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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寄君(山河寄君)


彬鸢眉头微皱,父亲不把自己儿子养在身边,那养在哪儿?
“父亲把儿子养在身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小二脸色微怪,知道这位公子把他的话理解错了,压低声音解释:“别人的那叫养儿,他那叫养妓,把儿子当娼妓养,逼着一个好好的男儿穿着女服,脸上画着红妆,夜夜留在房中伺候,这算个什么事吗?”
彬鸢懂了,也不再听下去,毕竟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孩,他又打赏了一些钱给小二,吩咐道:“两间上房,把饭菜都端到房间去吧。晚上的时候,房间里各放一桶热水。”
“好勒!”小二点的,麻溜的办事去了。
彬鸢带着徒儿在镇上溜了一圈,这镇子很安静,村民们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就算有外地人到来他们也不敢多看一眼,何况这两人的着装太过于华丽,一看就是惹不起的就更加不敢看了。
李财主家非常显眼,这镇上最豪华最大气的房子就是他家,彬鸢走了一圈一眼就瞧见了那栋青砖碧瓦的大院子。
此刻是太阳落山,鲜红的夕阳打在青砖上,咉着一股幽幽的光。
院落里萧条的树枝伸出墙,几片落叶洒下来被风吹走。崎心肚子有些饿了,扯了扯师傅的手说:“师傅,咱们回去吃饭吧。”
“好。”彬鸢收回眼,往回走了。
崎心与彬鸢数月来的相处,很快就参透了彬鸢的性格,胆子也放大了些,不像一开始的时候,不敢说一句话。她觉得师傅很温柔,做什么事情都让人赏心悦目难以移开目光。
其实在她心里只要和师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开心的。
两人回到客栈,在房间里用完餐后,彬鸢让崎心先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他在屋子外面设下了结界,即使他知道这镇上并没有什么坏心之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夜幕悄悄挂上枝头,独自坐在案前的彬鸢睁开了紧闭的眸子,周身的亮光消散,他踏着月光飞在屋檐上,轻轻松松的越过了家丁的巡逻,置身在一间亮着微光的小院里。
“唔……啊!”
屋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彬鸢隐去了身,径直穿过墙壁,来到屋内。
看到的却是一十二左右的少年被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压在身下,说两人是父子,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少年长得很美,嘴角边长着一颗妖魅的痣,眼睛狭长而妩媚,此刻少年痛苦的皱着眉,双手被反剪着吊绑着,大腿呈扭曲态屈辱的趴在床上。
彬鸢没有出手挽救这个少年,而是在屋外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老态龙钟的男人一连撇足的在下人地搀扶下离开了院子,走的时候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说:“不经用的赔钱货,和他那贱妇一个模样!”
