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来了不亏吧,”他笑着说,“昨天是个晴夜,星星好多啊,特别好看。”
傅从宵望着商晞,掌心握紧小小的荧蓝色项链。
“又要很久不见了,”他说,“我会很想你。”
商晞耳朵尖微红,像是听懂了,又像没懂,只是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
“应该的,毕竟我这么可爱。”
傅正军坐在沙发旁,笑容讨好地给母亲斟茶。
他捅得篓子太大,哪怕儿子无意帮忙扛雷,最终也惊动了其他董事,以及本家的诸多亲戚。
傅老太太几乎是卖尽了脸面,才给这不争气的儿子擦了屁股。
此刻,老人坐在主位,表情麻木地看着电视,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妈,这是副市长特意送我的好茶,您也尝一下?”
老太太冷笑:“受不起。”
傅正军放松道:“您别想太多,我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以后公司的事也少插手。”
“明耀懂事的早,在公司有口皆碑,很受高层器重。”傅正军说,“我肯定愿意让他接班,有什么都能放心地交给他。”
两人察觉到门口动静,傅正军一概平时的冰冷,对傅从宵也热情道:“回来了,跟同学玩得开心吗?”
傅从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仅是和奶奶问好。
“我先上楼写作业了。”
“嗯,快去吧。”
在傅从宵往里走的一瞬间,傅正军同一时间站起来,紧随其后。
“爸爸很久没有关心过你了,走,一起上楼,聊聊。”
傅从宵侧头看他,父子明显都知道是谁在演。
老太太开口:“你找他有什么事?有事在这说。”
“妈,您好好休息,我上去看看他期末考试成绩。”
傅从宵已经猜到了大概,反而露了个笑。
“行,走吧。”
父子如陌生人般,在上楼时再无半点交流。
重新关好书房的门以后,傅从宵坐在电脑前,慢条斯理道:“有事求我?”
“求你?”傅正军只觉得恶心,“我是你老子,分得清大小吗。”
“分不清。”傅从宵说,“怎么,又打算踹死我?”
“别说那些废话,”中年男人很响地揩了下鼻子,脸上都泛着油光,“你告诉我,你这些年的蛇蜕和蛇毒都去哪里了?”
“还有蛇鳞蛇牙,放哪里了?”
傅从宵微笑道:“是管制类禁品,我都上交给学校了。”
“老子就知道你会放这种狗屁,”傅正军冷笑道,“行,以前的我也不管,你还有半年时间。”
“我问过AI了,你这个品种,幼蛇状态一两个月就蜕皮一次,就算你是成年蛇,三四个月也会蜕皮。”
“你身上那些东西,半年后这个时间,全都保管好了交给我,明白吗?”
傅从宵淡漠道:“不然呢。”
“你还真以为,有你奶奶护着,你就什么软肋都没有了?”
眼前的中年男人犹如鬣狗般看着他,露出贪婪到不加掩饰的笑容。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只不过是老子当年留的一个意外。”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暑假过完,你就要高三了吧。”
傅从宵眉头微皱。
不等少年再说什么,傅正军加快语速道:“你们学校已经联系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准备重点培养你,是吗。”
“嗯,你去当特警也好,进军队也好,谁都管不着。”
“但如果你不听你亲爹的话,那也很简单,”男人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校方对你的预录政审和内部调查,我也没必要配合,对吧。”
少年的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掌心,露出嗜血的笑意。
“在这等着我呢。”
“傅正军,你是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你想控制我,我也敢直接掀桌子。”
“你总会有闭眼睡觉的时候,未必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傅正军不易察觉地往后缩了下,强作镇定道:“你,你敢杀你老子?!你疯了?!”
“我要的也不多吧,”他逼问道,“你是你妈生的,但是没有你爹把你捡回这个家里,你能被养到现在?”
