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精怪，更像是一个从桃花蕊中跑出来的小精灵，不谙世事，与纯洁天真的人类孩童无异。
联想到了自家女儿，黄药师黑沉的面色一缓。
——都一年了，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这小妖怪有多不靠谱吗？
想起了梁三愿的诸多无厘头，黄药师心中最后一丝恼怒化去，只剩满腔无奈。他朝着梁三愿摆了摆手：“你先去歇息吧。”
梁三愿艰难地撩起眼皮看了眼睡美人，也是，自己留下来也没用，反而还打扰了人家的二人世界。
想清楚了这一点，梁三愿请系统帮忙留下一缕意识，这样冯衡一有动静他就能接收到通知。随后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将小板凳放至原位，与黄药师打了声招呼，半眯着眼摇摇晃晃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在隔壁的隔壁。
黄药师看着梁三愿透露着懒散的背影，半是纵容半是无奈。
身为一个传说中的妖怪，妖力低微学艺不精也就罢了，竟然连吃饭睡觉都不能耽误，毫无大志，和人类又有多大区别？
打了个手势让门口的哑仆护着人回去，黄药师心中所记的事项又多了一件。
——他一定要好好看着蓉儿，不被这贪安好逸的小桃妖教坏了！
扑倒在床上表演原地深眠的梁三愿自然对黄药师的心理活动毫不知情。
第二日清晨，虽然错过了昨晚的生物钟，但梁三愿还是被今早的另一个生物钟叫醒了。可今天事关重大，他也就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床，而是快速穿衣洗漱，之后便回到了安置冯衡的房间。
尽管从系统那里得到了结果，但梁三愿仍不死心，才一只脚踏进房门，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醒了吗？”
“衡儿仍未醒来。”
正巧，黄药师的声音也是同时响起。
梁三愿蹙眉，三步并做两步，迅速来到了床前，低头仔细看着求救人。
冯衡与昨日，或者说与一年来的每一天都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黄药师声音微哑：“距离蓉儿出生，还有两个时辰。”
冯衡诞下孩子其实属于流产，小黄蓉还是个早产儿。
当然，有着梁三愿与系统在，虽然式神能力有时会不靠谱，但还有万能商城呢，买几颗丹药服下，小黄蓉有些虚弱的身体已彻底恢复健康，乃至身体素质比起正常婴孩还要好。
听到黄药师的话，梁三愿想起来了自己昨日所言——他好像对黄药师说，需要等到同一时刻冯衡才能清醒？
可万一不行……
梁三愿抬眼看向黄药师。
一夜未眠，黄药师脸上没有丝毫倦色，甚至精神抖擞，眼神清亮。
除了微哑的嗓音隐约泄露了他的具体情况。
梁三愿见他良好的精神状态，心中的不安却渐渐扩大。
他不太敢想象如若冯衡没有按时醒来，黄药师将会变成什么样。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又短暂。
古代没有具体到秒的钟表，见梁三愿表面上仍淡然自若，黄药师不觉时间已到，他眼神温柔地凝视着妻子。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宿主。］
梁三愿手一抖。
他刚刚，是不是，叒从这电子音中听到了谄媚和讨好？！
——不！肯定没有！
可惜，世界是残酷的，它总是会与人的预想背道而驰。
［宿主，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听到这熟悉的句式，梁三愿绝望地看向黄药师，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我一定要杀了系统陪葬！！！！！
※※※※※※※※※※※※※※※※※※※※
20
*
圆圆（绝望）：那个，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
黄某：？
黄某：这眼神和句式好生熟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听过？
神奇阿雕在哪里
「你、说。」
这两个字, 梁三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系统似乎听出了宿主的怒意，也不敢再耍贱卖乖，立刻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转述出来。
［之前得到的消息有误，求救人暂时仍不可清醒。但因这次过错不属于宿主, 经主系统判断，宿主可脱离这个世界。］
相当明显，前者属于坏消息，后者属于好消息。
梁三愿猜到了前者, 却没有想到“好消息”是这样的。
他一怔。
能回去当然是好事，但……
瞥了眼黄药师，梁三愿问道：「那求救人什么时候能醒来？」
［保守估计，五年之内。］
「这次能确定吗？」
［可以。］
梁三愿暗自点头, 这个数字还算可以, 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思忖片刻, 他又问道：「如果我选择回去，那还可以随时回来吗？」
