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收好,吃好再来。”
“多谢。”
余光瞥见宋舒在众人的夸赞中愈发高昂的下巴,秦眠心中好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油纸袋,很快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只是他虽脚步快,但京都之中关于一白衣公子养了只会数数的松鼠一事,仍旧很快在民间传了出去。
不过宋舒和秦眠都不在意,尤其是宋舒,他这会儿全身心都落在香香甜甜的栗子上,两只爪子抱着一颗黑乎乎的栗子,牙齿很快将栗子壳剥开,露出里头橙黄的果肉来。
一口啃下去,宋舒美的大尾巴直打秦眠的后颈。
“咕!”
鼠爱吃!
寻了家戏楼,秦眠要了个雅间,待小二送上来茶水点心后,方才从戒子里掏了张锦帕放在桌上,又将宋舒放了上去。
因着一直用爪子捧着栗子,宋舒的爪子、胳膊还有嘴边都沾上了黑乎乎的灰,偏他还睁着一双圆润的大眼,丝毫没察觉自己的窘境,仍旧啃栗子啃得起劲儿。
眼中含笑的瞧着宋舒,秦眠也不提醒,直到宋舒将一袋子炒栗子吃完,他才装模作样的道:“瞧瞧,你的嘴都黑成什么样了。”
“咕?”
瞧着镜子里自己嘴边黑乎乎的一团,宋舒又抬起爪子,看了看衣袍上沾着的黑灰,他呆了呆,忽的一个起跳落到秦眠怀中,扯过秦眠的袖子给自己擦了擦嘴。
“咕!”
别以为鼠没看出来,你之前故意不告诉鼠,就是想看鼠出丑!
想着一路也不知道多少人见过自己黑着嘴的模样,宋舒蹬了蹬腿儿,两只爪子拽得更加用力。
就算可以用清洁术鼠也不用!
秦眠跟鼠一起脏!
“个小没良心的。”
垂头看着小松鼠在他怀中肆意妄为,秦眠哼笑道:“自个儿吃脏了嘴不算,还非得我和你一块脏。”
“咕!”
鼠就是故意的!
一人一鼠闹了会儿后,见宋舒消停了,秦眠才使了个清洁术,替自己和小松鼠将身上的脏污都给清了个干净。
他们昨日到达京都,寻了个小院儿住下,今日一早宋舒便嚷着要出来逛逛,只是他想逛但却又偏不想以人形示人,所以秦眠只得将他放在肩头,一路走过凤凰门来到留香坊。
留香坊乃是京都最为热闹的地方,无论是达官贵人、平民百姓亦或外来贸易的商人皆爱往此地聚集,只因此地除了有京都最大的集市外,还有许多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之地。
譬如他们这会儿来的戏楼,便是其中之一。
“你这腌臜物竟敢伤我大哥,今日吾便要将你好好收拾一顿!”
“哼,此乃我李家地盘,还能让你个平头小子前来作妖,来人,同我一起将他拿下!”……
台上画着花脸的两位角儿转着圈对峙,须臾后,竟各自拿着长枪耍起把式来,一招一式,虽是花架子,但瞧着却分外有趣儿。
大堂中喝彩声不断,宋舒也瞧得起劲儿,只是他的原型又矮又小,视线并不好,所以只能蹲在细细的一条窗框上,两只爪子捧着脸,听得如痴如醉。
兴致来时,他还站起身,两只小脚踩着细细一条的木框学着台上的人打拳,耍剑,好似也跟着演了一场。
秦眠瞧得好笑,也不拦他,只是目光却早已从台上挪到了跳跃的小松鼠身上,唇边凝着一抹迟迟不散的笑意。
小松鼠耍把式太过显眼,大堂中有的人被吸引来了视线,众人窸窸窣窣的指着仍旧沉浸在表演中的宋舒说起小话来。
“咕!”
一个潇洒剑花收尾,宋舒转过头正准备问秦眠他耍的剑如何时,忽的听见底下传来一阵哄闹声,且声音好似还是朝着他来的。
“好剑法!再来一个!”
“如今松鼠都会耍剑了?”
“厉害、厉害!”
