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景修被刀刺中时他是真的慌了,明明有更适合的时人来照顾,戚良作为一个队长单是要负责案件就已经很忙了,却还要每天抽出时间来陪他。
还有现在看着他躺在病床上的心疼,这些超出了同事甚至朋友的界限的情绪,让戚良既恐慌又无措。
尤其是昨天,他给阎景修削苹果时,不小心削到了手指。
当时阎景修反应极快地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那一刻,戚良的心跳莫名猛跳一下,却又在看到阎景修因为伤口被扯到嘶了口气时瞬间清醒。
他怎么能对受伤的同事有这种心思,说不定阎景修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才会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他。
就在戚良胡思乱想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接着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景修,我们来看你了。”
阎景修抬头,原本带着点疲惫的眼神瞬间亮了,随即又闪过一丝惊讶,“外婆?您怎么来了?”
门被推开,江淑琴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脸上难掩担忧。
阎景修的舅妈田访云也提着袋水果进来,随手就搁在了床头柜上。
江淑琴快步走到病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阎景修的额头,又看向他缠着纱布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心疼。
“我能不来吗,你这孩子,受伤了怎么不跟家里说?要不是你舅昨天和人打电话被你舅妈听见了,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戚良连忙起身,礼貌地站到一边,刚想开口打招呼,目光落在江淑琴脸上时,却突然僵住了。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虽然时隔十几年,但那双温和的眼睛,还有说话时轻轻上扬的嘴角,都和他记忆里的邻居奶奶一模一样。
他的头一阵眩晕,像是有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炸开,一段被他刻意封存的往事,突然清晰地浮了上来。
戚良从记事起就住在金阳下属的一个小镇,爸爸是镇上厂子的,妈妈在小学当老师。
他从小就很听话,考试也总是班里第一。
可即使如此,妈妈看他的眼神里也总带着点不耐烦,爸爸甚至连话都很少和他说。
直到他快小学毕业那年,有次不小心打湿了妈妈的教案,尽管他尽力补救了,可妈妈还是气得抓起手边的戒尺打了他。
“你个没人要的野种!要不是你妈犯了错,要不是你外婆逼着,谁愿意养你?我们本来能有自己的孩子,都被你占了名额!你以为你考第一有什么用?你就是个拖油瓶!”
那是戚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的亲生母亲是个大学生,在城里读书时被一个男人骗了,怀了他。
母亲本以为两人会结婚,没想到对方是同性恋,只是想要个孩子传宗接代而已。
母亲又气又恨,把刚满月的他抱回外婆家,转身回了城里,拿着水果刀把那个男人捅成了重伤,之后她也下落不明。
外婆心里又恨又疼,却也没法看着戚良没人管,就只能把他交给刚结婚的儿子,也就是戚良的舅舅。
舅舅为了自己妹妹的体面,只能把他的户口落在自己名下,对外说他是亲生儿子。
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严,舅舅夫妻二人因此一直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说不怨是假的,所以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戚良是跟着舅妈的姓,“良”是希望他能“安分点,别惹事”。
可戚良总觉得这个名字透着股凄凉,像在提醒他,他是个多余的人。
后来到了青春期,戚良饭量大得惊人,但因为自己的身份,再不好意思和舅妈开口加餐。
有一次他实在饿得受不了,看到邻居家院子里的苹果树上结满了红苹果,就趁着傍晚爬了墙,想摘两个填肚子。
没想到刚碰到树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
“孩子,小心摔下来。”
这人就是跟着小儿子随军的江淑琴。
后来江淑琴知道了他的处境,经常趁舅妈不在家,偷偷给他吃的,戚良最喜欢煮苹果,一吃就是好几个。
有次江淑琴在戚良又一次来吃苹果的时候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道:“长得这么漂亮又听话,奶奶希望你好好的,咱们以后就叫‘小好’。”
那段日子是戚良童年里最温暖的时光,他会趁放学绕到江淑琴家,帮她扫院子。江淑琴则会给他做好吃的,给他找各种没看过的书来看。
可这份温暖,在江淑琴的小儿子出任务牺牲后戛然而止。
那天晚上,戚良看到江淑琴家来了很多人,哭声一片。
第二天一早,他再去院子外看时,大门已经上锁了。
江淑琴被家人接走了,没留下一点信息。
从那以后,戚良再也没见过她,也刻意不再提起那段往事。他怕想起那份短暂的温暖后,会更觉得自己可怜。
没想到十几年后,他会在医院再次见到江淑琴,而对方居然是阎景修的外婆。
“小好,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景修?”
