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谢氏中与他交好的屈指可数,且还能做到将他牌位放于宗祠,至少后面的地位非常高。
谢折衣一一筛选过去,筛到最后,竟没有任何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是云阳谢氏第三百五十一任家主。”
三百五十一任?
谢折衣神色一愣。
他只知道谢氏第三百五十代家主是谁。
谢氏三百五十代家主,谢钧。谢折衣的生身父亲,也是死在天问剑下的谢氏家主。
而第三百五十一代家主,正巧是谢折衣血洗云阳谢氏之后的第一任家主,那会是谁?
在直面谢折衣血洗全族后,还能把谢折衣的牌位供在宗祠,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皱眉,朝那堆牌位看去,按着历代家主那处的牌位往下数,而后终于看见一块古朴木头刻的牌位。
待看清上面的字后,谢折衣神色冷沉下来,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阴郁。
同时,谢白玉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谢氏第三百五十一代家主,谢别枝。”
也是谢折衣同父异母的兄长。
谢折衣五岁之后,虽从空旷寂静的崇明殿出来,但谢钧那时把谢折衣看的跟眼珠子一样,仍然对他四周的人严防死守,云阳谢氏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小主子的特殊性。
是故虽然得以重见天日,但谢折衣走在路上,沿路仆从跪拜,回到房间,弟子守在门外,谢钧派了无数人跟在他身边,任何人想要靠近谢折衣都要经过极其严密的审查。
遇上谢别枝是个意外。
应是才从崇明殿出来不久,谢折衣冷淡得不像个小孩,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乌黑的瞳眸淡淡看向前方,他走在路上,身后跟着长长的家仆。
没有人说话,一路过来,唯余脚步踩在雪地松软的塌陷声。
细小的雪花落在谢折衣发梢,他还没开始修炼,不能用修为御寒,只能穿着身厚厚的白毛围氅,愈发衬得粉雕玉琢,可惜那双眸始终毫无情绪,如雪做的瓷人。
忽然,远处青玉墙头,一抹红从外面探头。
谢折衣顿足,身后无数人跟着他一起停下脚步。
他指了指那墙头,问,“那处是什么地方?”
身后有人回道,“是大公子的居所。”
谢折衣除了谢钧,几乎谁也不认识,这所谓大公子自然没听过,他问,“大公子?”
“大公子是家主与夫人的长子,也是您的兄长。”
“兄长?”
谢折衣念了一遍,神色无动于衷,他更对那墙头冒出来的梅花感兴趣。
“把那株梅花栽到我院里去。”
他对人没兴趣,漆黑眸子只盯着墙头招摇的梅花。
“这,可是,大公子悉心养了好几年……宝贝的不得了。”
谢折衣只两个字,“我要。”
身后的仆从尽皆感到头疼。
这位小公子才从崇明殿出来不久,沉默的完全不像个小孩子,却不知为何对梅花格外感兴趣,但凡是看见稍微好看点的,必得要占为己有,真真是奇怪。
谢折衣才不在意这些仆从怎么想,他只惦记着在最后他对那个梦中人做的承诺,若下次再见面,他会送他一株梅花。
下次是多久?
谢折衣不清楚,但不妨碍他提前末雨绸缪将所有看得过去的花全都收入囊中,等到后面自然可以由着他千挑万选。
更何况面前那株花,不仅仅是看得过去,花瓣艳丽,枝蔓蜿蜒,极为姿色动人,妩媚多姿,少有的极品。
可这株花的主人,在云阳谢氏地位却也很是不凡。
云阳谢氏长公子,谢别枝,其母亲乃同为七大世家的重泽闻氏家主之女闻酌君,身份尊贵,于阵法一道天资颇高,本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可惜其因一次意外根基受损,修为跌落,再难晋升,七大世家温情少有,在她注定道途已毁后,就直接放弃了她。
闻酌君虽境界跌落,但其乃重泽闻氏家主之女,血脉尊贵,拿来联姻正好,根本容不得闻酌君反对便被强行送进了云阳谢氏,成了没有名字的家主夫人。
但无论如何,其也是闻氏之女,而谢别枝作为她与谢钧的长子,既是云阳谢氏的长子,也是云阳谢氏与重泽闻氏合作的筹码,不可谓不重要。
这些仆从怎么敢轻易得罪了这位长公子去,但他们也不敢忤逆谢折衣的话。
一时迟疑起来,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一名着青衣锦袍的少年站在那处院墙的门口,眉眼带着温和的笑,声音清润,“折衣若是想要便拿去。”
谢折衣盯着他,没说话。
倒是身后的仆从尽皆认出来人的身份,纷纷俯身行礼,“见过长公子!”
