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走神,舒明倒是一刻也不停地动脑筋。
只见他搅动吸管,垂下睫毛:“那——要不要去问问导演,待会围读能不能让你旁听一下?说不定能给你提供一点灵感?”
舒明并不是随随便便就提议,他之前在剧组有见过来旁听围读的,这才去问了陈觅。
陈港生便得以见到更张扬的一个舒明。
难为陈觅搭起这个局。
这位导演早年的经历太扎实,人脉网络太广!以至于整个片场利益关系极其错综复杂,可偏偏都卖他面子,外加主演舒明带头定心,搞得大家竟然都能坐在这认认真真地对待演戏。
氛围着实很好,大家有分歧后,慢慢就变吹胡子瞪眼了,陈觅甚至因为舒明的现场发挥,而临时决定改他的服装。
“不要用之前说的那种西装来当剧里的初造型了,掐的太紧,反而不够松弛。”
不愧是时尚摄影出身,陈觅对于各家的服饰都熟悉至极,“给他穿a家在80年代流行的那种廓形西装,刚好又叫权力套装,我倒是觉得更符合些。”
舒明肩宽足够,腿长也足够,哪怕廓形也绝对能hold住。其实合身度些微欠缺些,也符合剧中角色表面光鲜亮丽,实际手头紧缺的真实情况。
造型指导是陈觅合作多年的杂志造型总监,如今跟他跳来了剧组,也敢跟导演拍桌而起。
他痛心疾首,一把拉过舒明。
“就这腰,就这肩……”他两手一掐,“你确定用廓形不埋没人才吗?嗯?”
这宽肩,这一把柔韧的窄腰,完全凸显才能说服观众——这家伙是个迷倒无数女仔的花花公子哥儿!
两个人各执意见,小吵三分钟。
到最后时,造型总监就差一根白绫上吊勒死自己了,他是实在没招了,干脆一把揪住舒明的手,泪眼汪汪:“小舒,你来说,你要用哪套方案来作为初次亮相?”
他嘴巴上是问句,却仿佛下一秒就要因舒明选了陈觅而没有选他,而当场投河自尽。
现场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盯他,看他到底站哪队。
舒明汗颜。
“那……两个都选?”
舒明挑了挑眉,试探性的来了一句,但话音还没落下,眼看造型总监眼中快要喷出怒火了,才赶紧撤回一只作死边缘试探的脚:“试试呗,试试看不就知道哪个更合适了么?”
于是暂时休战。
陈港生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们剧组风格……都这么……额。”
他一时语塞,好半天才想起一个稍微委婉一点的形容词:“狂野么?”
“不知道啊。”他声音小,舒明就配合他,表现的更夸张些,用几乎气声回应。
热热的吐息扑在耳边:“我也是第一天进组啊,谁知道他们竟然是这个风格啊!”
陈港生不敢看他,耳朵彻底红透了。
陈大导演一个电话就摇人去准备衣服了,围读还要继续——
男主角昏迷在那场车祸里,但侥幸未死。
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摇地晃。
一个堪称华丽的房间,洁白崭新的软枕。
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他又扑到窗口去看,外面竟是一片茫茫大海!
他竟然毫不知情地来到一艘轮渡上,而他连接下来的目的地都不知道!
他强自镇定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搜寻,却连一张船票,一个证件,乃至于任何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什么情况?!
他几乎冷汗都要涔涔地渗透衬衫了,就在他即将走投无路地握紧房门把手,想要拼一把外出查看的那刻。
一张纸条从门框缝隙被塞了进来,飘飘然地掉落在了他的脚下。
好小、好轻的一张纸条。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更难以预测自己的命运将会因为这么一张像儿戏的纸条而翻天覆地。
他只是静静看了两秒,然后弯腰拾起。
纸条边缘并不齐整,字迹清晰,却写的是繁体。
正面:“所有债务一笔勾销。”
他眯起眼睛,觉得有渗透来的墨迹,翻过来一看,果然还有:“从今日起,你就是霍景添。”
霍景添?那不是他跟踪的那个富家公子哥儿的名字吗?