咒骂的声音远去,彬鸢一刻也不停留的回了屋,却看到少年艰难地趴下床,大腿内侧流出一条血痕。少年晃晃悠悠的来到桶边洗着身子,清澈的水被染红,他却连眼睛都不眨感觉不到疼似的恨不得把身上的皮给搓下来。
少年看不见彬鸢,彬鸢只能看到少年伤痕累累的背,所以并没有看见少年眼中的怨毒。
根据神谕卷轴的指示,他必须找到一个气运之子培养,彬鸢来到李家庄打听了许多事情,比如才华横溢的公子,或者是多灾多难的人,而最为感兴趣的就是这个。
在他看来,一个人要成为气运之子,必须经历许多苦难磨练强大的心智。他觉得这少年经历的苦也够刻苦铭心,所以打算就让这人成为气运之子。
彬鸢的想法一向很美好,可惜他并不知道,厄运之子和气运之子小时候的经历都很相似,如果找错人,那么就很难收场了。
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彬鸢当天只是踩点观察一下情况,并没有立马行动。
第二天一早,崎心早早的就来到师傅门前端着一盆热水等候,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就要端着热水,早早的等在大娘门口。
她的是母亲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妾,她在家里也没有地位,如仆人奴婢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尽心的讨好大娘,她和母亲的日子根本没法过。
不过自从被抓走之后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她是看着娘被那些黑衣人杀掉的,其实看着娘死后她心里还松了一口气,这样也算一种解脱吧,每日每夜提心吊胆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好。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彬鸢有些发愣的看着徒儿端着一盆水站在自己房门口,接过小孩子手中的盆子,说道:“都说了不用给为师打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可是这是徒儿唯一可以为师傅做的……”崎心垮着脸乖乖的站在师傅身边,等待着师傅训斥自己,其实心里知道师傅并不会骂自己。
“你呀,小小个,乖乖当个小孩子就好,打洗脸水这种事情为师自己就可以弄,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彬鸢把润湿的帕子往徒儿的脸上一糊,把小家伙的脸擦得干干净净。
崎心有些受宠若惊,就算是自己的爹爹,也不会对待她到如此地步,刹那间眼眶就红了起来,她不想让师傅看到自己哭,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
彬鸢也快速的洗了把脸,叫来小二端上饭菜,一顿早餐就解决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带着徒儿在镇上买了一些小孩子的衣物,他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崎心买了好几套粉嫩粉嫩的衣裙,吓得崎心还以为师傅抽风了。
她其实并不喜欢粉红色的衣服,她喜欢和师傅一样穿白色的衣服,可惜自己每次都会弄脏,弄脏后还洗不干净。
师徒二人在镇子上游逛,走到河神庙时,没想到却碰见了一伙百姓家的少年们拿着石头往一个蹲在地上的少年砸去。
彬鸢走上前去看了一会,发现了蹲在地上的少年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就是昨晚那个少年,他上前呵斥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正在欺负少年的男子吓了一跳,回首都正准备骂回去,眼瞧着是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眼见力很好,知道是惹不起的,迈开腿就溜走了。
彬鸢见那少年还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便说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快回家吧。”
少年抬起头,额头上的血液流进了眼睛,目光漆黑如墨,深邃得像一滩死水,无波无澜,望着彬鸢。
有时候人的惊鸿一瞥,就会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种下一股波澜。
少年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长得还要好看的人,只不过他眼前的这白衣少年长得很美,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人的身上镀着一层微光,温柔的,渴望被拥有的,却又像是另一个世界的。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连一句感谢也没有,低垂着头摇摇晃晃的走了。
彬鸢望着那少年的背影,想起少年脸上涂的那些胭脂水,就知道这人心里恐怕积累了大量的怨,早晚得出事。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五日后,李家庄发生了一件轰动人心之事,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李朔月尽在两人行房之时,拿刀捅死了自个便宜老爹。
镇上赶来的衙役来捉拿罪犯时,都被那尸体的惨状吓了一跳,检查尸体的仵作更是无法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所为。那尸体的下身被刀割成一块一块,脖子脸上已经面目全非,用千刀万剐来形容都不足为惧。
这件案子早早结案,李财主的大儿子为了尽快继承自己老爹的财产,挥挥手给官府砸去了一大把银子,硬是把七天的时间缩短成了两天。

行刑的那一天,天空飘着小雨,灰蒙蒙的。
无数百姓在邢台下围观,没有辱骂,没有愤恨,大家都只是凑个热闹看个稀奇。
望着那些眼神,被绑在行刑柱上的李朔月诡异地笑了,一笑百媚生,他那颗嘴角的魅痣给人感觉更加勾人动魄。
台下的百姓看着晃了神,就连行刑的官员都有些呆愣,官员也是见过场面的人,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
羞愤于自己竟然被一个男子的美色给迷了心,当即就骂道:“此等心狠手辣之人,必须得实行火刑!”