江淑琴不仅认出了戚良,还热情地拉住了他的手,欣慰道:“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病房里的阳光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落在阎景修身上洗得泛白的病号服上,也落在戚良微微发颤的手背上。
江淑琴握着戚良的手不肯松开,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像极了那碗热乎乎的米饭端在手心时的暖意。
阎景修靠在床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既有重逢的欣喜,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
戚良心里藏着事,没听出江淑琴的言外之意。他的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后怕。
江淑琴当年那么照顾他,要是知道他对她的外孙心怀不轨,会不会像其他人厌恶他那个同性恋父亲一样厌恶他。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
季志勇手里拿这个文件夹走了进来,看到江淑琴,立刻露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妈,您怎么来了?我不都说景修没事了吗?”
季志勇不赞成地看了眼身旁的田访云。
“我能不担心吗?我外孙受伤了,你居然不告诉我!”江淑琴白了季志勇一眼,把自己儿媳拉到身边,“要不是访云跟我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季志勇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怕您年纪大了,来回跑太累,再说景修也不想让您担心,您看他现在不是挺好的,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季志勇连忙给阎景修使眼色。
戚良站在一旁,彻底蒙了。
阎景修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轻声解释道:“季局是我亲舅舅,我外婆是他的母亲。”
戚良的脑子“嗡”的一声,怪不得季志勇和阎景修都是海鲜过敏。一开始他只当是巧合,现在想来,居然是遗传。
戚良来到刑警队之后,遇到了一心一意教他的赵时熔,季志勇也很器重他。
他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季够努力和听话的缘故,现在想来,季志勇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当年我外婆搬回大舅家后,经常跟我说起你,”阎景修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讨好,“说在镇子上认识个孩子,胆子小却很善良。后来我舅舅也总跟我夸你,说你上大学时用功,工作后也优秀。”
说到这,阎景修也有些心虚。
他本来打算等优生国际的案子结束,就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戚良坦白自己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可没想到外婆会突然出现,瞬间打乱了他的计划。
阎景修当时之所以不说,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原本他只是想多接触一下,看看戚良是不是真的像自己的外婆和舅舅说得那样好。
时间久了,阎景修不仅找不到更好的坦白时机,也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对戚良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戚良也在这会儿才想起江淑琴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阎景修,突然想起两人刚合租时的场景。
阎景修说自己没地方住,要租房子。
可季志勇是局长,阎景修怎么可能没地方住?分明是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刻意接近他的。
阎景修的眼神里带着点愧疚,戚良没说话,实则心里早都乱得像一团麻。
他既震惊于两人之间这么深的渊源,又因为自己对阎景修的好感而羞愧。
江淑琴知道他的身世,自然也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个同性恋。
“小好,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江淑琴看出他的脸色不对,伸手想碰他的额头,却被戚良下意识地躲开了。
戚良实在愧对江淑琴,他往后退了一步,勉强挤出个笑容,“江奶奶我没事,队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景修你好好养伤,有需要再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几乎是逃一样地走出了病房,连文件袋都忘了拿。
阎景修出院前的那几天,戚良几乎是掐着点去病房看他。
早上提着早餐过去,刚放下就说队里还有事。晚上待不到半小时,又以要整理案宗为由匆匆离开,两人之间的对话永远围绕着案子。
阎景修心里着急却又不敢逼得太紧,他看得出戚良在逃避,以为是自己隐瞒惹得他不自在。
这天早上,戚良放下早餐又一次准备离开,阎景修忍不住问道:“案子还没结束吗?”
案子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大部分涉案人员的口供都已汇总完成,证据链也基本完整,只待整理成册后移交检察院。
闻言戚良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沉默了几秒,才闷闷地应了声,“嗯,还差一点。”
下午,赵时熔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作为潜伏在“优生国际”的卧底,他不仅摸清了曲诚山从境外走私促排药的线路,还掌握了多个隐藏在市内的“中介机构”,是这次破案的关键人物。
只是归队后需要走脱敏流程,还要补录大量口供,一直没腾出时间见戚良。
他换上了警服,身形比两年前瘦了些,眼神有些疲惫,却依旧温和。
“忙完了?”赵时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落在戚良眼底的红血丝上,“看你这状态,像是熬了好几天。”
戚良合上文件,揉了揉眉心,勉强笑了笑,“快了,明天就能把所有材料交上去。”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赵时熔忽然开口,问道:“之前没告诉你我还活着,没怨我吧?”