还来不及更多反应,邮轮的房门已经被敲响。
他下意识地将纸条攥成一团藏起。
“请进。”
西服马甲的侍应生毕恭毕敬地站在房门前:“宴会即将开始了,大少爷请您尽快过去。”
“知道了。”
他摸不清状况,秉持少说少错的原则,只淡淡敛下眉眼。本以为侍应生得了回复就会退下,谁知道半晌后,房门竟然还是开着的。
侍应生仿佛是一个木偶人一般,矗立在那里,投下一点灯光带来的影子。
“大少爷请您尽快过去。”
这就是要“押送”的意思了。
怪不得要替他换好衣服。
“霍景添”现在身上正是一套适合宴会的西装。
巧就巧在头发是他在s市精心做过的造型,这会儿正流行这个发型!干净蓬松的头发七三分界,轻层次碎发搭在他如玉一般的脸庞上,哪怕指着他说是当红港星,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半分的。
路过镜子的时候,他一瞥镜中之人,一张熟悉但突然变陌生的脸。
是谁将他挟持至此?
这艘游轮要驶向哪里?
但眼下他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赴宴。
好吧,他就是那水中的浮萍,总归命都不在自己手里,早该习惯了。
他起身,一整衣冠,随后大步行至侍者身旁:“带路吧。”
游轮外天色渐晚,海浪波涛汹涌,变成一片浓郁的蓝黑。
游轮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霍景添顿时感到一阵难以由自己说了算的晕眩,不由得伸手,扶在二楼的木质栏杆旁,仔细凝目望向这金碧辉煌的厅内。
这是他短短二十一载春秋,赌上自己性命都不曾见过的奢华。
有一种说法是,人在自己命运的交错口总是有感觉的。霍景添此时便是这样的感受——他汗毛直立,细小的鸡皮疙瘩遍布全身,既惶恐害怕卑怯,又感到一阵难言的兴奋。
前方等他的,到底是断头台,还是平步青云的登天梯?
他不动声色地深深呼吸一口,然后缓步向下。
旋转楼梯的尽头,另一位高大的男士仿佛认识他多年一般,用粤语熟稔自然地向众人介绍:“这便是我刚刚归国的四弟,霍景添。”
再转换成国语:“景添,快来同大家打个招呼!”
霍景添止步在楼梯的倒数第二阶。
真的要下来么?
再往下一步,就昭示着他要正式迈入这波谲云诡的名利场之中了。
他口干舌燥,心速加快,可转念细细一想——想那么多又如何呢?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他已然站在这里了,难道还有他选择的余地么?
一切思绪都流转在电光石火之间,霍景添步伐停顿的微不可查。
待站到男人身旁,也不知对方排行老几,干脆不出错地含笑喊了一声:“哥。”
扮演兄长的孙毅稍稍低头同他对视一眼,二人面上各自微笑,全然一片兄友弟恭的和谐。
只是内心在想什么,就没有人可以知道了。
——确实不错!
比起陈觅第一次见到舒明时,这小子对于角色的感悟更深了!
捡起纸片前的停顿,握住桌边泛白的指尖,在抬脚站到孙毅身边的那一瞬犹豫……都让他的表演有了充分的透气感和节奏感。
这里本就是层层疑云,吊住观众胃口的关键情节,在舒明的表演里,更显故事生动曲折了。
甚至这小子还有意设计一些状态衔接的转场,这样成熟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导演”视角,可谓真正飞跃一般的进步!
更不必提舒明眼中跃动的、燃烧着的、幽幽火焰一般的野心。当他扶住会议室的桌边,充当栏杆向外看时,脸上出现了一种几乎无表情的凝重。
而现在,那个凝重的霍家四少在干什么呢?
“我觉得……嗯,我需要一双增高鞋!”
舒明近日很青春靓丽地穿了一双薄薄底的德训鞋,孙毅本就比他高一点,又有鞋子厚度加持,以至于俩人身高微妙拉开了一些差距——换而言之,他需要微微仰头看孙毅了!
