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上只有4个字,生日快乐。秦昕后来去查了小区监控,认出了姥爷的背影。
时间分秒而去,骄阳炙烤着两人面庞,毫不留情地射下紫外线,大有烘烤蒸干之意。方飞宇倒是无所谓,他身强体壮,再晒几小时最多是晒黑。可秦昕眼瞧着是不行了。
“要不然咱们回去吧?”方飞宇看了一眼手表,都等了半小时了。乔老头现在还不开门,恐怕是一辈子不想见外孙。
“再等等吧,大概是因为我第一次来,姥爷生气了。”秦昕怀疑自己已经中暑,哪怕戳着拐杖都站不稳,身体重心左摇右摆。
又过去一刻钟,方飞宇将手挡在秦昕的额头上,替他遮蔽日光:“唉,要不然你靠着等等,我去买个冰饮,我觉得你中暑了。”
嗯,肯定是中暑了。秦昕费劲地睁开眼睛,方飞宇的脸在他眼中开始褪色,变成了黑白灰。
咔哒一声,秦昕右侧的院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秦昕:呜呜呜呜呜呜呜……
乔曜:哼!(傲娇老头)
方妈妈: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昕应该是晕过去几秒。
脚下坚硬的路面变成了沼泽,泊油都被晒化了,紧紧吸附他的双腿,让他不能动弹。他只能靠住飞宇,积攒力量才能再次睁眼。
“秦昕!秦昕!”方飞宇搂住他,一动都不敢动。
“……没事,让我歇一歇,没事。”等秦昕终于可以说话了,他执意看向院门,“走吧,我们先进去。”
这明显就是刁难,可好歹门是打开了,方飞宇将院门推开,一只手扶稳秦昕,帮助秦昕尽量维持着“看上去没事”的站姿,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陌生的姥爷家。
乔曜的这栋小别墅非常有年头了。
这应该是最早的那一批别墅小区,从地砖的裂痕到园林的布置,处处显露出“过时”感。四十多年前这样的设计应该非常盛行吧,院子里还有一个中式小凉亭。亭子后面就是一小座假山,长满爬山虎。
拐杖戳在泥土里,陷进去,留下一个一个小圆点。
“慢点,走这边。”方飞宇挑选好走的石板路。
秦昕粗喘着气,都不用飞鱼提醒他慢一点,他根本快不起来。最近这几天他就像“回光返照”,身体全靠重生后的肾上腺素支撑。现在才是把他打回原形,不怪凡星笑话他是“竹节虫”。
不知道凡星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在进入别墅正门之前,秦昕恍恍惚惚走了神。
门口有人给他们开门,看上去像是管家,年龄应该是五十多岁吧,头发半白。“秦少爷,请跟我这边走。”
“谢谢您。”秦昕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姥爷的家和他想象中差不多,书香门第又是圈内人士,书架、收藏和电影相关才是这屋里的主角。秦昕甚至看到了最早期的摄影机,它像一尊雕塑站在花瓶的旁边。
这就是电影的开端?秦昕很想去看看、默默,可这会儿只能依附性地攥住拐杖,听着他用“三条腿”走路的动静。
管家这时候回过了头,只是看了一眼这孩子,就想起了那个孩子。
乔莲,乔莲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母子俩的眼睛居然像到这种程度,连他都颇为震惊。在大屏幕上就已经很像了,现实中像得让人害怕,好似他母亲挖了眼睛,直接安在了他的脸上。可两个孩子的性格真不一样,乔莲是活泼骄傲的小姑娘,这孩子……
感觉活下去都很艰难啊。
“请两位在这里等待。”管家将他们引到了客厅的主沙发一侧,“老爷今天还有客人,现在客人还没离开,所以暂时不能过来。”
“没关系,是我太心急了,我没考虑到这些问题,我也没有方式提前预约。”秦昕并没有坐下,“请问您贵姓?”
