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百城道:“问问你姨夫呗,我又不怎么走这条路。”
啧,这老小子,还拿上劲儿了。
“姨夫,这趟……”
“不远不远,很快就到了。咱们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小时。”马科长连忙回道。
席于飞又挠了挠脸,“哎呀姑父,你不知道,我这边这些东西,还有我姨夫帮忙呢。那个鸡蛋,鹅蛋,是吧姨夫?”
马科长一愣,他回头看了看挤眉弄眼的席于飞,咳了声,“是,是的。哈哈,挺不容易的。”
“咱们这儿还有养鹅的?”吕百城问。
马科长:???
你特么问我,我特么问谁去?
“这我姨夫亲戚大老远送来的,姨夫舍不得吃,都让我带上了。是吧姨夫?”席于飞连忙帮着圆。
马科长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你姨舍不得吃,都让你带上了。鹅蛋好,鹅蛋补,给老人孩子吃,哈哈。”
吕百城哼了声,“到显得我小气了,就给拿了条羊腿。”
“这话怎么说的?且不说礼轻情意重,就羊腿这个也不轻啊,这年头吃顿肉多不容易,可见姑父也是替老人孩子着想。哎,远离家乡来到这儿,我爷奶叔婶都不容易,也得亏这里能找到俩亲戚,否则我这个心啊,是真放不下啊。”席于飞又是拍腿,又是叹气摇头,这幅做派简直让一车人都嘴角抽搐。
云穆清用力按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去看家人原本是一件令人心情沉重的事儿,但有大宝子跟这里插科打诨的,真沉重不起来。
不过一天工夫,他家跟这边多了俩亲戚了,这跟谁显摆去呢?
梅雨也想笑,他寻思昨天姑父还挺嘚瑟,今天突然冒出来个姨夫,姑父嘚瑟不起来了,瞅着还挺不情愿的。
“小兔崽子。”吕百城冷哼,“鬼心眼子真多啊。”
席于飞一副惊讶的模样,他睁大眼睛,“什么?姑父你说什么?你怎么突然骂我大师兄小兔崽子呢?大师兄你做什么了让姑父生气??”
梅雨:???
不是,你特么找抽呢?我姑父骂谁你不知道啊?
吕百城有小脾气了,不想跟新外甥聊天了,转头看了马科长一眼。
马科长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心想我今天还能活着回家吗?这个姓吕的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万一一生气,给我嘎巴捶飞随便找地方一扔,我就没了啊。
“老马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咱俩还有亲戚关系呢?”吕百城没话找话。
马科长都快冒汗了,他点头陪笑道:“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哎你说大飞这孩子,也不提前跟我通个话。这整的……他姑父,抽烟啊?”
他掏出一包延安。
这可是风靡整个大西北的“名烟”,有钱有票也得去抢才能抢得到。没本事的只能抽羊群那种几分钱的烟去。
吕百城拿上了,“哎哟,延安啊,不错,好烟。你看,我正开着车呢,哎,腾不出手啊。”
马科长:……
他连忙抽出一根恭敬的塞吕百城嘴里,又拿出火柴划燃,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吕百城深吸一口,“劲儿大!”
“是的呢,咱们大西北,就好这口。”马科长也给自己点了一颗,用力抽了一口。
虽然过滤嘴中华烟好,但大西北就喜欢这种浓郁呛口的,跟西北的风一样苦辣辛涩,令人舒畅。
席于飞捅咕捅咕梅雨,让他把窗户开一条缝。
梅雨撇撇嘴,虽然很冷,但车厢里是真的呛。他们都闻不惯西北这边的烟,抽一口能撅过去。
“冷不冷?”云穆清凑过来问。
“还好,”席于飞抓了抓云穆清的手,“你看,我手是热的吧?”