“男主角的气势啊,气势都没了,这怎么可以呢?”他绕着孙毅转了小半圈,然后被迫第二次仰视人家。
他挠挠脸颊:好奇怪,上一次孙毅还演他爸爸呢,这次就演哥哥了,虽然是年纪最长的大哥。
因着和舒明的多重缘分,孙毅倒也溺爱他,竟然真肯一本正经地屈膝,力图和他保持一致水平。
舒明才不和他生分呢,马上顺竿子往上爬,凑过去,跟他脑袋挨脑袋,拿手一笔划——
嘿,还真一边高!
“这才对嘛……”
舒明又不满足于齐平,努力垫一垫脚让自己更高一点,孙毅就又配合他蹲下去一点,让这小子很骄傲地扬扬下巴:“好了,我现在也一米八八了!”
负责拍花絮的工作人员马上把镜头对准他们,俩人即刻比了一个如出一辙的土气剪刀手,连指头劈开的距离都差不太多,给一群人笑喷了。
总之呢,这小子入了戏,开始翻了许多倍的得寸进尺、翘着尾巴贫的没边儿了。
当然,这部剧里的男主角接下来将会比他现在的状态还过分许多:后续还有霍景添一边花言巧语地哄骗霍家给他安排的联姻妻子,一边挥金如土般高价邀请港姐共进晚餐。
除此之外,他还一掷千金地在赌场一晚输掉千万;在拍卖行高出市价许多地疯狂加价,然后扯开西装,醉倒在香港最大的歌舞场所……
虽然霍景添心知肚明自己在走钢丝,在做人设,可他性格中就是有这样张扬的一面的!
那状态可比舒明眼下更翘尾巴,更像一只有许多心眼的狐狸,剧组众人也明白他在慢慢进状态,当然不打扰他,任由他挨个撩一遍。
当然,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没过多久,他就被拿到新西装的造型总监给一把制裁住了。
“现在就去换!”
舒明举双手投降,笑着倒退两步:“马上,马上!”
不等对方一迭声地催促,他一个闪身就进了旁边的空休息室,然后拉上窗帘,开始慢慢脱衣。
虽然今天穿的是衬衫,但他穿的都是宽松舒适的棉质衬衫,并不搭这样全套的西装,只能脱干净后重新换。
由于这两日都绵绵细雨,外鞋难免会带一点不干净的泥水沙子进屋,这些西装都是手工缝制,舒明很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怕蹭了太多脏污不好清洁,于是穿起来很小心,动作自然就慢一点。
会议室内,造型总监等了许久,也没见来人,眉头一皱,随手抓了一个身旁的人:“你去帮我看看,怎么还没出来呢?”
霍景添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黎琛转了转指间的笔,在想自己的角色如何跟对方做出区别来。
他这次演的角色也是一个类似的风流浪荡子,是一个被霍家养废的老二,见了霍景添后深觉遇到了同类。俩人一拍即合,狠狠过了一段潇洒恣意万众瞩目的奢靡日子。
黎琛原来打算演的浅一点,毕竟书中对老二有个明确定性,这家伙是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跟抱负,家族养废是一回事,他天性如此又是另一回事。
尊重原著一直是他的信条。
可他刚才和舒明对上眼神了……霍景添扶住栏杆向下看的时候,扶的就是他的桌子!
于是,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近距离地观看舒明的演绎。
原著是怎么写的呢?
作者只写了霍景添见这样的大场面,心中既向往,又自卑,还有一种膨胀的无可抑制的野心。
但他和舒明对上眼神的一瞬间,他最大的反应竟然是……竟然是他的眼神好悲哀。
他们的距离好近,近到黎琛几乎为他的命途而感到一种身不由己的浓浓悲伤。
霍景添,你将走向哪里?你要面对多少豺狼虎豹,要面临多少生死间的危机,你知道你将要为此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吗?
你知道?你不知道?
角色的魅力,几乎在这样的眼神里发挥殆尽,将有多少观众为这样浓重的复杂性而折服。
而接下来,就要轮到他和舒明演对手戏了!
他是否应再斟酌一下对于自己角色的解读?
黎琛并不退却,反而感到一阵难言的、兴奋的颤栗,为自己有这样的对手——却在沉浸式思考时,冷不丁被造型总监抓住了胳膊。
“……快看看去!”