谢别枝走近,他比谢折衣不多不少,正正大了十二岁,十七岁的少年,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神骨玉清,面冠如玉。
四下的仆从见他走近,纷纷面露迟疑,他们奉家主之命,禁止任何不相干的闲杂人等接近小公子,可若是大公子的话,他们该不该拦?
谢别枝微微露笑,“我已经得了父亲的允许,你们不用这么防备。”
云阳谢氏长公子,以端方有礼、温润如玉闻名遐迩,出身世家却未有世家子的傲慢,绝不可能说谎。
那些家仆听了他这话,俱是松了口气,也不再试图拦着,识趣地朝后退了几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谢别枝低头,看着矮他半截,粉雕玉琢偏偏冷淡至极的小孩,语气温和,“第一次见面,我是你的兄长谢别枝。”
谢折衣歪了歪头,他对这个人不感兴趣,但不妨碍他理解到,这个人会给他花,所以在谢别枝带他进他宅院时,谢折衣很顺从地跟着他进去了。
宅院里,雪地中开得正盛的梅花迤逦而绽放,从瓣瓣绯红花瓣,可见其主人心血不少,平日里应是极其爱惜,不过此刻,这位素来把这株梅花捧在手心的长公子,却温和笑着对谢折衣道,
“喜欢吗?喜欢就让人全栽到你院里去正好。”
“长公子?!”
他身后的侍臣闻言一惊,都是知道长公子平日里有多爱惜这些花,下意识叫出声。
谢折衣可没有什么抢人所爱的愧疚,或者说,他根本还没有这些多余的认知,他只知道,他需要挑一枝最好看的梅花送给那个人。
所以他直接点头。
长公子身后的仆从看不惯他这样毫不感恩的样子,想要为长公子抱不平,但谢别枝却笑道,“这些梅花本就是我为折衣栽种的,他能喜欢,也算没有白费苦心。”
谢折衣喜欢梅花,此事人尽皆知,但没人疑惑为什么。谢折衣出生之日,方圆百里梅花逆时而开,这般天地异象伴随梅花而诞生,若喜欢梅花也似乎并不奇怪。
不过谢折衣在最开始,对梅花根本没什么兴趣,与其余的花草树木并无区别,只是在那个幻境中,随着那双冰蓝双眸一起映入眼帘,无端显得四周红梅妩媚生姿,叫谢折衣难得起了兴致。
当然,这些原因也无从为外人道也,那个幻境始终是谢折衣一个人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因着这次赠梅花一事,谢折衣倒难得在除了谢钧以外对另一人也多了几分印象。
且这印象,与谢钧不同……并不排斥。
也不知道谢别枝对谢钧都说了什么,谢钧确确实实允了他偶尔来见谢折衣,他实在是个温柔的少年,与他那位高傲冷淡的母亲截然相反。
即便随着谢折衣越长越大,显露出万万年绝无仅有的天资,名扬修真界,衬得谢别枝这位长公子如萤火微弱。
所有人提及谢氏公子,永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谢折衣,而原本属于谢别枝的少主之位也摇摇欲坠。
但谢别枝从没有怨言,对待谢折衣永远温和一如初见。
所以,才显得后来愈加可憎,令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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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爺毁天下的雷[红心]
感谢山山而川、伍六七、洛希极限、勿、Ly、陌樱恋、林七、70788550的营养液
一想到这牌位是谢别枝放上去的, 他就恶心,厌恶,反胃, 甚至想吐。
看来还是他当初手下留情了, 竟叫谢别枝在后面还能这样恶心他一手。
“咔嚓。”
谢折衣漆黑瞳孔一瞬绯红, 在他冷冷的目光下,那块刻着“谢折衣”的牌位自上而下裂开道裂痕, 而后“咔嚓咔嚓”裂缝越来越大。
那是上好的紫桐木所铸, 但此时在谢折衣的视线中却似承受了千钧的压力,最终“嘭”地一声炸开,化为无数木屑飘散。
“家主!发生什么事了?!”