百姓们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早已麻木,对于他们来说,这台子上烧死的人,还不够少吗?多了去了,在这上面丢掉性命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他们已经看习惯了。
李朔月抬头望天,好似要解脱一般,忽然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白点,仔细一看,人群之外站着几日前救过他的那个人。
李朔月突然之间脸上没了表情,他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此时此刻狼狈的样子,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都要死了。
等到他脚下的干柴被点燃的时候,他渴望地望了一眼那人所在的方向,他从未有如此强大的求生欲望,渴求于那人能够救下自己。
呛人的烟火钻进鼻孔,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滚烫的温度,让他看不清楚远方有什么,燃烧的火焰将他埋没。
在他绝望,甚至已经做好准备死亡的那一刻,忽然间的清凉驱赶了炽热,晕厥前夕,他感觉到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铁链断裂,然后跌入到一个清香的怀里,便没了知觉。
彬鸢抱着少年从火海中飞出,却没有人看见,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个被绑在行刑台上的人已经葬身于火海。
十月初,南浵大陆依旧被炽热地太阳笼罩着,秋天的影子好像把这片大陆给遗忘了,原本应该随着季节凋零变黄的树叶也没凋落,花正开得茂盛。
一大两小走在山涧密叶翠绿之中,崎心牵着师傅的手,不解的问着师傅:“师傅,秋天树木还开花吗?”小女孩不懂为何到了秋季树叶还没有凋落,只知道凡是自己要问的问题师傅都会回答自己。
自从碰到师傅以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苦,活的自由自在,跟着师傅学习医术,现在森林中的花草树木她已熟知药用以及栽种方法。
“咱们只要在十二月前赶到北国后,季节就会变正常了……”彬鸢不确定的说,摸了摸徒儿的头,眼角的余光瞧了一眼紧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少年。
少年走得很慢,一路上一言不发,彬鸢本不打算让对方跟着自己,可是少年赶也赶不走,他又不好在少年面前动用法术,只能任由少年跟着。
这一路上,他得教会徒儿学习药草知识,希望这孩子长大以后,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夫,救济苍生。传承很多,法术兵器剑术也会包括医术,当然用毒方面的也有着一大堆的记录。
这些知识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属于高等位面的知识,彬鸢没有告诉给这个孩子,毕竟太过于先进了他们也接受不了。
每个时空都有着自己的特点,彬鸢就相当于融合了各个世界的知识。他不能将这些东西胡乱的交给徒弟,必须选出最适合徒弟的进行传承,因为普通人的大脑承受力是有限的,一旦灌输的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打算把那个李朔月培养成气运之子,但是气运之子是必须要在这片大陆上经历磨练然后一步步成长而形成。
“师傅,我走不动了……”崎心揉揉酸痛的小腿,希望师傅可以在前面的大树下休息一会儿。
彬鸢点点头:“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师傅!”崎心高兴的一蹦一哒来到树下坐着,从行囊里翻出包裹好的糖果,剥开糖纸,一颗润滑的白色奶糖在阳光下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味,崎心将奶糖拿在手上盛在师傅面前:“师傅吃。”
彬鸢摇了摇头,“崎心吃吧,师傅不吃糖。”他有许久都未吃甜的东西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貌似好像是从他丢掉了双眼,流落民间的时候吧。
那时候的汤药苦得让人舌头卷了起来,为了能够活下去,再难吃再苦的药他都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用这种方法来提醒自己,你最喜欢的皇兄,你最敬爱的人,是怎样残忍挖掉了你的眼睛。
可惜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彬鸢曾经也怨恨过也想要过报仇,最终都放弃了。他不是不恨,而是看透了之后,也能够理解彬旭的恨。
两人在树下坐了一会儿,一直慢悠悠跟随着师徒两人的少年开始走近,他停在大树旁不远的地方,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的蹲在另一棵树下观望着。
没人能够猜得透少年的想法,那场大火没有吞灭了他,吞灭了他作为人性最重要的一点东西,那就是人心。
人心死后,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对他们来说值得活下去了。
彬鸢安抚徒弟在树下等候,朝着少年休息的树下走去,少年闻声抬头,目光依旧如一潭死水,脸上的红妆还没来得及擦掉,数日来的赶路汗水化掉了一些,脸上脏兮兮的。
“你打算去何处?”彬鸢在少年身旁坐下,把从徒儿行囊里拿出来的馒头递给少年:“吃点东西吧,你一路上未进口食,身体会累垮的。”
少年目光幽幽的望着面前的馒头,随后又抬头看向彬鸢,他从对方温和的眸子中看到的只是关怀,这种奢侈的东西,他从出生的十二点年里就没有体会过。
李家庄的村民个个视他如笑柄,见着他的人都会拿着石头砸他,戏谑他,往他身上吐口水。那个给予他生命的老爹,不过是把他当一条发泄的畜生养着,需要的时候伺候,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踹开,吃的连只看门狗都不如,他算什么?