管家原本站姿松弛,自我介绍时微微站直,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前:“免贵姓白,秦少爷可以叫我白管家。这位是……”
“这位是我最为亲密的朋友,方飞宇。”秦昕说。
白泓伸手过去:“方少爷,您好。”
“哪里哪里,您好。”方飞宇赶快接住,“白管家,您快给我们一杯冰水吧,秦昕他……”
“我知道,你们先坐。”白泓又看向沙发,“请坐。”
非常客气,根本不像外孙回姥爷的家,完全是陌生的门客突然闯入。秦昕扶着方飞宇坐下,将拐杖斜放一旁,撑着眼皮再次打量起来。
这里是母亲长大的地方。母系血统的链接就是这样奇妙,哪怕秦昕自知身份成谜,可他、乔莲、乔曜,永远有着血缘关系,而且是密不可分的父、女、子,没人能拆开他们的基因链。哪怕他痛恨母亲对他的折磨,可一旦回到这个地方,秦昕就觉得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晃。
小时候的乔莲就在这里,躲在某个地方,怯怯地打量着他。
不一会儿,白泓送来了两杯水,温水给秦昕,半杯都是冰块的给了方飞宇。
秦昕喝了一口,这水里应该是去暑的药物。尽管已经很淡很淡了,可秦昕的舌头对药味敏感。
“这里是一些小点心和水果,不用客气,请随便用。”白泓又端上了果盘。
秦昕没有胃口吃,只能点头道谢,左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白泓弯腰收了他们的水杯,默默地瞥向他的左膝盖,但什么都没有问。
再送上来的温水就是蜂蜜水了,热气也从秦昕的身体里褪去,还给他体力和清凉。左边是一个巨大的挂钟,秦昕努力辨认了一下时针和分针的方向,眼皮就自动合上了。
等他猛地睁眼,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
“我睡着了?”秦昕问。
方飞宇轻声说:“是,我没看叫你。你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秦昕话音刚落,深褐色的雕花挂钟敲响了整点报时,震在表面也震在秦昕心间。整个房间仿佛都是钟的一部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和钟声共鸣。就在这富有情感的共鸣当中,秦昕像被谁指引,徐徐看向了2层。
一位老人就站在那里,低头注视着他。
铛,铛,铛……声音回荡,秦昕眯了下眼睛,确定自己当下不是中暑眼花。
乔曜就站在那里,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
尽管他早就听说过这位年轻影帝身体不好,可“百闻不如一见”,居然差得这么离谱。所有的疑惑都凝结在这一眼的对视中,乔曜看着他攥住一支拐杖才能站起来,右手边还要扶着另外一个人,尽管他在2层,都好像听得到这个20岁年轻人的肺叶在费劲扩张。
怎么会弱成这样?
乔曜顺着楼梯走下去,他这个年龄都用不上拐杖,走路还算硬朗。等他走到沙发正前方,白泓也从偏厅走了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他的身后。他面前的年轻人全无一点活力,或者这个年轻应该具有的气盛。
秦昕鬓角的汗水往下流:“乔先生,您好。”
“乔先生?”乔曜开口是铁石般的嗓音。
与白泓的头发对比鲜明,乔曜已经找不到一根乌发,全部都是银丝,鼻梁骨架着一副无边老花镜,站姿比秦昕还要硬朗。今天是见客人,乔曜身上是改良版的新中式三件套,像一位世外高人,深居浅出,不问外界。
但是他的眼神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近乎观察一般打量着秦昕,眼神有热度。
秦昕最知道如何表演脆弱,故意快速眨动着眼皮:“姥爷。”
“呵。”乔曜既没有让他坐下,也没有让他继续站着,反而自己走到左边沙发先坐了。
当秦昕特意转过去看向他时,他一直注视秦昕的目光便偏向了另外一边。
太像了,母子俩实在是太像了。乔曜原本不想提及女儿的事,可秦昕的存在就像一把钥匙,毫不费劲儿地拧开了他封存记忆的那扇门。
方飞宇也跟着尴尬住了,现在怎么办?他们两个人是吵一架还是叙家常?
