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
直到一句熟悉的呼唤从头顶后方传来,沈穆猝然回头,才发现端凌曜正捏着他的手臂。
“老公……”沈穆凝固的身体恍然融化了一般,惨白的脸颊上一点点涌出艳丽病态的绯红,捂着自己胎动大作的孕肚不住喘息,揪住端凌曜胸前的衣物。
沈穆从侧颊到脖颈都绷得很紧,颈侧雪白的皮肤隐隐可见青色线条,他低喘了口气,抬眼发现Alpha结实有力的手臂此时不知为何青筋微微凸起,仿佛在隐忍什么。
沈穆缓缓抬头,和端凌曜深邃的眼神对上,想要极力扬唇给他一个没事的笑容,却没能笑出来。端凌曜了然地圈紧他的肩膀,具有安抚作用的Alpha迅速包裹住他滚烫的后颈,沈穆阖上双眸,乌黑眼睫如雨后翎羽,将灯色都凝成露珠,颤颤垂下。
再次睁眼时,沈予辛已经被压到他的面前。
时隔二十年,他们这对假模假意的兄弟俩再次重逢,区别是他们之间的处境完全倒转,被无数人控制住的人,不再是沈穆,而是沈予辛,这个曾经试图占有自己名义上弟弟的男人。
沈予辛双手被折按在后背拿手铐死死拷住,身上这件雪白洁净的护士服早已染满干涸鲜血,后背的布料更是惨不忍睹,但脸上却未见丝毫惧意,站在沈穆面前停下了脚步。
按他的警察厉声喝道:“走!”
沈予辛被向前狠狠拖拽,镶进后背里的玻璃碎片扑簌簌落了一地,他几乎是刻意地贴到沈穆身前,就在他的身体快要碰到沈穆隆起的肚子时,端凌曜立刻上前把沈穆挡在身后,沈予辛腰腹诡异的兴奋果然撞上他的大腿。
“老实点!”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几名警察强行把他的头按下去,拖拽远离端凌曜和沈穆二人,沈予辛却低低笑起来,被鲜血浸湿的双眼越过无数人,直勾勾落在端凌曜身后的沈穆身上,那份从心底涌出的恶意结合憎恶根本抑制不住:
“迟早干|死|你,臭|婊|子。”
端凌曜脸色骤变,朝着他的脸就是一记重拳!
他的动作太快了,甚至连在场几名都没警察反应过来,沈予辛被打偏了头喷出了一口血,那喷出的血里甚至还带着牙,在地面上直接弹上墙,又滚回沈予辛的脚底下。
端凌曜还要再抡拳,但被警察和沈穆制止了,沈穆慌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老公!不要!不行…不要……”
“端先生!请您保持冷静!”其中那名和他们同乘电梯的警察让同事迅速把沈予辛带下去,挡在他们离开的方向抬手拦在端凌曜的身前,“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接下来的事还请交给我们警……”
“难道我就这么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往我爱人身上泼脏水吗?!”端凌曜的怒吼传遍整个长廊。
这栋楼是VIP楼,客人大都非富即贵,除了少个别因病住院,其余的都是来体检疗养或是其他个人因素需要借口住院而已。
为保证每一位客人的服务质量,每一层设置的病房套间数量都不多,他们所在的这一层更是只有四间,恰好今天都住满了。
端凌曜吼完之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深吸一口气,侧过身揽住紧紧攥住自己手臂,不知何时开始落泪的沈穆,托着他的肚子,沉思许久后开口:“警察同事抱歉,这段时间我们家出的事太多了,先是我家小儿子突然失踪昏迷,后来我的妻子又被无故被偷拍造谣,现在我家大儿子……”他说着叹了口气,“抱歉,刚才是我太冲动。”
“没事,”警察摆摆手,表示自己理解,视线在面前赫赫有名的磐衢集团董事长和近来谣言缠身的端夫人之间徘徊,试探性问道,“我刚才看夫人与这名嫌疑人似乎认识?”
端凌曜抹去沈穆眼角的泪,声音沉重:“他是我爱人同父异母的大哥,叫沈予辛,也是二十年前‘三一四人体拍卖案’中逃窜至国外的嫌疑人之一,警官,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物证想要交给您。”
“是什么?”