“那些蛇鳞毒液,你既然用不着,给我拿去卖人情也好,换钱也罢,也是补上家里的亏空。”
“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感——”
一个杯子迎面飞来,砸得粉碎。
滚烫热水如爆炸般四溅,烫得男人大声痛叫。
少年面无表情道:“滚。”
傅正军吓得一抖,作势还要骂句什么,又一个玉制笔筒稳准狠地飞来。
他没来得及躲,被砸得额头冒血,登时火冒三丈:“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老子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不答应,老子多的是法子毁了你,看谁怕谁!!”
说罢转身就跑,唯恐今天就交代在这里。
傅从宵坐在原处,半晌都没有动。
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变得冰凉,连心脏的跳速都慢到钝痛。
寂静里,有高跟鞋的清脆响声由远及近。
张红站在书房门口,香水的浅淡气味无声弥漫。
“想做个交易吗。”她问。
傅从宵抬起头。
“我帮你解决掉一些麻烦。”张红淡笑道,“你答应我,永远不要进你哥哥的公司。”
她显然已经想了很久,只是缺个契机开口。
此刻书房里满地狼藉,她视若无睹,径直拉了把椅子坐下。
傅从宵眸色微冷:“你只要这个?”
“你奶奶会给你留一部分股权,让你有个凭依,不至于最后没饭吃。”张红说,“我,还有你哥哥,对这点恩惠都没有兴趣,反而是你那个爸爸在意的紧,巴不得据为己有。”
她笑起来市侩又冰冷,反而让人觉得没有那么危险。
“你是个聪明孩子,哪怕这些年,我没有照顾过你,也没有人辅导过你的功课,你也在往最好的路上走。”
“所以,你最好不要对我的资产,还有你哥哥的生意,造成任何威胁。”
“您不用担心这些。”傅从宵冷漠道,“我从一开始就对这些产业都没有兴趣。”
“那很好。”张红说,“他刚才威胁你的话,我在门外都听清楚了。”
“他未必能活到那一天。”
少年的表情有所松动:“你为什么要帮我?”
“未必是在帮你。”张红说,“有些碍事的渣滓,早日消失对谁都有好处。”
傅从宵定定看了她许久,忽然笑起来。
“你需要毒液吗。”
张红眸子微睁,像在此刻才发觉他真的还是个孩子。
“然后警察一查就发现,这事情和你有关吗。”
“放松点,这种事交给大人。”
她在许多个须臾里,对这孩子都产生过毫无意义的怜悯。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必然的命运,她不会做多余的事。
直到张红离开后许久,佣人才胆战心惊地上楼查看情况,收拾书房里的水渍碎片。
傅从宵如同毫无生命的雕塑般,始终坐在原地。
“少爷,”佣人说,“晚饭好了,给您端上来吗?”
“不了。”
“您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们。”
“关灯。”
“好的。”佣人们鞠躬离开。
门关上时,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吞没。
傅从宵几不可闻地轻声笑起来。
他该庆幸,还是该提前哭一嗓子。
母亲从未见过面,父亲也该化成一捧灰了。
傅明耀能公开出席任何应酬,永远是家里最得脸的后辈。
他的名字都光芒万丈,活得坦荡自在,有母亲扫清后路,考虑好未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傅从宵不作声地想,那他呢。
他以后的每一步,还可以怎么走。
手机振动了几声。
像是等不到回应,没过半分钟,又振动起来。
最后索性响起了微信铃声。
傅从宵坐在黑暗里,许久才拿出手机,划开视频通话。
“到家了吗!”商晞笑容明快地打招呼,“看看我在哪里!”
少年在某个热闹的夜市里。
他举着很大一只轰炸鱿鱼,身后有个小贩举着花束般的漂亮气球。
“看,这边还有卖蛇形糕的,里面填的是红豆馅,”商晞咬了一大口鱿鱼,一边嚼一边往前走,“不用感谢我,带你一起逛逛我老家的美食街。”
“诶,师哥,你那边怎么不开灯啊?”
“刚睡醒。”
商晞又打量他的表情。
“你在不开心。怎么了?”
傅从宵没解释,看向他的身后:“那个橙黄色招牌的摊位在卖什么?”