“再来一个!”……
铺天盖地的喝彩声,台上表演的几位本还以为是看客们觉得演的戏精彩,结果仔细一看,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二楼的一处雅间上。
雅间的窗户处站着一只穿着衣袍的松鼠,听着众人的声音也不害怕,他摇了摇尾巴,将手中不知哪儿来的小剑往天上一抛,又用小脚踢了一下剑柄,一个飞身接住剑,又舞了套剑法。
“哪儿来的松鼠竟还会耍剑。”
对面雅间身穿锦衣的公子哥儿好笑道:“倒是有几分趣儿,也不晓得他的主人如何教会的。”
一旁的下人贴心附和道:“这般聪慧的松鼠想必难寻,公子若感兴趣,不若小的去问问对面那人,能不能将这松鼠卖给公子,闲时公子还能用松鼠解解闷。”
似乎觉得下人说的有几分道理,锦衣公子下颌轻点:“可。”
至于银子,只要那人松口能卖,锦衣公子便不担心不能拿下。
潇洒的将剑插回背后的剑鞘,宋舒在众人的称赞中,颇有些飘飘欲仙的膨胀。
“咕!”
鼠好受欢迎!
见宋舒又耍完一套剑法还有些意犹未尽,秦眠无奈的起身,在众人热烈的呼声中,慢悠悠的将小松鼠带走,然后将窗户关上,竟是连戏都不看了。
“咕!”
秦眠干嘛关窗,鼠还没耍够威风呢!
“人家戏楼就靠唱戏挣点银子,你这般出风头,看官们都来看你了,戏楼还怎么挣钱。”秦眠一本正经道:“咱们修仙之人,不可断凡人生存的财路。”
“咕?”
鼠断人财路了吗?
宋舒纠结的皱着脸,他还不太明白人家的生活方式,虽从话本里看了些,但双眼看到的内容总归和现实有些差距。
鼠不懂人间的规矩,但是秦眠懂。
既然鼠这样会断人财路,那鼠便不出风头了。
知晓人需要银钱才能填饱肚子,饿过肚子的小松鼠,很快便决定放弃继续耍威风,转而扒着秦眠的腿,老实的坐下了。
没关系。
鼠今天被好多人夸过,鼠就是很厉害!
又听了一会儿戏后,因着看不见戏台,宋舒的兴趣淡去不少,没多久便扯着秦眠的袖子闹着要走。
秦眠自然随他,只是二人刚推开雅间的门,却正巧与前来的刘咏撞到一块,瞧见小松鼠的主人竟是一位样貌出尘的公子,刘咏客气道:
“我乃秦世子家的管家刘咏,此来打扰公子是想问问,您这只松鼠卖不卖。”
脸上凝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刘咏委婉道:“价钱您尽管开口。”
京都之人谁不知晓,秦家向来受圣上看重,秦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而秦廉秦世子更是向来出手大方,挥金如土。
“咕?”
拦下准备揍人的宋舒,秦眠瞥了刘咏一眼,冷声道:“不卖。”
眼见秦眠欲走,刘咏忍不住追上去两步,提醒道:“公子,即便是千金,秦家也出的起,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虽说千金买一只松鼠有些贵了,但依照秦廉的性子,也并非不可能。
这次秦眠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宋舒很快从众人面前离去,刘咏本还想追,但不知为何双腿忽的如灌了铅一般难挪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瞧着秦眠走远。
“咕!”
原本有些气愤的心又甜滋滋起来,宋舒用爪子扒着秦眠的脸,炫耀道:“咕咕,咕唧!”
鼠的身价好高!
秦眠以后要好好对鼠,不然鼠跑了你就后悔去吧!
“又在得意什么,”用脸撞了撞宋舒的爪子,秦眠似笑非笑的调侃:“你不会真是想抛弃我,跟着那人走吧。”
“咕!”
鼠开玩笑的,才不会抛弃秦眠!
小嘴贴着秦眠的脸亲了亲,宋舒严肃表示:“咕唧!”
鼠可是发过誓的,不会变心。
感受到宋舒的真心,秦眠眯着眼笑了笑,一人一鼠又去街上闲逛了一会儿,买了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后,准备打道回府。
秦眠租的小院儿僻静,周遭的人不多,门前不远处便是护城河,通行很是方便。
拐过一道弯,将将瞧见小院里枝丫繁茂的枣树,宋舒都快要忍不住想变人形时,却见朱红色的门前停着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
马车周围围着数十名身着家丁服饰的汉子,而为首之人,正是方才自称秦家管家的刘咏。
“又见面了这位公子,”刘咏脸上带笑,“我家公子还是想同您商量一下。”
两名下人掀开马车的帘子,方才在戏楼中的锦衣公子不急不忙的走了出来,目光与秦眠对上,他微微一愣,方才彬彬有礼道:
“在下秦家秦廉,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宋舒:“咕!”
