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砰砰”的砸门声骤然响起,伴随着警察的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例行检查,开门!”
李离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程肆对门口置若罔闻,径直走向卧室,推开衣柜。
在衣柜深处,他卸下一块背板,露出一个黑漆漆、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风管道,不知通向何处。
程肆不给李离丝毫犹豫,率先钻了进去。
李离抱着沉重的背包,回望一眼。
这个地方,他只住了几周,却是唯一能让他睡上安稳觉的港湾。
他咬紧牙关,也跟着钻进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积满厚重灰尘,每呼吸一次,陈腐霉味便呛入鼻腔。
警方的砸门声、喊话声被隔绝在外,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他们在管道中爬行时,衣物摩擦金属壁发出的沙沙声。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线光亮。
程肆推开一个锈迹斑斑的栅格出口,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瞬间冲入李离鼻腔。
他们身处城市的地下脉络。
黏腻的污水没过脚踝,湿滑的管壁四周,密密麻麻的虫子在黑暗中蠕动。
李离胃里翻江倒海。
那股无法忍受的污秽感和腐烂气味,瞬间撬开他记忆中最黑暗的闸门。
他忆起年少时,林晚晚曾如何微笑着,将他锁在布满霉斑的地下室,美其名曰“锻炼意志”。
他的洁癖,他被林晚晚“培养”多年的精神枷锁,在这一刻被催发到极致。
他扶墙颤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昏厥。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和恶臭吞噬之际,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进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
“想复仇,就得先在泥潭里学会呼吸!”
程肆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低沉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以前的世界太干净了,干净到一碰即碎。现在,睁开眼看看,我的世界。”
李离被迫抬眸,对上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
那双眼中没有同情,没有安抚,只有残酷现实的冷硬倒影。
是的,这就是程肆的世界。
一个充满了肮脏与挣扎的世界。
而他,已被拖入其中,再无退路。
李离眼中的涣散与恐惧,寸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逼入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疯狂与狠戾。
他不再颤抖,反手死死抓住程肆的胳膊,任由程肆拉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踏入这片无边的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程肆带着他拐入一个废弃的地铁站台。
空气终于清新许多,只余尘土和铁锈的气味。
程肆走到一排老旧电箱前,在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门上,以一种特殊节奏敲击几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皮,竟向内打开,露出一方空间。
门后,是一个小型安全屋,空间虽小,却五脏俱全。
一张行军床,一台价值不菲的服务器,堆积如山的罐头和压缩饼干,以及一个装满各种急救物品的箱子。
独立网络,独立供电系统,与世隔绝。
“‘魅影’的生存法则,就是为自己准备好坟墓之外第二个家。”
程肆淡淡解释。
他打开服务器,十指如飞,轻易突破层层网络壁垒,迅速接入外界。
“光挨打可不是我的风格。”
程肆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他调出几个文件夹,用军用级别匿名技术,打包成几份邮件,精准投喂给全城最爱捕风捉影的八卦媒体和自媒体大V。
文件里,是李离破产后,拖着行李箱站在廉价旅馆门口的落魄照片;
是他街边变卖手表的监控截图;
甚至有他第一次坐上程肆网约车时,那副苍白脆弱的模样。
另一份,则是林浩贪污五十万,被集团内部处理的“绝密消息”。
做完这一切,程肆靠上椅子,点燃一根烟,好整以暇地盯着屏幕。
不到一个小时,网络舆论风向悄然逆转。
#豪门继母为夺家产上演苦肉计#
#李氏集团继承人疑被扫地出门#
#林氏姑侄联手掏空公司#
——一个个极具爆炸性、更符合大众对豪门恩怨想象的话题,迅速发酵,彻底盖过“总裁失踪”的热度。
公众视线从同情“救子心切”的慈母,转向质疑林晚晚的真实动机。
警方的通缉令犹在,但舆论压力,已让他们无法再肆无忌惮地将李离当成被绑架的“完美受害者”全城搜捕。
李离望着反转的舆论,由衷赞叹。
他第一次发现,舆论竟如此好用。
“光防守可不够。”
程肆吐出烟圈,冷笑道:“该我们进攻了。”
他调出星辰文创的人事档案,屏幕最终定格在一个中年男人资料上——赵建国,四十五岁,入职十年,创意部员工。
备注:郁郁不得志,才华横溢,多个优秀策划案被高层窃取。
“这个人,是扳倒周敏的关键。”
程肆目光锐利。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U盘,递给李离。
“这里面,是他所有被窃取创意的原始证据,以及……一份他绝对无法拒绝的东山再起筹码。”
李离接过U盘,攥在手心,点头。
“那你呢?”