“哦,给你看!”商晞快步过去,把镜头对准糖画摊。
“老板,帮我画一条眼镜蛇,蛇脑袋上蹲一只小夜莺!”
“夜莺长什么样?呃,你画个麻雀算了。”
“不会画麻雀??你就画个球!球上有两个小翅膀,再画个小笑脸!”
老头认认真真给他画了个长蛇顶鸟球。
“还有翅膀!小翅膀!!”
付钱后,商晞一口咬掉小金蛇的尾巴。
“还挺甜啊,傅从宵。”
后者不禁笑骂一句:“什么臭毛病,天天嚼我尾巴玩。”
“其实我今天心情也不太好, ”商晞继续往里走,边吃边逛,“今天荣教授那边的群里加了两个学弟学妹。”
“听说一个是百灵鸟,一个是小画眉。”
“我本来是很骄傲的人,你也知道,有一点小成绩都能臭屁好几天。”
“他们一加进来,我突然想,哦,原来我也没那么特别。”
“也许和他们比,我唱歌的效果也就那样,未必是很有天分的学生。”
商晞慢慢讲着,傅从宵便安静听着。
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光,把少年勉强笼罩着。
他每一个字都听得真切,有时候在想,如果这个电话永远都不挂断,会有多好。
“我是不是絮叨的有点多,”商晞把镜头对准烤兔腿的摊位,“看,这家我经常买,每次都烤得外焦里嫩,汁水特别充足。”
“师哥,你一晚上都不怎么说话,我有点担心你。”
傅从宵看着小夜莺,目光微暖,低声解释。
“没什么事,只是饿了。”
饿得心脏有点疼。
长宵:哦,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师门一直是这个规矩
商晞隔着微信对着傅从宵发疯:“这种事能忘吗!!”
“我五十多分的化学成绩被所有人看到了!!这和我脱裤子裸奔有什么区别!!!”
“期末考试也不考声乐啊,有本事把我副科成绩也扔上去!!”
傅从宵在打电动,漫不经心道:“老周说了,知耻而后勇。”
学校虽然管得宽松,但对文化课和生存课都控分严苛,不比市区里的重点中学要求低。
老周本人在群里火上浇油。
周宝福:陈执善,物理68!彭今今,英语88!商晞,化学58!
周宝福:从今天开始,你们几个就是师哥师姐的重点帮扶对象,如果开学摸底考再不过,我会亲自给你们安排补课复习计划,必要时取消晚间自由活动时间,全部改成自习!
晞:老师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习!
周宝福:很好,有你的保证,为师被扣掉奖金时也没那么心疼了。
晞:土拨鼠咆哮.gif
商晞脸皮薄,又要强,碰到偏科这种事,第一反应是去找温柔可亲的学姐补习。
哪知道安铭学姐平时都一副春风化雨的样子,一讲课直接化身恐怖猫头鹰。
“刚才我讲的配平技巧是什么?”
猫头鹰开始摄人凝视。
“还有呢?”
猫头鹰予以空洞注视。
“你最好再想一遍答案是什么。”
小夜莺有那么一丁点发抖。
“呃,是,呃……”
“商晞,”学姐阴恻恻道,“这道题再做不对,我们就再加三套卷子,你需要更多的练习。”
小夜莺抹着眼泪做了三天卷子,宛如人间蒸发。
傅从宵好几天没收到消息,问安铭怎么回事,后者温柔道:“建议你不要打扰小商晞学习,他基础不好,偏科严重,还需要好好学习。”
傅从宵沉默片刻,说:“我给他从头讲吧。”
安铭:“咦,你这会儿又有耐心了?”
安铭:“在实验室涮杯子的那个混蛋去哪了?”
傅从宵:“……我赔你一套量杯试管,没洗干净的那批你扔了都行。”
学姐刚好想出国度假,愉快甩锅。
“那他的开学考就归你负责了,你们加油!”
视频电话打过来时,商晞整个人都有点蔫。
“是师哥啊,”他叹气道,“我要不当艺术生算了……”
“行了,”傅从宵说,“把平板拿出来,给你传PPT,从头上课。”
商晞坐直了一点:“你给我上课?”