“没我的热。”云穆清说完,反手把席于飞的手包在掌心,“不活动一会儿就冷了。”
云穆清的手真的很热,掌心干燥,带着厚厚的茧子。
“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席于飞有点儿羡慕。
云穆清只是笑,又看向窗外。
外面的风已经停了,到处都白茫茫的黄突突的。这边的雪都混杂着西北的黄土砂砾,没有那么的洁白。
吕百城也不再找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马科长聊农场的情况。说什么就算来改造的有罪,但人家只是来改造,不是来送死。这种恶劣天气能不去危险的地方就尽量不要去。
马科长连连点头,“说的是说的是,咱这边其实都还算好。只要下面的人不乱折腾,基本没什么事。”
他只敢折腾人,但也不敢把人折腾死啊。
不像兄弟农场,都出了多少事儿了?
他半夜睡觉都觉得不安稳,害怕。
车子吭哧吭哧的开着,眼前逐渐出现了黑乎乎的小点儿和烟气。那些小点儿就是农场的一些房子,等走近了就能看出来这些房子十分低矮,都是土坯盖的。里面住着士兵和一些农场的小管理。
至于来改造的犯人,连牛棚都没得住,都住在地窨子里面。
这里的地窨子就是从黄土坡上挖个坑,上面用土坯木头什么的搭结实。人进进出出跟土拨鼠似的,每天睡地底下。
也不是说不能住地面,只是这里经常刮大风,飞沙走石的。冬天冷夏天热,住地窨子反而冬暖夏凉,还能躲避风沙,舒服一些。
马科长下了车去交涉,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毕竟有雪,周围能见度还是很高的。
从那个屋里出来俩人,点头哈腰的跟马科长说着什么,还时不时看向这辆车。
片刻后马科长回来上了车,“咱们直接过去,往里面开。那家人就住在里面,比较偏。”
挨着这边入口的地方房子多,越往里面开房子越少。到不是没人住,只是露出地面的建筑更加低矮,甚至被雪盖的看不太出来了。
到了地方,马科长也一脸茫然。他四周瞅了瞅,“这……要不咱们喊两声?”
好家伙,周围一个个雪坡,半个人影都没有,他压根分不出来姓云的那一家子住哪里啊。
倒是云穆清十分淡定,他像周围扫了眼,抬脚往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还边指挥车辆,小心别把别人房顶子压了。
车子又往前开了二三十米,停了。
云穆清走到一个雪坡前面,拨开积雪,露出个不到半米高的木头栅栏样的东西,“爸妈,爷爷奶奶。”
片刻后,那个栅栏动了动,里面钻出个人,“玉玉??你,你怎么又来了?”那人说完,也看到后面的军车,脸色顿时一白,声音颤抖,“发生了什么事?”
“没,我给你们拿点儿东西,借了吕团长……”云穆清抿了抿唇,“借了吕姑父的车。”
出来的是云穆清的大哥,他表情有点儿茫然,“吕姑父?”
“哥,你出来,我带你认认亲戚。”云穆清十分淡定,把大哥从地窨子里扶出来。
他大哥云穆怀也是个身量挺高的青年,但在这边不过几年,原本挺直的脊背有些弯曲了,看着比云穆清矮了些许。
这边吕百城他们也都下了车,梅雨去车后面打开后备箱,跟席于飞往下搬东西。
他托了那筐鸡蛋鹅蛋半路,腿都被压木了。
“大宝,大宝!”云穆清喊了两声,他还是不太会应付这种“亲戚”多的场面。
席于飞蹭就跑了过来,“喊我呢?这是大哥?大哥你好你好,我叫席于飞。这是咱姨夫马科长,这是咱姑父吕团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子亲戚了。”
云穆怀:???
什么鬼?什么一家子亲戚??
“大哥,喊人。”云穆清拽了云穆怀一下。
云穆怀满头问号,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喊了人,“姑父,姨夫。”
马科长一颗心落肚子里了,“大外甥,受苦了啊,姨夫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呢。”
吕百城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搬东西。”
说完抬脚往地窨子那边走,“能进去不?看看我老哥我老叔老婶儿。”
云穆怀有些惊措的看向他弟弟,云穆清又推了他一把,“带姑父姨夫去认认咱家人。”
云穆怀只能过去了,他先进了地窨子,过了会儿爬出来,“里面不大,我让我爸妈他们出来……”
“外面齁冷的,我们就进去看看。”吕百城摆摆手,“能进去不?”