程肆起身,掐灭烟头,那双深邃眸子里,掠过李离看不懂的复杂玩味。
他勾唇一笑,笑容中透着野兽般危险的气息:“我去见一个‘老朋友’。”
“一个……能把全城警察,都耍得团团转的人。”
第18章 绝境求生:垃圾堆里的复仇之路
地下安全屋内,程肆经过一遍遍尝试,终于为李离规划出一条路线。
“你确定要这么做?”
李离看着程肆在电子地图上标记出的那条红色线路,从李氏集团大楼地下一层,蜿蜒到二十三层的星辰文创。
“这是唯一的路。”
程肆关掉地图,将一套清洁工制服和一顶鸭舌帽扔给他,“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松懈。没人会想到,你敢从垃圾堆里爬回去。”
“垃圾堆。”
这两个字,像生锈的锥子,搅得李离神经刺痛。
腐烂的恶臭,仿佛已提前钻进他的鼻腔,侵蚀他的身体。
洞悉他瞬息的僵硬,程肆未予安慰,只将装有关键证据的黑色U盘塞入他掌心。
“想要扭转战局,就得你自己去。”
背起双肩包,戴上兜帽,程肆的身影瞬息融入安全屋外的阴影,只留下一句:“早去早回。”
两人身影,没入城市地下脉络的不同方向。
李氏集团大楼,地下一层,垃圾处理中心。
浓烈恶臭扑面而至,即便多层口罩也难完全隔绝,那气味如钻子般,顺着每一丝缝隙直刺脑髓。
他推着一辆装满垃圾的清洁车,帽檐压得极低,尽量将自己缩在暗影里。
他反胃欲呕,胃液翻腾灼烧,每口呼吸都是酷刑。
洁癖带来的生理性厌恶,几乎将他推向崩溃边缘。
可当他看到不远处巡逻的保安时,所有不适又被强烈的恨意死死压下。
这里,曾是他的地盘。
如今,他却要像一只过街老鼠,从最肮脏的角落爬回。
他按照程肆的指示,将清洁车推到巨大的垃圾压缩机旁。
这里是监控死角。
他看准时机,迅速闪身躲到机器后面。
拧开检修口,他钻入其中。
通道垂直向上,仅容一人通过,内壁挂满黏腻污渍。
黑暗里,他甚至能觉察到四周有物蠕动。
他咬牙攀爬,每一步都踏在底线之上。
黏腻污秽沾满手套与衣衫,那股味道令他眼前发黑。
在他几乎窒息之际,程肆的话语如雷霆般炸响心底——
“想复仇,就得先在泥潭里学会呼吸!”
李离舌尖猛地一咬,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不再是那个矜贵易碎的李离!
他是从地狱爬回的恶鬼!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二十三层检修口爬出来时,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躲进无人的洗手间,用最快速度换上准备好的工作服,将头发和脸随意整理一番,就开始搜寻目标。
办公区里,气氛压抑。
新官周敏,正站在一个中年男人工位前,毫不留情地训斥。
“赵建国,这就是你想了一周的新方案?换汤不换药,毫无新意!你是不是觉得公司发你工资是让你来养老的?”