“嗯。”
“你不能臭臭脸。”
"……嗯。"
“我做错了也要耐心教我,不能冷嘲热讽不能霸总冷笑。”
傅从宵:“你跟安铭学姐也是这个态度?”
商晞可怜巴巴看他:“我就是不喜欢被凶嘛……”
好在臭臭脸学长讲课时仔细又认真。
原本尖子生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模式,做竞赛题都会偶尔跳步骤。
但他很快就适应了商晞的慢节奏,能恰到好处地等待他咀嚼逻辑,并给出微小但足够的提示。
两人虽然放假时分隔两地,但生活也变得规律起来。
早上九点到十二点,化学课补习。
下午两点到四点,物理课巩固。
晚上七点到九点,一起联机打游戏。
商和平本来还担心,自己跟老婆都忙着工作,小孩暑假里会不会玩到疯。
没想到小晞日子过得比先前还规律,两口子震惊里也透着欣喜。
这!!就是哥哥的榜样!!
哪里还能领养到从宵这样的好哥哥!!要不直接认个干儿子吧!!这不得狠狠发红包!!!
商晞本来玩性很大,渐渐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每天睡醒时先跟师哥打个招呼,煎个蛋饼热杯牛奶,很快就是库库听课猛猛做题。
偶尔学累了,也会显摆自己新做的小玩意。
他已经习惯了被子和枕间会落着绒羽的日常。
高中生新陈代谢很快,头发偶尔会变成小羽毛,被他悉心收集起来,做成小羽毛笔和书签。
“看这个,”商晞在镜头前展示羽毛书签,有点小嘚瑟,“好看吧!”
浅褐色的软羽干净柔软,边侧还用墨水小字写了英文诗。
少年揉着头发,偶尔又摸到一枚羽毛,随手放到另一边。
“我要是羽毛再大一点,还可以做个水母灯之类的装饰,可惜夜莺太小了。”
镜头另一侧,傅从宵望着他指间的羽毛书签,玩笑道:“该送我一份。”
商晞懒洋洋道:“你也想要?”
傅从宵沉默片刻,轻声应了。
“哦,那你想着吧。”商晞笑眯眯道,“我才不给。”
这事也就过去了。
两人学得很快,把知识网络都梳理得清晰通透,偶尔都会忘了要课间休息。
讲着讲着,商晞被温暖阳光照得昏昏欲睡。
开始还能回应几声,不知不觉就趴在镜头前睡着了。
傅从宵讲完压轴题,瞧见那边彻底没了声音,安静地看商晞睡着的样子。
他黑发微长,侧趴时会垂在脸侧,像柔软的羽毛。
傅从宵望了很久,困意也涌上来,趴在一旁睡了过去。
商和平端着一碟火龙果打开门,发觉儿子睡着时放轻了脚步,把水果放在了一侧。
两个小孩的手机都没关,在早上十点半一起打盹睡觉,呼吸重叠在一处,绵长而均匀。
空调呼呼地吹着凉风,窗外阳光正好。
商和平瞧着有点羡慕,这是独属少年人的瞬间。
他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罗素荷在看电视剧:“还在用功呢?”
“在打瞌睡,”商和平笑道,“从宵也教累了,也在趴着睡。”
“那小孩真是辛苦,”罗素荷说,“感觉一直没什么人照顾,以前都很少笑。”
“要是他家里愿意,咱可以接他过来住一段时间,”商和平道,“反正养几个小孩都一样,嵊州挺好玩儿的。”
有这么一桩联系,日子都变得很快。
不知不觉,暑假过去,新学期再度开始。
商晞在化学物理的海洋里泡了几十天,甚至有点解脱。
太好了!不用补课刷题了!
摸底考我要给老周看看本事!!
还真别说,开学摸底考成绩一出来,老周直竖大拇指。
[早上四点半的太阳(22)]
老周: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商晞在宿舍里弹射起坐:“我化学考了八十五分!!师哥!!”
“老周这回该狠狠夸我了!!这次题目超难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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