“能,能……”云穆怀又进去说了句什么,然后把栅栏门彻底打开。
席于飞也跟着往过去,探头看了眼,这一眼,眼泪都快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标题党了,哈哈哈
西北那边以前穷,就地取材建房子的很多。有高坡的就在坡上挖窑洞,没有的就挖地窨子。
有钱人家才会盖房子,大多都是土坯房。
这边雨水少,土坯房能坚持很长时间,不用担心被水泡坏。而且西北那边土坯房也不高,都往下面挖一截子,为的就是冬暖夏凉,并且减少土坯砖瓦用量。
当然,以上说的是穷苦人家。
有钱人仍旧红砖黑瓦大院子,这比不了。
我在自己家门口捡了个猫,不知道是跑丢的还是被扔出来的,一只小银渐层,有点儿鼻支。
烦,幸好我有药,就烦这些人!
第51章 恶人,就在京城!
这个地窨子不大,最多也就十个平方,中间用几根破木头顶着房梁,拉了一块烂席子,把地窨子隔成两个部分。外面这一块也就两个平方,放了一些瓶罐劈柴啥的。
现在帘子卷起来了,露出里面一个火塘,上面放了个破砂锅,正在煮不知道什么东西。
火塘里面坐着两个干瘦的老人,穿的十分破旧,但看着很是整洁。
老人头发花白,眼窝深陷,手上满是冻疮。他们旁边,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他身后趟着个女人,女人身边围着两个孩子。站在最外面的是云穆清的大哥云穆怀以及他的妻子姜影。
这一家子,衣服没有一件合身的,而且都十分瘦弱。
不过他们虽然看着贫苦,但小小的地窨子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利索,墙壁上还打了木楔,用来放琐碎的小物件。
吕百城高高壮壮的往里面一站,整个空间都显得局促了许多。马科长缩着脖子也不敢往里面凑合,表情又尴尬又纠结。
“我娘这两天不太舒服。”云穆怀轻声道:“家里没有煤油了,点不了灯。”
“老叔,老婶儿,让你们受苦了。”吕百城挺大个汉子,现在眼圈都有些红,“你们别怕,咱们,咱们快见到光了。”
席于飞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塞进云穆清手中,“给咱爷奶他们看,东西我帮你搬过来,我就不进去了,我看不得这个。”
云穆清看着报纸,最上面叠出来的新闻,就是邓公那个要整治某些团伙的内容。
梅雨也默不作声,虽然他一个人搬了所有东西,但现在可不是抱怨吐槽的时候。
俩人搬了几趟,把那些东西都放在地窨子旁边。这时候马科长出来了,看上去表情不是很好。
“咋了姨夫?”席于飞凑过去小声问。
马科长揉了揉眼睛,“大外甥真别怪我,我,我也不知道……哎,平时我也不咋来……”
“这怪你啥呢?”席于飞拉着他走到旁边,“之前那种情况,谁敢出手啊。再说你那边,我表姨……”
“什么表姨不表姨的,”马科长深深的吐出口气,“大外甥,你可是说了,咱们实在亲戚。你姨夫我,我胆子小,平日里有个风吹草动的我都害怕。虽然坐在这个位置上看上去威风,但……哎,总之,叔婶儿这边,姨夫我能帮就帮。”
“这话说的多见外啊,还用姨夫帮啥?您只要照看一下,比什么都强。”席于飞从兜里摸出块儿手绢塞马科长手里,“擦擦脸呗,鼻涕都出来了。”
马科长:……
这时候吕百城也出来了,他用力揉了揉眼,走到马科长身边推了他一下,“走走走,陪我去抽根烟。你俩小子冷的话就上车,车里挡风。让云小子跟他家里人好好聊聊。”
地窨子里传出压抑的哭声,云穆清把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下,把云父气的咬牙切齿。
“简直就是个白眼狼!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
“是大宝帮了我,大宝就是席于飞,这些东西也都是他张罗来的。”云穆清先抗过来一包棉絮,棉絮被紧紧的压成一坨,外面裹着挺大一张包袱皮,里面摸着硬邦邦的。
他打开包袱皮,解开棉絮的绳子,然后就看见了里面裹着的东西。
用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几条腊肉,两只烧鸡,一小罐子用黄泥封口的酱豆腐,一包盐,一包糖,每包差不多得有个四五斤。怪不得这么沉。
另一个棉絮包打开,其中一个报纸包里面裹的都是小包小包的各种药品。小纸包上面还贴了医用胶布,写了药品名字以及服用剂量。
借着火光,云父看见其中一包,压低声音惊呼道:“安宫牛黄丸??”