端凌曜揉着沈穆肿胀的后腰,缓缓开口:“是一瓶香水。”
前几天被各种文娱热搜强行压过去的端家热搜再次爆了。
不同的是这次的热搜风向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一开始的满屏的小三私生子师生恋甚至信息素造假到现在热搜第一明晃晃的五个大字——
“沈穆……是端凌曜的妻子?!”
程澈舒的尖叫骤然响起,把隔壁睡得正香的父母姐妹直接吓醒,活似一把烈火烧尽了这漆黑寂静的夜幕。他猛地起身,看着电脑屏幕里那只Omega模糊但仍然清晰可辨的脸,冷汗顺着脸颊汩汩下淌,满脑子只一个念头:
完蛋了。
但不等他再思考,楼下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睡梦中被惊醒的管家连忙穿衣起身,刚一打开门,只见几名警察纷纷亮出证件:
“我们是斑洲市公安局檀庐分局警察,请问程澈舒先生是否在家?”
没过几秒,磐衢集团法务部深夜上线,在这场网民的狂欢中接连发出几十条律师函直接携真名艾特到各大V,在热搜第一“沈穆端夫人”底下第一条赫然是沈穆大半个月前被狗仔偷拍的照片和今天在医院时被偷拍的照片对比。
区别是大半个月前的照片是在深夜,灯光微弱,沈穆还戴着眼镜,面部线条非常模糊,但今天最新的偷拍却清晰犹如怼脸直拍,连他根根分明的眼睫以及眼眶周围扩散的泪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又有网友拿出沈穆在校园官网里的证件照——
【热评:妈咪。】
【热评:世上真的有长成这样的人……我服了,女娲你捏我的时候是不是喝多了为毛我哭起来眼睛肿得像被一拳打过了一样】
【热评:我信端凌曜的宠妻人设了,妻美至此,不宠天理难容哈】
与此同时,“磐衢集团大公子遭枪击至今生死未卜”和“沈穆 ‘三一四人体拍卖案‘幸存者”同一时间冲上热搜榜第二第三,与第一条“沈穆端夫人”齐齐霸榜,就在大家一头雾水时,由斑洲市警方发出的警方通告直接坐实了热搜内容。
“…将犯罪嫌疑人沈某某抓获归案……”
深夜大排档的烧烤摊前,刷头上的油“刺啦”一声滴进炭火里,在烟灰与烧烤料的的熏腾里,老板娘搬了把椅子坐在自家丈夫身边,大声朗读着手机里的内容盖过了塑料桌边几个醉鬼男人的胡吹乱侃。
“沈某某乃是‘三一四’案件中潜逃……又因涉嫌故意伤害他人……”
“他是什么逃犯啊?‘三一四’是什么?爸!”南城某县的老小区内深夜仍然灯火通明,今年才上高中的女孩从书桌前抬起头冲着门外大喊,结果好半天却无人回应,于是她猛地起身,钻出书房冲着沙发上快睡着的阳光老男孩大喊,“周健!”
“ ……臭丫头再直呼你爹名字试试呢!”
“爷爷!我爸要打我!”
“不许胡说八道!”
“——案件正进一步侦办中。”
“端董,找到人了。”
这句话响起在身后时,端凌曜恰好看完所有内容,不过他不着急回头,而是继续站在天台上,仰头欣赏凌晨时分舒朗皎洁的月色,同时慢慢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换出了烟盒。
打火器啪嗒一声亮起火花,那深夜里幽暗的灯火被他们身后“手术中”猩红的灯牌所吞噬。端凌曜给自己点了一根,夹在指节之间,也不抽,就这么盯着烟身静静燃烧,直至燃尽了大半,才转过身。
郑梦时大半个身体都隐没在黑暗里,将脚边跪着的人一脚踹到端凌曜的面前,这人被找到时正抽着,醉仙欲死之际被一麻袋装过来,等效果过去了之后浑身剧痛,手脚也被捆住了,根本无法动弹。
他被堵了嘴,但仍止不住自己的嘴,一边抽搐一边呜咽说话,端凌曜转身走了过来,夹着烟在他面前蹲下,滚烫的烟灰一点点落在男人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顿时烫出一颗颗水泡。
男人再次发出压抑的痛呼,下一秒,蒙在头上的头套被一把扯开,他还没来得及呼吸,那根燃到一半的香烟骤然逼近他的面前,几乎要戳进他的眼球里!
