正则抬头看他，薄唇微张，唇舌红润，他声音极轻，说出来的字却不轻不重地落进了崔明曜的耳朵。
“你是……想要我吗？”
（二更）
做人最重要的是脸皮厚。
这是崔明曜在姜正则这边学到的道理。
适应黑暗的眼睛能将姜正则面上的所有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他看到了姜正则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指尖传来颤意，他本人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淡定。
片刻愣神之后，崔明曜躁动不安的心稍许平静，故意沉下脸，抽出了手。
“呵。”遇事不决，先冷笑一声。
崔明曜抬起姜正则的下颌，抬了抬眉，残忍地说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上你才来的？”
姜正则脸色一白。
“你别在我面前装了，我早就发现你的真面目了。”崔明曜凑近他的脑袋，对着他的左耳，用气音说道，“明明不喜欢我的触碰，为什么要忍着恶心勾引我呢？”
姜正则眸光闪动，喉结上下动了动，“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之前在医院宁愿拔掉输液管让伤口更加严重，也不愿看到我……你分明很讨厌我。”崔明曜的拇指在他的下巴处摩挲，盯着他耳坠上的黑色小痣，“又是什么让你突然转变了想法呢？”
姜正则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不是……”
“你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故意靠近就能让我放过你了？”崔明曜笑着摇摇头，抓住他的手向下移，“还是你觉得，只要犯了错，就可以用做／爱来逃避？”
姜正则用力缩回手，红着耳朵否认，“不是，你误会了。”
“不能因为你还喜欢我吧？”崔明曜制住他的手向上抬，反手按在头顶上的墙壁，“姜正则，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喜欢我，我现在对你的身体没有一点兴趣，我把你困在身边，就是为了让你还钱，你现在做的任何事情也都只能是为了还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姜正则怔愣了一瞬，此番话格外刺耳，如同一记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尊严被撕碎踩在地上的痛苦再一次席卷而来，如咸湿的海浪，灌进他的口鼻。
姜正则喘不过气来，头一偏，眼眶冲的海水便倾斜而下。
“不要在我面前哭，我不会怜惜你的泪水。”崔明曜狠下心，明知此番话定然会伤了他的心，可他不得不说。
“你应该清楚，我把你留在身边，不是因为喜欢你。”
原主就是个别扭的回避型依恋人格，姜正则不喜欢他的时候，他会发狂，强迫他喜欢自己。
而姜正则全心全意地喜欢他时，他又厌恶看到他的眼睛，害怕自己也会深陷其中。
原主是个矛盾又变态的人，一边害怕失去姜正则，一边又怕自己像父亲对待母亲那样对待姜正则。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困住自己，不会将自己的心交付他人。
“你的作用只是一个泄／欲工具，我不会爱你，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是单纯的身体交易。”崔明曜说，“我给你钱，帮你还债，给你妹妹治病，你当我的床伴，我们互不干涉。”
兴许是有些上头，在分析人物性格的时候，崔明曜会站在该角色的角度上说出所有内心想法。
那都是原主的想法——怕自己太在意姜正则，会产生不必要的情感。
说原主如此，自己又何其不是呢？
越是和姜正则接触，他越是容易产生“此人是我的omega”的错觉。
姜正则不属于任何人，或许他还保留一些对原主的喜欢，那也不是对他的。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崔明曜闭了闭眼，松开了钳制住姜正则的手，帮他理了理领口，扣上了最顶端的扣子。
“以后无论是发情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投怀送抱。”崔明曜说，“我的身边不缺omega。”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有些难听，但对他大失所望的姜正则应该能放下心来了。
每次一靠近就发抖，跟自己相处就不自在。
姜正则单纯地以为，犯了错误或是崔明曜不高兴的时候，只要献上身体，啪啪啪一顿就能当做没发生了。
按照他这种惯犯行为，以前没少干。
崔明曜在心里吐槽，原主这个老色鬼！人家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既然不想喜欢要把他推远点，就放人家走，干嘛锁在身边……