久远的记忆被面前的笑容唤回了神,李朔月僵着手接过馒头,没有感谢,麻木的往嘴里塞。
也不知怎的,没有味道的馒头竟被他吃出了一股甜味,那种微微的香甜在舌尖上发酵,吞进肚子里后他还能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他在想,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看着这孩子狼吞虎咽,彬鸢生怕他一不小心给噎着了,只能在一旁担忧的嘱咐。
人生来就应该被祝福的,他们来到这世上,短短的走上一遭,若苦若喜若爱若悲,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你叫什么名字?”彬鸢虽然知道对方叫什么,但还是想听少年亲口说出来。
一个馒头被少年快速的吃完,他望着手上的馒头渣滓,一点犹豫也没有吞了下去。
最后他说:“李朔……月……”这是一个可耻的名字,少年说得有些僵硬,因为从来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一瞬间,他都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名字。
见少年回答自己,彬鸢欣慰了不少,笑起来时漂亮的瑞凤眼微微上挑,美得不可方收:“那你今后打算去何处?”他问出了刚才问的第一个问题。
李朔月闭上嘴巴,低着头看着枯叶,他不知要去何处,也没有地方可去。他想要跟着彬鸢,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觉得如自己这般肮脏的人是没有资格做对方的徒弟的,他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更加的自卑了。
彬鸢依旧没有得到回答,而自己的徒弟在前面那棵树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起身,替少年拿走掉落在头顶上的绿叶,心还是软了。
“既然没有去处,就跟着我们去北国吧。”
李朔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嘴巴张张合合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到最后那些涌入到口腔里的话语都灭在了舌尖。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彬鸢转过身走后紧紧的跟上。
最后几人又继续赶路,他们沿着茂密的森林前进,明明看似了无人烟的森林里,竟然会有一条窄窄的容纳人行通道的路径,实在是让小姑娘惊讶不已。
彬鸢给徒儿解释道:“这些茂密的山间中当然有灵物在修行,这些道路被施了障眼法,普通人是没办法看见的,我们现在走的这些路叫做妖道,在路上碰到的人大多都是妖怪幻化而成的。”
崎心惊讶的张大嘴巴:“师傅,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他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以前她总是想不通师傅为什么会飞,现在看来师傅肯定是神仙。
李朔月听的神经一蹦一蹦的,毕竟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从小就被养在后宅之中,接触的人很少,对外界的事都是一知半解,现在听到彬鸢这样说,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在这些茂密无人敢踏足的森林中走了几天。
途中也碰到过一些猛兽,可是那些猛兽只是瞅了他们一眼,悠闲的甩着尾巴离开了。
“有啊。”彬鸢点点头,按照神谕卷轴里的知识讲解道:“崎心为师说的这些你定要记住,这片大陆叫南浵,人、妖、魔、鬼、怪共同生活的地方,他们平日里都不会与人类有交道,生活在各自的地盘里相安无事,但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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