里面是整整二十颗用蜜蜡包裹的药丸子!
“先给容秀吃一颗。”云老爷子道。
崔容秀就是云穆清的母亲,这些日子她亏空很多,身体原本就不太好,冬天更是难受,床都起不来。
破瓦罐里烧着水,姜影用一个饭盒子舀了点儿热水,又从旁边罐子里掏出点儿雪化进去,然后接过云穆清捏开的药丸子,走到云母身边。
几个人伺候着云母吃了药,听着原本粗重的呼吸声逐渐平缓,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这一包里除了药,还有两瓶高度的二锅头,一大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猪板油,和一包零碎的针线膏药铁丝之类的东西。
云老太太摸着包袱皮道:“这两块布,能做床大被子了。”
他们连个床都没有,地上垫的都是稻草。火坑烧热之后就把火灭掉,然后把稻草铺上去,冬天里睡能暖和一些。
被子更是破的不能看了,棉絮都板结发黑。不是他们不讲究,是这里实在没办法。
两捆棉絮得有二十多斤沉,除了做一床被子,还能再做几身棉衣。
把棉絮收拾起来,又把粮食鸡蛋鹅蛋都搬了进来,原本就逼仄的空间更加逼仄,几乎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但没有人抱怨,姜影甚至搂着老太太低声的哭。
“你那个朋友,席于飞,什么来头?”云老爷子问。
云穆清笑了笑,“他是个……他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年纪不大,但感觉他似乎经历了很多。现在他跟我一起都在铁路上班,我俩住在一起,他给了我很多帮助。”
云父道:“你朋友本就不多,如今有个真心待你的,你也要好好珍惜。”
云穆清重重点头,“放心吧,我把工资都给他了,以后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会尽全力帮他。”
云父借着火光看着手上的报纸,“我们真的能……能从这里出去吗?”
这么多年,他们一家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爸,我们一定能出去!能回到京城,能看到那群,那群畜生最终的下场!”云穆清狠狠的咬着牙。他重重的呼吸片刻,压低声音道:“爸,那个姨夫,就是马科长,他是大宝策反的。如今也知道我们跟京城那边的不合。不过你们不用怕,吕团长会帮我们。以前我不知道要怎么求人帮忙,大宝教了我好几次,爸,我一定,我一定会……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反!”
席于飞缩在车里神游天外,他的脑子现在很乱,刚才地窨子那一幕的冲击力真的太大了。
他以为在乡下就很受苦了,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云家的这种情形,不说让马科长出手,但凡下面有个小管理收了好处折腾折腾,这一家子都好不了。
估计能活下来,都是咬牙硬撑着。
只不过上辈子,他们仍旧没有能够撑到再次见到光明的那一刻。
希望这一世,他没有白回来。
只要扳倒了恶人,就会有更多的好人会被救出来。
恶人,就在京城!
吕百城跟马科长也上了车,主要是外面太冷了。虽然穿得多,但架不住那寒气逐渐渗透衣服,往骨头缝里钻啊。
不过看马科长的表情,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一些,也不知道吕百城跟他在下面说了什么。
不过这些,就不是席于飞能管的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云穆清从地窨子里爬了出来,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云穆怀和两个孩子。
“回去吧,别总是过来,让人抓到把柄就不好了。你说的那些,爷爷跟爸会好好考虑。以后我这俩孩子,就,就拜托你了。”云穆怀看着自己两个瘦弱的儿子,心里直哆嗦。
大儿子是跟着他们一起来农场的,那时候他还不到两岁。八年的困苦生活让原本应该白胖可爱的孩子瘦成了个萝卜头,看上去还不如别人家六七岁的孩子个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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