“你来干什么?”乔曜掸了下膝盖,“你母亲已经公开说过没有我这个父亲,你这声‘姥爷’我也承担不起。”
秦昕的身体却在这时突如其来地歪了一下。
“小心!”方飞宇脱口而出。
白泓连忙看向乔曜老爷,乔曜纹丝不动地坐着,不像关心外孙的神情,也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这是被伤太深了,白泓心知肚明,当年乔小姐一意孤行的婚姻并不是老爷最不能接受的,主要还是余夫人的葬礼……他没有等到女儿出现。
“没事,没事……”秦昕也是故意试探,只不过试探中是真没站住。他再次看向乔曜,如今唯一的“武器”就是他的面孔,乔曜并没有养育过自己,也没有产生太多的情感,但他为什么还会送生日蛋糕?
因为他是他女儿的孩子。他和姥姥一样养大的孩子是乔莲,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自己是她生命的延续。
“姥爷,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帮帮我。”秦昕开口便是祈求。
乔曜像听错了什么,高大的身躯在沙发上一颤:“你倒是不客气,和你那个父亲学得一模一样,真是虎父无犬子。”
秦昕并不气馁,反而说:“不是我不客气,而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也知道自己从未和您接触过,开口请您帮忙太过唐突,可是,如果我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也不会直接走到您面前,让您看到我这幅样子。”
目光扫视着他的面孔,乔曜暂时没有开口。
落针可闻的客厅只有秦昕的呼吸声,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请求您……”秦昕再次和老人注视,“让我和您一起居住。”
不止是白泓瞪大了眼睛,暴露了他稍稍不专业的一角,方飞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秦昕这样做是彻底分家了吗?
乔曜心里有一本账,也在预测这个从来不曾见过面的外孙准备求他帮什么忙。无非就是自己手里的资源,平步青云的路,再现实一些,莫非是替他找医生?去国外治疗?
结果统统不是,而是要搬来一起住。
“你倒是敢说。先不说你我有没有这个情分在,你父母恐怕不会同意吧?”乔曜恨不得把秦昕拆成两半,只留下女儿的二分之一。
“我已经20岁,有自己的选择,他们无权干涉我。”秦昕回答。
“你在你家里住得衣食无忧,父母双全,名利双收,为什么要找我一个老头子?我已经老了,手里捏住的东西不一定比你父亲要多。如果你是问他要资源要不出来而转向我,请回吧!”乔曜猜测大概是这样。
秦昕丝毫不意外,他的突然造访实在可疑:“不,不是这样。我不要那些,我只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养病。”
“怎么,他们不给你找医生?”乔曜不相信,虎度尚且不食子。
“他们……给我安排了家庭医生,很负责。”当中方飞宇的面,秦昕还是先瞒下来,“只是我父亲……他……”
当着乔曜的面,秦昕也决定先把乔莲的事情瞒下来。既然他不喜欢秦光泽,刚好,秦昕就不用客气。
“他怎么了?”要不是秦昕提起,乔曜根本不愿意说那个人。他应该对独生子宠爱有加吧,不仅给他投资拍了电影,还亲手铺路碰上影帝之位。对外接受采访,秦光泽也是赞不绝口,亲口认定“儿子一定是他的接班人”。
“他……在精神和身体上,虐待我。”秦昕的膝盖颤得更明显了。
乔曜的眼尾抽搐了几下,因为有眼尾纹路,这抽动异常明显。
“他经常打我,还试图掐死过我。夏天让我去暴晒,冬天让我在院子里感受寒冷。有时候他会把我的脸按进盘子里,逼着我吃光所有的东西……”这些都是乔莲干的,但秦昕给秦光泽扣了黑锅。
白泓看向乔曜老爷,只等着吩咐一声,然后他就上楼去给秦少爷收拾房间。
“他说,要培养我当演员,要让我……痛苦。他杀了我的狗,那条狗叫嘟嘟,他当着我的面杀了它。”秦昕看向右侧,“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我的朋友,他也在现场。”
“是……是,是这样。”方飞宇说。可是他从来不知道秦光泽会打秦昕。
“我觉得,再在那个家住下去,我会被他打死。”秦昕扶稳拐杖。
乔曜没有回应,只是盯着他的拐杖看。
“我一度不能走路,这是曾经的保姆杨妈妈送给我的。我请求您收留我,给我一个住的地方,生活费这方面……我可以自己赚。”秦昕微微侧身,掩饰住他的左腿。
老房子总是那么沉闷,连安静的这几秒都格外冗长。像一栋房子完全被爬山虎遮盖,摸不透里面的人在不在。
“对不起,当年你父母都说过和我断绝关系的话,所以我没有理由接你过来。”乔曜看向了左下方,右手无力地挥了挥,“你回去吧,去找你的父母。”