“我知道了。”姜正则突然说，“以后不会了。”
崔明曜转头，再次看到他之时，姜正则面上的小心翼翼和恐惧一扫而空，两个澄澈的紫色眸子深了几个程度，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么崔先生。”姜正则冷静地说，“现在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语气平静，神色淡然，毫无畏惧之色。
看来，是找对人了。
崔明曜勾起嘴角。
姜正则是有表演天赋的。
“莫？谁能跟我说一下，这一话讲了什么？”
“好啰嗦啊，现在的剧情是注水了吗，为什么要正则去演戏？不是，有必要为了还钱这么费尽周折吗？”
“曜猪那些话说的太过分了，明明当初是你把人囚禁在身边的，正则不从就找人抹布，现在正则主动了还把他推开，西巴你到底想做什么？”
“服了，作者要是想不出剧情，直接画车我也能接受的，难道接下来真的进娱乐圈啊，什么时候追妻？”
“受不了了，月黑风高，正是办事的好时候，怎么画风突变啊。”
“hhhh我现在还反而有些兴趣了，期待后续该怎么走。”
“看到两个人为了还钱很认真的样子，我总觉得自己好像点错了漫画……”
“有点猜不到剧情走向啊，不过我会永远追随女神的，要是能多画点车车就好了。”
姜正则当天晚上3点才睡。
他抱着那本《双面人生》辗转反侧，一闭眼脑海里全是崔明曜的模样。
他本来是想跟崔明曜说平面模特的事。想询问他为什么不惜耽误那么多人力物力造一个假公司，费尽心思逼他还债。
崔明曜捂住了他的嘴，只说了三个字，不重要。
他转身从书房中拿出一本暗黑系封面的纸质书递给他。
他说，只要能够出演主角金洛洙，拍完电影就可以得到十亿片酬。
姜正则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了什么，僵在原地也没敢伸手去接。
崔明曜垂眼看他，等着他的答话。
“可是……”姜正则动了动唇，“平面模特的事，那一亿应该不算我还的……”
既然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根本没有星艺演艺经纪公司，那他所挣得的报酬也不算合法收入。
竹篮打水一场空，天上也没有白白落下的馅饼……
“我说了，那不重要。”崔明曜拉起他的手，将原著塞进他的手里，“有个更好的选择摆在眼前，不要再纠结之前那份工作了，我知道你做的也很不自在。”
他跟工作室的同事格格不入，拍摄完毕就坐在一旁发神。
没有社交软件，不玩游戏，手机在他的那边只是一个可供联络的工具。等兼职时间到了，又换上自己的衣服，火急火燎地跑过去。
打工是挣不到钱的，只能勉强解决温饱。
何况他背负十亿欠债，还有个在医院里躺着的妹妹。
崔明曜曾经跟他明确说过，还清欠款就放他自由。
可按照他的能力，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还清。
他终究是不得自由，这不过是崔明曜想将他囚禁在身边的说辞罢了。
无妨，他的人生已经没有未来了，只要妹妹能得到治疗，活着就好。
自由，天方夜谭，不敢奢求。
“这也许是你改变命运的转折点。”崔明曜抬起手指，在书面上敲了敲，“你没想过吗，我是你身边可利用的最大人脉，我给你一个演戏的机会，让你挣钱还债，这是最快获得自由的方法。”
姜正则犹豫了。
手中的书似有千斤重，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他看着书名，心里涌起荒唐又紧张的期待。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能做到吗？
为什么一次一次的给他机会？
自由……这对他而言无疑是遥不可及的梦，也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吗？
海上的波浪风起云涌，一浪接一浪的，咆哮着，呼号着，拍打着摇晃的船只。
内心的天秤不断摇摆，时快时慢，叮当作响。
“你当然可以拒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医院里的姜令媛？”崔明曜说，“她才这么小，就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若想长久的活下去，最终只能换肾，换一个肾一个亿往上，再加上住院费护理费医药费等等，你觉得你给得起吗？”
姜正则听得面色窘迫，嘴唇发白。
他当然有了解过，肾透析会一次次的消耗她的身体，若是想活的更长，最好进行肾移植手术，可是她的血型罕见，和他的也不匹配，国内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只能一直靠着透析拖延时间。
“别忘了，从你妹妹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开始，她的所有费用都是我在付，我不缺这点钱，愿意做这个慈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