好文绉绉!这人难道就是话本里写的酸书生?
看着拦在面前的秦廉,秦眠声音微凉,“秦公子,这松鼠乃是我的家人,还请回吧。”
一只松鼠,家人?
秦廉心头发笑,若是其他人这般说,他早转头走了,养个小宠竟是将养脑子都养傻了。
不过秦眠瞧着并不一般,若是京都有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他不认识,秦廉对他有些好奇,于是道:“公子误会,这松鼠乃是公子的心爱之物,我秦廉并非喜欢横刀夺爱之人。不过我与公子一见如故,虽从未见过却总有相熟之感,想同公子交个朋友。”
这话并非随意编造,初初见到秦眠时,秦廉心头不禁浮现几分难以言喻的尊敬之感,实在怪异。
“咕!”
你谁呀?
怎么就一见如故了!
宋舒不满的瞪向秦廉,他可见识过了,话本里那红狐狸就是用这样的借口勾搭穷书生的!
秦眠是鼠的人,可不能让别人勾搭!
越想火气越大,宋舒一个起跳,一脚踹在秦廉的脸上,然后又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个飘逸的转身,踩着秦廉的脸又跳回到秦眠肩上。
两爪抱胸,宋舒甚是冷酷的睥睨着呆愣的秦廉:“咕!”
再敢和秦眠说话,鼠就要收拾你了!
似乎没想到金尊玉贵的秦世子竟被一只松鼠踹了脸,刘咏赶紧上前,着急道:“公子可有事?”
说着他又转向秦眠怒斥道:“你这人,我家公子屈尊降贵前来,你却让这畜生……”
目光微冷,秦眠一弹指,刘咏便觉候间似被人掐住,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惊恐的瞪大眼,看鬼似的看着秦眠。
“咕!”
你才是畜生!
宋舒震怒下,对着刘咏抓挠几下,直到他脸上挂着红红的爪印,方才心满意足的跳回秦眠的身上。
鼠报仇了!
瞧出这一人一鼠的不寻常,众人心头皆带着几分恐惧,几名家丁强忍着害怕挡在秦廉身前,却无一人敢上前拿下面前站着的秦眠。
“若无其他事,秦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秦眠若无其事的从众人面前离开,肩头的宋舒扭过头朝着秦廉做了个鬼脸。
还想勾搭鼠的人,没门!
瞧见小松鼠挑衅的模样,几名家丁有些生气,但又不敢上前,互相对视几眼,一人对沉默的秦廉道:“公子,这人有些邪门,不若咱们先回去,寻了白马寺的方丈来,再想法子对付他。”
秦廉抿着唇,没说话,半晌后,转身回到马车内,沉声道:“回去。”
回到小院中,宋舒很快变成人,他大马金刀的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不满道:“方才那人好生无理。”
还敢骂鼠!
“都同你说了,用原型太过惹眼,你偏不信。”
将手上拎着的物件扔到桌上,秦眠老神在在道:“瞧瞧,不过才出去一天,都有人上门来了。”
宋舒噘着嘴没法反驳,侧过身去翻桌上的木匣子和油纸袋。
今儿出去一上午,宋舒见着什么吃的都想买,只是眼大肚小,吃了一袋子灌香糖后再吃不下其它的零嘴儿,遂指挥着秦眠将这些东西都买了回来,留着慢慢吃。
反正鼠有戒子,可以储存食物。
打开攒盒,只见盒内摆着八个圆乎乎的糕饼,饼身上压了一个大大的福字,瞧着很是精美。宋舒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他记得这盒糕点可不便宜,要整整一钱银子!
鼠吃的灌香糖才十二文!
“月饼为啥那么贵,”宋舒扭过头看秦眠:“是不是很好吃?”
秦眠已经许久未曾吃过月饼,自然不晓得味道如何,迟疑了会儿,他慢吞吞道:“应当不错,你尝尝。”
“可他们不都说月饼要留着中秋节吃,什么时候是中秋啊?”