啊?果然这么无情?方飞宇也希望秦昕找个安稳的地方住,免得他爸发疯又伤害他。要不然咱们再求求?方飞宇用眼神询问秦昕,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声嘶力竭地求这个老头。
“……好吧,谢谢您,是我打扰了。”不料秦昕没有继续,只是无奈地接受了一切,“那我们就告辞了。”
但转过身去之后,秦昕露出了一个尽在掌握的浅笑。
作者有话说:
白泓:老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秦昕:白管家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离开乔曜的家时,方飞宇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唉……其实你和你姥爷挺像的。”
“像什么?”秦昕反问。他摸了摸裤兜,已经将最重要的东西留下了。
“这脾气啊。俩人都是硬骨头,但凡你说一句软话呢,说‘我和母亲都很想您’,我不信他不留你吃饭。”方飞宇虽然不了解乔曜,但看他不像胡搅蛮缠的老头。
问题就在于秦昕,听着就像逃难投奔的,一点都不知道提爷孙情。
秦昕反而摇头:“我和我姥爷从未见过,突然之间我到他面前说想他,你觉得他会相信么?还不如实话实说。再有……我母亲想不想他,你以为他不知道?”
“这倒是。”方飞宇承认自己方才武断了。
“母亲要是想他,大可以自己来。姥爷的地址一直没变过,她自己不愿意来,我强行说她想父亲了,姥爷只会觉得我撒谎。”秦昕解释。
“唉,反正……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咱们明天再来试试。”方飞宇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叫个网约车。
网约车很快就到了,秦昕上车之后先给凡星发了消息:[你弟弟来了么?]
凡星:[他说晚上过来,要带给我好消息。]
秦昕:[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告诉我。]
凡星:[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倒是担心你的身体。今天有高温预警,你记得喝水。]
秦昕摸着“喝水”这两个字,几乎将它看进瞳仁当中。一想到林繁星已经享受了哥哥这么多年的照顾,嫉妒之心就像没法控制的流浪狗,闻着肉的香气找上了他。
哪怕秦昕将这条流浪狗轰走,也于事无补。流浪狗尝过了滋味,兜兜转转还是会回来,会无孔不入渗透到他的思想里,直到他完全确定自己在凡星心中的份量远远高过那个弟弟。
人为什么要有兄弟呢?秦昕不懂。
回家的途中秦昕又睡了一下,醒来时已经到家门口。时间正好,秦光泽的车也到了,两辆车一起停下,最先紧张的却是方飞宇。
“完了完了你爸回来了!”方飞宇哪里知道这是秦昕专门策划的撞上,他只知道秦光泽不允许秦昕无事外出,每次都要大吵一架。
“没事,你先下去。我不顶撞他,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秦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可不是我爸,你爸是我爸的可能性都比他大得多。
方飞宇镇定地点了下头:“好,你一会儿态度好一些。”
他下车时,前面的秦光泽也刚好下车。方飞宇对他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特别是他杀了嘟嘟之后。而秦光泽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后面的那辆轿车:“飞宇?怎么会这么巧?”
“啊,我……出去了一趟。”方飞宇干巴巴地说。
秦光泽朝他走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就觉得秦昕一定也在车上。
秦昕正杵着拐杖往外挪,司机也没有催促,显而易见乘客的腿脚不方便。秦昕故意挪得很慢,等秦光泽都走到后车门外了,他两条腿还在车里。
等秦光泽站到他面前时,秦昕没有抬头。
“你怎么出来了?”秦光泽碍于身边还有司机、飞宇这些外人,所以语气没有那么冲。
“你的身体不适合出门,我说了那么多遍,你怎么总是记不住?”秦光泽伸出一只手,像是一位慈祥的父亲,要亲手把体质虚弱、不便出行的儿子搀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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