这动静不小, 一下惊动了外面守着的谢氏弟子,他们说到底对谢折衣这个突然冒出的谢氏人不放心, 听到宗祠传来这么大的动静,连忙闯了进来。
然后就见,受谢氏后人供奉至今的宗祠,历代先祖牌位全部东倒西歪,横着竖着倒在供案上, 还有许多甚至直接掉在了地上, 一片狼藉。
而谢折衣与谢白玉站在殿中心, 两人背对着众人,不知道情况如何。
那些弟子连忙唤道, “家主, 您没事吧?”
谢白玉:“碎了。”
那些弟子疑惑, “碎了?什么碎了?”
谢白玉弯腰,捡起地上一块木屑。
她看不见,在地上摸索了会儿, 紫桐木坚硬锋利,谢白玉手指无意碰上木刺,瞬间血珠滴落,落在她苍白近乎透明的指尖,越发晃人。
谢折衣皱眉,那血……当然没有楼观鹤的诱人,但他能感受出,那血居然对他也有一股奇怪的吸引力,不过好在刚刚才在楼观鹤那里咬的尽兴,他现如今勉强能控制得住自己,没有显露异样。
不过,她的血,怎么会对他吸引力?
谢折衣盯着她,越发感受到不对劲。
谢白玉忽然转头,与谢折衣对上,她问,“小玹,你方才有什么感觉?”
她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难道他应该有什么感觉?
谢折衣心绪百转,表面却佯做不解道,“白玉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感觉啊?就是这牌位怎么会突然碎了,吓我一跳,白玉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谢白玉抿唇,“什么感觉也没有?”
谢折衣:“昂。”
她不知信没信,也没追究为什么这木牌为什么会突然碎掉,只是低头,摩挲着那块木屑,突然道,“小玹,如果有一天,白玉姐迫不得已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到时候能不能原谅姐姐。”
通常问出这种问题的,不是有对不起他的事情,就是要有对不起他的事情。
谢折衣越发警惕起来,他盯着谢白玉,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白玉姐,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谢白玉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动手的意图,平静道,“只是突然想问问,你若不想说便罢了。”
谢折衣思索了下,笑道,“那当然应该……不会原谅。白玉姐姐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呢,最是爱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受不来委屈的,谁要是对不起我,我必得叫他千倍万倍还回来,以德报怨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不过我相信白玉姐才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问这个作什么?”
也不知是手受了伤,谢白玉紧抿的唇苍白,她身子单薄,此时微咳几声,她身后的弟子觉得谢折衣说话太过放肆,想上前训斥他一顿,不过被谢白玉拦住了。
她道,“是我多问了。”
谢折衣走出宗祠,却见凤朝辞一众青山弟子与洛今在一众颍川洛氏子弟全都赶来了宗祠殿外。
谢折衣视线一转,楼观鹤站在东南角的庭院下,远离人群,自成一处天地,拂雪剑配在腰间,蓝白衣裳飘逸,冰蓝的双眸没什么情绪地望着宗祠这个方向。
他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谢折衣立马意识到这点。
但他现在来不及思考,直接穿过人群。
“谢玹,你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凤朝辞本想抓住谢玹好好问问在宗祠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这家伙一声不吭,从人群撞出一条道,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完全无视他朝东南走去,等等,那里是……?!
凤朝辞想起来那里是谁,连忙转头看去。
就见谢折衣直接一头扑在了他师兄身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凤朝辞想到自己之前还提醒这家伙记得关门,没曾想人家根本不屑于在房间里,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就在这里不知廉耻地扑他师兄怀里!