所谓入乡随俗,鼠也是懂礼仪,讲规矩的。
“中秋啊—”秦眠拖长语调,笑盈盈的看向宋舒:“后日便是了,不过只是几块月饼,你若想吃便吃了,咱们明日再买也成。”
宋舒看着模样精致的月饼,舔了舔唇。
鼠不差银子,今天吃完明天再买便是,捻起一块红豆馅的月饼,宋舒啊呜一口咬下去,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吃完一块月饼,宋舒咂摸了一下嘴,眉头微拧,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月饼味道不错,但鼠怎么吃了一块后却再不想吃下一块了。
中秋佳节,本就繁华的京都更加热闹。
圆月高悬,大街上却人群拥挤,吃过团圆饭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的来到大街上,街道两旁尽是摆着花灯的摊贩,茶楼酒肆外灯火通明,漂亮的舞娘站在官府派来的花车上翩翩起舞,丝竹入耳,好不美好。
宋舒一身红衣,手里拎着秦眠为他特意做的独一无二的松鼠花灯,嘴里嚼着秦眠刚剥好的栗子,黑乎乎的眼睛往四处张望着。
好热闹!
几个小孩儿手里拿着螃蟹、青蛙花灯路过,宋舒立马将手里的松鼠花灯举高了些,待看着那几个小孩儿投来羡慕的眼光,宋舒又笑呵呵的拉着秦眠走远。
听着后面的小孩儿转身回去找爹娘闹着也要松鼠花灯时,宋舒舒心的笑了笑:
这些摊贩好没眼光!
都不知道松鼠花灯才是最好看的!
“不是说今晚有烟火看吗?”
宋舒抬头看了看天,只看到一轮温柔的圆月,他纳闷道:“怎么还不放。”
据京都的百姓说,每年中秋,官府便会燃放烟火,届时天子也会在观星台一赏,与民同乐。
没见识的小松鼠没见过绽放的烟火,今夜天一黑,便立马拉着秦眠跑了出来。
“或许还要等会儿。”
瞥了一眼明亮的月亮,秦眠拍了拍宋舒的腰,低声道:“我听说燃放烟火的地方在护城河岸,咱们去寻个好的观赏点如何?”
宋舒当然同意。
于是京都最高的南星楼屋脊上便出现了两道人影。
清风拂过面颊,瞧着京都盛景,宋舒半眯着眼,他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感觉,但莫名觉得很舒坦。
之前买过灌香糖的老板娘告诉宋舒,中秋节应当是与家人团圆的日子,大家聚在一块赏月、吃团圆饭。
然而松鼠能够独立寻找食物后,通常不会再与之前的家人见面,宋舒也早已忘记母亲的气味。
他皱了皱鼻子,抬头看向望着月亮发呆的秦眠,问道:“秦眠,你还有亲人吗?”
人都是有亲人的,秦眠应该也有。
微微回神,秦眠看向一脸认真的宋舒,脸上忽的绽开一抹笑:“自然有,你不就是吗?”
宋舒陡然清醒。
鼠和秦眠是道侣,他们就是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南星楼下,一队穿着甲胄的护卫在前方开路,三辆豪华精致的马车缓缓行驶,马车前头一人举着一张装裱后的画像,面容严肃,阵仗瞧着很大。
嬉闹的人群自觉往两边走去,南星楼中有前来赏月吟诗的书生们,把酒调笑道:
“秦家这是又要祭拜他们修仙的那位祖宗去了?”
“是吧,听说这习惯已经沿袭两百多年了。”
“听闻秦家之所以枝叶硕茂、历经百年仍旧世代显赫正是因着那位祖宗的保佑。”
“我怎么听说是两百多年前,当时的皇帝昏庸,听奸人挑拨残害了许多朝中的忠良之人,秦家也深受其害。之后那奸人还勾结敌国,险些颠覆皇朝,是秦家那祖宗不惧危难,将奸人斩于剑下。”
“正是,史书上可有记载,当年斩杀奸人后,秦家那祖宗又以一己之力肃清整个朝堂,新帝登基那日,他便随同天上前来迎接的仙人离去,再未回来。”
“对了,秦家那祖宗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史书上写着他当时年纪可不大,似乎只有十八、九,刚夺得状元名头来着。”
“嘶,我好像记得名字叫——秦眠?”
马车中,秦廉不知为何忽的掀开车帘,心脏狂跳,他抬头朝着南星楼顶上看去。南星楼高二十层,圆月悬在屋脊之上的二人身后,远远看去,像是两位仙界之人在月宫之中赏人间百象。
秦廉看不太清,可他却迟迟不愿挪开目光。
世间,真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二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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