戚良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语气很轻却很坚定。
“怎么会。对我来说,没有比你还活着更重要了。”
当年赵时熔“牺牲”的消息传来,戚良消沉了整整半年,直到现在想起那时的恐慌,心脏还会隐隐发紧。
赵时熔看着他,眼里露出几分欣慰。
“这两年你成长不少,”赵时熔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欣慰,“我听说你破了好几个大案,季局还跟我夸你,说你现在能独当一面了。”
戚良不太好意思地摇摇头,“都是队里大家一起做的,对了,你归队手续都办好了吗?身体没问题吧?”
“手续还得等几天,脱敏期没结束,暂时不能碰具体案子。”赵时熔笑了笑,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些。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陈忆安昨天找过我,说她朋友方一彤的死,可能有点蹊跷。”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方一彤的离世与优生国际有直接关系,戚良也不好妄下定论。
两人又聊了会儿案子的后续安排,直到下午四点多,戚良才起身告辞。
赵时熔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叮嘱了句,“别总把自己绷得太紧,案子要查,自己的事也别耽误。”
晚上,戚良回到家,刚吃完泡面手机就响了,是赵时熔打来的。
“我刚从局里调了方一彤的案宗,有些细节想跟你聊聊,”赵时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就在你家附近的便利店,方便过去吗?”
戚良犹豫了几秒,还是应了,“来吧,我在家等你。”
没过十分钟,赵时熔就到了。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还没来得及掏出文件,入户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阎景修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件T恤,绕在肩膀上的纱布隐约从领口露出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戚良震惊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扶住他,“你怎么回来了?医生不是说还要再住两天吗?伤口疼不疼?”
他赶忙接下阎景修肩膀上的背包,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动作看起来有些慌乱。
阎景修本来满心欢喜,提前办理出院就是想回来和戚良好好聊聊,可看到沙发上的赵时熔,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赵时熔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声音有些沙哑。
“赵队也在。”
赵时熔何等敏锐,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戚良的慌乱里带着关心,阎景修的平静下却藏着防备,尤其是阎景修看他的眼神,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敌意。
领悟过来的赵时熔立刻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笑着说:“我就是来跟戚良说点案子的事,现在说完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不等戚良挽留,赵时熔就快步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扶着阎景修坐在沙发上,戚良递给他一杯温水,解释道:“赵队找我是说方一彤的案子,就是陈忆安的朋友。”
阎景修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心里的醋意却没消。
“我知道。”阎景修打断他,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不安。
“我提前出院,是怕我再晚回来一天,你就又躲着我了。这几天在医院,你除了说案子,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真的很怕……”
戚良的喉咙发紧,不敢看他的眼睛,慌乱地抽出张纸擦去桌上的水渍。
他知道阎景修的不安,可他自己也陷在矛盾里。
一边是对阎景修越来越深的好感,一边是对自己身世的自卑,还有对“同性恋”这个身份的恐惧。
“我就是忙案子,没躲你。”
“忙案子?”阎景修苦笑了一下,“忙到连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阎景修下午给戚良发了条几乎算是表白的消息,吓得戚良之后都没再敢看过手机。
见戚良不说话,阎景修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我早就知道你身份的事。一开始不说是没有机会,后来不说,是我怕你觉得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
他说着,伸手想去握戚良的手,却被戚良避开了。
戚良站起身,不敢再面对他的眼神,逃避似的说道:“我去洗碗。”
他逃一样地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地流着,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的慌乱。
身后传来脚步声,阎景修跟着走进了厨房,在距离戚良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戚良听到声音却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阎景修。
不光是面对阎景修毫不掩饰的心意,也是面对自己的感情,更面对那个从小就被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他最怕自己像父亲一样,成为别人口中“不正常”的人,怕自己会伤害到在乎的人。
戚良逃避的态度让阎景修感到失望,他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我对你来说是只是习惯吗?”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戚良特意休假,就是为了去找赵时熔“还活着”的线索。
平时提起这个名字,戚良的语气里也是敬重和依赖。就连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是赵时熔当年没来得及买的。
原本阎景修是不在意的,可这些念头就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既嫉妒又不安。
“不是。”戚良无力地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承认赵时熔对他很重要,可那种感情和对阎景修的不一样。
对阎景修,他有心动,有牵挂,有想靠近的冲动,这些都是对赵时熔没有的。
可他不敢说出口,他怕自己说出来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怕阎景修会后悔,怕外婆会失望,更怕自己会像父亲一样,最终还是会伤害到别人。
阎景修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慢慢冷了下去。
他知道戚良还没准备好,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逼他。
“我知道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里带着点疲惫,“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外婆家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厨房,没有再回头。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戚良站在原地,看着哗哗流淌的水龙头,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一冲动就追出去。
可他又忍不住担心,阎景修还没完全康复,一个人回外婆家,路上会不会出事。
追出去的话,戚良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心里话,更怕自己会再次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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