谢折衣将头埋在楼观鹤颈侧,遮掩住了快要隐藏不住的绯红瞳眸。
谢白玉的血对他并非没有影响,与楼观鹤的灵血不同。
楼观鹤的血,他光是闻闻都觉得灵魂如浸在一汪冷潭,躁动戾气尽皆平复……很舒服。
可谢白玉刚才的血,他闻到的一瞬间,谢玹这具身体本能地渴望,且潜藏的那股戾气一下被引动。
他在宗祠内忍了这么久,直到见到楼观鹤,虽然谢折衣一直觉得他讨厌楼观鹤,但无可否认,在这一刻,楼观鹤是唯一知道他身份可以帮他掩护的人。
不过谢折衣在最开始确实担心楼观鹤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神经。
“楼观鹤,帮我。”
他隐隐控制不住修罗相,在靠近楼观鹤时,眼角渐渐爬满诡异花纹,这个时候,这么多人,绝对不是显露人前的时候。
好在楼观鹤这次非常配合,静静看着谢折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在谢折衣扑上来的时候,甚至似是下意识,一只手搂住少年的腰身,将人半拥在怀里,隔绝众人的目光,彻底掩住谢折衣的异样。
凤朝辞没想到谢玹居然这么不要脸,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热情成这样,偏偏他师兄貌似还真就吃这套!
苍天无眼,师兄,你糊涂啊!
青莲宗这边的弟子从没见过这么大庭广众亲热的道侣,更何况,这其中一人还是素来以冷漠无情闻名的莲山首徒。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开眼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但凡是跟谢玹有关,似乎再离奇也不奇怪了。
只是青莲宗等人大多从没见过这么黏黏糊糊的相处,看了一眼,竟不敢多看,看天看地,又控制不住想看过去,就被自家师兄冷冰冰的目光刺了回来。
倒是颍川洛氏这边,洛今在见这俩人又搂在一起,神色不屑讥讽,“奸夫淫夫!狗男男!”
谢折衣鼻尖凑在楼观鹤脖颈处,嗅了嗅,冰凉清幽的莲香充盈,远比谢白玉那莫名的血好吃的多,喉咙滚动几下,但他记得前不久才吸了楼观鹤那么多血,若再吸下去,先不说楼观鹤可能会翻脸不认人,他的身体兴许也承受不住。
不过也够了,光是贴着皮肤闻闻,浮躁的神魂就静了下去,谢折衣抓着楼观鹤的肩膀,极力克制着想一口咬下去的冲动。
在洛今在开口嘲讽时,楼观鹤就欲唤出拂雪,只是还未有动作,整个人就顿了顿。
谢折衣舔上了楼观鹤的脖子,不能咬,舔舔总行吧。
要不然,到时候还是想办法救他一命算了,这人要是死了,到时候他还能去哪里找到这样极品的血。
搂在腰间的那只手力道越来越大,谢折衣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某人忍耐的极限。
恋恋不舍从楼观鹤怀里起来,结果没想到却见楼观鹤脸色愈冷。
他都起开了,怎么感觉这人还更不高兴了?
谢折衣暗道一声神经病。
“小玹。”
谢折衣转身看去,谢白玉从刚才他俩抱在一起脸色就不太好看,想来是谢折衣把她之前的话当了耳旁风。
“你,”
她顿了顿,想劝说什么,但大概知道没人会听她的,轻咳几声,似是妥协,“你若真心喜欢,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你之后会后悔的,小玹。”
又是这套说辞。
谢折衣也很好奇,谢白玉到底为什么这么笃定楼观鹤会对他不利?
但问了,谢白玉又避讳一样,根本不说原因。
一旁的洛今在才不爱掺和这爱不爱,后不后悔的事儿,实在腻歪的慌,他不耐道,“谢家主,你把我们召过来,不是要告诉我们关于这道结界的事情吗?快说吧,别耽搁本少主时间了。”
洛今在一向傲慢惯了,到了云阳谢氏地盘对其家主也没见几分尊敬,惹得谢白玉身后一众的谢氏弟子纷纷动怒。
不过谢白玉本人倒是没有生气,除了关于谢折衣和楼观鹤的事情让她神色难看片刻外,其余她都跟没情绪的假人,毫无波澜。
她终于将注意力从谢折衣楼观鹤两人身上收回来,对众人道,“你们若是想知道结界的事,就随我来吧,我带你们亲自去看看结界的阵灵,你们就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了。”
阵灵?!
众人闻言一愣,俱是互相看了眼。
但旋即又反应过来,这样威力无匹的大阵,有阵灵倒也不算奇怪,就跟九转青莲打阵有九连花一般,越是厉害的大阵,越可能诞生阵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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