造型总监还要和导演商讨方案,现场又没有什么可以使唤的助理,干脆随手乱抓壮丁。
黎琛只好放下手中的纸笔,静步推开隔壁的房间门。
门“嘎吱——”地响了一声。
一个几乎已经穿戴整齐的背影出现在眼前。
那人正低头,将皮带稳稳穿过腰间。
然后伸臂一拉,彻底收紧,皮带便紧紧箍住一把极其劲瘦的腰,金属搭扣“啪嗒”一声扣上。
随即,那人不紧不慢地侧过头来,窗帘泄露的一丝光凝在他的轮廓上。
刚刚还反复出现在黎琛脑海中的那双眼睛,此时正脉脉带笑地望着他:“等久了?马上。”
该说什么来着?
黎琛居然有那么几秒钟,感到了片刻的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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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不脱比脱更勾引人,谁支持谁反对?
舒明说马上,那自然就是马上。
他已经穿戴整齐,崭新的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刚刚迈入成熟的宽肩恰到好处地撑起了衣衫,也显得他腰更窄些。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行动处更有风流倜傥的模样。
四周都暗,唯有他莹白的面庞仿佛在发光。
舒明稍一展臂,便已将西装外套披到肩上。他不必畏手畏脚地避开脏污,动作相当利落。黎琛还没来得及出声说点什么,舒明就从他身旁掠过,伸手去推门。
与人擦肩而过,实际上会暴露许多信息出来。
因此,黎琛的第一反应是,气味很好闻。
第二反应是……他突然想起来,舒明刚才和孙毅比身高的模样。
黎琛不知为什么,突然好奇心大起,开始关心起以往自己从不关心的事情。
他比自己矮么?
黎琛凝神目测了一下,发现也并没有。两个人差不多高,自己至多能比他高出微毫来,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差距。
其实他即便不这样相互比较,也看得出舒明绝对是有一米八五左右的。
分明是并不矮的身高,偏偏要这样耍无赖卖乖……他心里微微笑起来,跟着接住了舒明替他撑开的门框。
“多谢。”
对方并没回头看,声调的尾巴飘散在空气里:“客气什么?”
哪里客气了?他默默跟在对方身后,分心想了一下。
亮相的结果,自然是陈觅的权力套装大获全胜!
舒明懒懒抱臂,没个正形地依靠在墙边,扮演等女伴的花心公子时,男主角就仿佛降临片场了。
这样的姿态,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他的多情。
不愧是原著里说的:“霍景添刚一在港岛露面,就让无数自诩绝世美人的小姐女士感到羞愤!自此,再不敢大言不惭地露面了。”
这种天降一般的美,要勾走多少人的魂才肯罢休?一定是个浪荡的多情种子就是了!
然而待他双手展开,含笑等女伴扑进怀里的时候,又觉得此人一定用情至深。哈,真是极具迷惑性!
陈觅又让他更嚣张些。干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意地把双腿翘在会议桌上,镜头从下升起,拍到皮鞋几乎干净的鞋底,拍到他慵懒廓形的西装,再拍到他的眼睛。
如果说之前,霍景添的形象还是模模糊糊的话,现在舒明翩然登场,就没有人会再游移不定了!
陈觅心情颇好,一锤定音:“就这套了!”
造型总监还想争辩两句,但面对舒明这套无可辩驳的造型,还是默默闭上了嘴巴。
唉……这,这能让他说什么?
这就是霍景添本人!
但他还不甘心,总想争取一下,被舒明悄悄揽过肩膀,拉到角落去了:“穿,我偷偷穿,一定让你那套衣服第一集就露面。”
他冲对方眨眨眼,造型总监有点惊喜:“真的?”
舒明倒是真觉得第一集里,有几个回忆的镜头合适。偷偷穿不至于,嘿嘿,逗逗人倒挺好玩的。
他假装一脸严肃地拍拍造型总监肩膀:“去了,我要和导演据理力争、英勇抗议去了,替我祈祷吧。”
说完,果真带着剧本快步走远了。
这么虎啊,这小子?
但更没想到的是,两分钟后,舒明竟然真的站在陈觅边上冲他扬扬下巴,夸张地做了一个“成了”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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