“……!”
男人被吓得猛地向后挪去,但他双手双脚都被捆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背后那只大手又将他一把推向前,扯着他的头发逼迫他强行睁开双眼,眼看着香烟头上那摇摇欲坠的灰色烟灰即将要掉进他的眼里,男人挣扎得更厉害了,眼底瞬间蓄满泪水。
突然,在他面前的人似乎笑了一声,指尖一颤,烟灰擦过他的脸颊掉在地上,男人紧紧盯着这根香烟,看着它从自己眼球旁挪开,一点点挪向面前这人的唇边。
借着香烟微弱的光芒,端凌曜叼着烟蹲在自己公关部部长的面前,叹息般开口:
“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帮你开口?”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来迟了!这几天发烧了,然后也有点emo,剧情卡住,所以没能更新,不好意思!!!!
半个月前。
磐衢集团官方发出第一则澄清声明后,杨树也得到了端凌曜的消息,立即带着几名助手和工作资料来到定位所在的医院,找到了沈穆所在的病房。
“来了,坐。”
彼时端凌曜刚从病房里出来,身上带着浓郁的Omega信息素的气味,走到书桌后拉开凳子自顾自坐下,简单翻看过文件和平板,开了个十分钟的短会对接下来的工作进行分配。等着几位助手得到指令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杨树时,端凌曜才放下平板,冷不丁问道:
“夫人怀孕的消息,你告诉李部长的?”
“我?”杨树收拾合同的手一顿,“我没有,不是您……”
杨树看着端凌曜似笑非笑的表情渐渐噤了声,沈穆是端夫人的消息即便是在公司也没多少人知道,端夫人怀孕的事更是只有秘书团队的几人知晓,而其中负责公关工作——也就是她本人,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杨树立即意识到问题,同时心沉了下去,放下手里的东西:“端董,抱歉。”
端凌曜摆摆手,示意她没关系,一个集团这么多人,想要做到消息密不透风根本不可能,况且近些日子在老爷子有意无意的放手下,端凌宇也从分公司正式踏入公司总部,据说拿着亲爹留给他的股份在股东间很活跃,大有施展一番拳脚的意思。
倒也不算坏事,现在不就抓到一个了吗?
“端凌宇近期和孙瀚走得很近,你多关注他们私下交往情况,孙瀚有符合资质的竞标公司,端凌宇很可能会找他们做代理。顺便让底下人注意点大运河项目的投标资料,”端凌曜敲了敲平板,把东西重新推回杨树面前,“该放手的时候尽管放手,不计后果。”
端凌曜的声音轻飘飘的,差点被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吞噬,但杨树还是觉得自己脑袋里的那根筋被狠狠一拉,她顿了顿,抬眼打量端凌曜的表情,却发现他注意到进屋的人,起身道:
“怎么了?你们Mommy醒了?”
“嗯,”端霜琼不大高兴,“问您在哪。”
“我来了,”端凌曜揉了揉小儿子的头发,招呼着他往外走,临出门前吩咐杨树,“杨树,你回公司吧,不用管他,不过这几天我要知道他还和哪些人有接触。”
“我知道了端董。”
“是…是一瓶香水,我听见电话那头这么说,”一道极力压低的嗓音在空旷的应急通道不断回荡,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听清电话那头的声音之后又不可置信地拔高嗓音,“……什么?在哪?这我他妈怎么知道!”
他重重扔了烟,拿鞋尖狠狠捻灭了,使劲抓了抓自己一丝不苟的头发,过了好一会才不耐烦道:“估计在国外吧,隐约听到是什么一个……一个姓方的,说要跟端董说话,其余的不知道……不说这个,你答应过给我的货什么时候能到?我都已经答应给你传消息……”
十分钟后,电话那头的人挂了电话,他看着黑屏的手机“呸”了一口,骂道:“丧家犬……”
骂完之后,他靠回墙上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很陶醉深吸一口,直至一根烟抽完,才有心情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发型,警惕地四处张望,甚至不放心地上下楼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监控和人影,供电室里的门锁锁紧,才放心大胆走出门外。
“……李部长…您吃过了没啊?”