系统没有想到梁三愿会问这个问题, 它愣了一下, 立刻查询了资料, 才又回答道。
［宿主，这属于不可控因素, 你我都不能直接确定任务目标。］
梁三愿直接问道：「那就是不可以？」
［是的。］
梁三愿有些发愁：「所以，你的意思就是, 如果我回去了就不能再回来, 但同时并不能确保冯衡, 也就是求救人早日醒来？」
系统确认道。
［宿主，是的。］
梁三愿侧过头，看着黄药师眼中纯粹的期盼与喜悦，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十分确定，如果他现在告诉黄药师，冯衡的清醒时间还要往后推，他的下场……咳，不会最惨只能更惨。
不过系统也给了他后路，直接脱离这个世界跑路就行。
再说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的失误。
可作为一名优秀的少先队员，梁三愿自觉逃跑这事不地道，哪有救人救到一半撂下句“你等着吧，人一定会醒”就跑了的？
错是系统犯的，但作为一名合格的合伙人，系统无实体没办法，这错误自然需要他来承担。
梁三愿又看了眼黄药师，不死心地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式神能力不是已经恢复了，再出一遍技能也不行吗？」
［不行。］
确定了真的毫无补救办法，彻底没了希望，梁三愿暗骂一声。
这时系统再次出声道。
［宿主，你确定现在不离开吗？］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即使不用梁三愿提醒，黄药师也会很快确认时间已到。这样一来，掌握在梁三愿和系统手中的主动权就完全换到了黄药师手中。
现在，对于梁三愿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按照系统所言，立刻直接脱离这个世界。
虽话是这么说，但做起来又岂能一句“走了”就能解决的？
依据梁三愿的性格，不能亲眼目睹冯衡醒来、身体彻底恢复，不能看到任务彻底完成，他是不可能走的。
若是走后能随时回来复查也行，可系统已经否认了这个做法的可行性。
然而如果留下来，他面对的将是黄药师的滔天怒火，及很大可能的异世五年游——他向来不介意以最坏的打算推测系统，说是五年之内，说不定就是五年的最后一秒。
走，还是留，这是一个难题。
正当梁三愿苦苦思索这个伟大的问题时，黄药师突然开口了，他道：“时间已经到了吧？”
“……啊？”梁三愿一惊，还不等想着什么拖延的借口，就已经相当诚实地点了点头，“是的。”
等到本人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时，已经晚了。
——他刚刚为什么要点头承认啊？！！
不等黄药师反应，梁三愿决定先发制人，他——他唰地一下从小板凳上站起，快跑两步来到黄药师面前，弯下腰做了一个大于90度的鞠躬，并大声道：“对不起！还是出了一些问题，你打我吧，我绝对不还手！”
表面依旧稳如狗其实有被突然爆炸的小桃妖一丢丢吓到的黄药师：“……”
梁三愿紧紧闭着眼，虽说他已经做好了迎来爱的暴打，可想想黄药师的武力值，他还是有些怕的。
不祈求留个全尸，就一口气就行，他会靠着系统和商店活过来的。
奇怪的是，梁三愿在脑海里已经将他能想起的黄药师的绝技循环一遍了，身体上却没有感到任何伤痛。
他一惊，没有松气，反而因为黄药师的许久不动作更加惊慌。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黄、黄药师不会是想把他做成花泥埋在桃花树下吧？？
梁三愿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瑟瑟发抖。
半晌，头顶终于响起了一道声音，听上去毫无情绪：“你在做什么？”
……难道这个姿势还不足以表达他的诚意？下跪、下跪他可是拒绝的！
梁三愿咬咬牙，自己虽然有过错，但是还是有尊严的，他绝不会轻易屈服！
黄药师又道：“站好。”
这次梁三愿的反应倒是很快，站好这件事就容易多了，他立刻挺胸抬头收腹脚后跟并齐。
——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好一个标标准准利利索索的军姿啊。
黄药师再一次：“……”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小桃妖有些时候比他家蓉儿还让人捉摸不透（贬义，愚蠢的意思），不知说什么才好。
黄药师一眼望过去，正好对上一双充满歉意愧疚与害怕的眼睛，暗红色的瞳孔不因为异于常人而显得可怕，反而更添一份稚气。
小桃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差高举一块“我有罪”的大木牌了。
黄药师心中的三分质疑变成了九分确定，剩下一分空着是装了那明知不可能的奢望。他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淡声问道：“又出问题了？”
真是个充满复杂情感的“又”。
梁三愿佯装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