“还没呢,刚刚接了个工作通话……”
“那您辛苦!最近事真是不少……”
余下的对话被关在门外,应急通道里的声控灯重新熄灭,供电箱的锁芯里陡然亮起一道红光。
那道未能被发觉的红灯还是明晃晃映在李部长的眼底,他起初茫然失焦的瞳仁逐渐汇聚,眼都不眨地盯着这根拿他的眼睛当烟灰缸的香烟,被捆在背后的双手企图解开束缚,不停地耸动肩膀和身体,想要远离面前的人。
但背后那股巨力扯着他的头发和上半身,强迫他贴近那根香烟。
“别害怕,”端凌曜的语气堪称温和,“我只想知道沈予辛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上你的,你老实说出来,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放你回去,可以?”
他生怕李部长听不懂似的,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但尾调却很平缓,分明是疑问句却没给他拒绝的权利,一段话说罢那半根香烟又燃尽了一截,灰白的烟身悬在指尖,紧挨着李部长的眼皮,甚至能察觉到那股灼烧。
李部长忙不迭点头,端凌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抽出他堵嘴的抹布,慢条斯理把香烟反过来,烟屁股塞进他的嘴里:“醒醒神。”
尼古丁焦苦味迅速从口腔扩散,融入血液里刺激迟钝的脑神经,李部长深深吸了两口,才从惊惧的情绪中走出来,支支吾吾:
“是…是……我跟着…小端总去喝酒,那天喝多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
“小端总。”端凌曜重复了一遍,觉得挺有意思,“你们平时在公司这么喊他?”
李部长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是、是他要我们这么喊他的!小端…不是,端经理常和我们一块聚餐,一来一回就熟了,那天我们喝完第一场,又去新城的夜总会开第二场,喝着喝着,就没什么意识了,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进屋,然后就被扎了一针……浑身都舒坦了…”
他说到后面竟还有点回味的意味在里头,端凌曜给郑梦时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上前抽出怀里提前备好的紧急抑制剂,对着李部长的手臂扎了两针。
Alpha抑制剂有加速血液代谢的作用,这种紧急抑制剂更是科研院针对发热期Alpha信息素大量蓄积血液的情况专门研制而成。
冰冷的液体迅速流进血液,伴随血液的滚动流遍全身,李部长只觉得一时间浑身的燥热都凝固了,恍如游在云端的身体重重坠地,他打了个寒战,迷茫的视线再次聚焦:
“端…端董……真的…没有了,我什么都没干……”
“你把香水的事告诉了沈予辛之后没多久,他就找到这里了?”端凌曜看了他一眼,又起身踱步走回窗边,给自己点了根烟,“还是你告诉他的?”
李部长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眼睁睁看着他走远,挣扎着朝着端凌曜爬去:“端董…端董!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是他们逼我,要我转述您的日常行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端凌曜淡淡瞟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圈:“安静。”
即便Alpha一点信息素都没散出来,但李部长还是噎住了,端凌曜的眼底倒映着“手术中”那猩红的光,犹如恶鬼般诡异凌厉,仿佛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端凌曜捏着烟,随手伸出窗户往外一弹烟灰,若有所思道:“看来身边老鼠不少。”
不论是沈予辛自己发现的还是李部长告诉他的,都说明有人在泄露他们的行踪,区别是一个卖给沈予辛,还是一个卖给那个端凌宇而已。
端凌曜挥挥手,郑梦时立刻向前抄起那团抹布重新塞进李部长的嘴里,在李部长惊恐的神情中一众保镖把他重新装进麻袋里重新带走。
灰白的烟圈在空中一圈圈扩散,烟身中闪烁的火光犹如一滴血,在他的指腹间留下深深的痕迹。
他唯一感到意外的是沈予辛和端凌宇居然认识这件事。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惊讶,沈予辛这样一个潜逃近二十年的逃犯能大摇大摆回国出现在S大这样一个公共区域里,必定有人为他做担保。端凌宇虽还不成气候,但能唬住老爷子,把端承霄那一点养老股份拿到自己手里,就说明他还是有一定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