发丝微秃,身着泛黄衬衫,他低头涨红了脸,矮小身躯因屈辱而颤抖。
李离认得他,那个总被窃取创意的倒霉蛋。
周敏的羞辱还在继续,周围同事假装忙碌,却都竖耳倾听。
李离看准时机,端着一杯刚接的水,走向茶水间。
赵建国刚被训完,也满脸屈辱地走了进来,一拳砸在墙壁上。
李离身形一颤,脚下趔趄,大半杯水洒在他裤上。
“对不起!对不起!”
李离立刻道歉,手忙脚乱地抽纸,凑近擦拭。
两人身形交错,U盘悄无声息滑入赵建国口袋。
“你的能力,不该被埋没。”
一个极低、沙哑的声音,钻入赵建国耳中。
他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戴口罩的人。
这时,尖细声音在茶水间门口响起。
周敏不知何时立于门口,狐疑目光上下打量:“你是哪个部门的?摘下口罩!”
李离心跳骤停。
赵建国突然大吼一声,挡在了李离身前。
年轻人的话,刺破赵建国多年脆弱与麻木,唤醒他年轻时的桀骜与恣意!
“对不起!是我让他来帮我搞点东西的!”
赵建国鼓足平生勇气,迎上周敏目光,“他……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不懂规矩,我马上让他走!”
锐利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最终不耐挥手:“赶紧滚!别在我眼前碍事!”
李离低着头,迅速离开。
赵建国回到自己工位,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他犹豫再三,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个冰凉的U盘。
他神差鬼使地将U盘插入电脑。
只有一个文档和一封邮件。
他点开文档,呼吸骤停。
那里面,是他被林浩窃取的那份方案,最原始的完整版本!
他手颤抖着点开邮件。
发件人——鼎盛资本!
李氏集团的死对头!
邮件中,鼎盛资本HR极尽赞美他的创意与才华,并开出他现薪三倍的待遇,邀请他随时跳槽。
积压多年的怨气,被无视的才华,被剽窃的心血,以及此刻被对手认可的激动……
所有情绪瞬间爆发,点燃他心头怒火。
赵建国抬起头,瞥一眼不远处那个正颐指气使的老娘们,再看电脑屏幕上那份属于自己的荣耀。
眼底屈辱与不甘消退,转为被逼绝路后的疯狂。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家破旧的地下酒吧。
程肆推门而入,刺鼻的酒精与劣质香水味扑面。
吧台内,花臂唇钉、烟熏妆的女人,心不在焉地擦拭杯子。
女人见到程肆,动作骤停,眼神复杂,戒备与怀念并存。
“你还活着。”
女人开口,声音是与形象不符的清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幽灵’。”
程肆在她对面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魏明归来,为何?”
代号“幽灵”的女人苦笑,倒一杯威士忌给他,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响声。
“‘夜鹰’,你死了,但‘魅影’没有。”
她将酒推到程肆面前,自嘲地笑了笑,“组织几年前已分裂。魏明,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代表激进派,嫌赚得太少,妄图将“所有”钱纳入囊中。”
“他此番归来,便是清理我们这些不愿归顺,只想立于法律边缘的人。”
程肆握酒杯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幽灵”眼神转冷:“林晚晚,是他千挑万选,国内首个大客户,最重要的合伙人。”
“新星计划,”幽灵盯着他,一字一顿吐出最终秘密,“就是他们合作第一步,也是……魏明送给她的,一份巩固合作关系的诚意。”
第19章 “清除协议”启动!程肆,带他杀出重围!
李离冲进安全屋,顾不得撕扯身上的衣物,直接扎进洗手间。
冰冷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他任由其冲刷着身体,试图洗去那股渗入骨髓的恶心感。
程肆已经回来了,他倚靠着门框,戏谑地看着赤裸的李离。
“幽灵说,魏明这次回来,是要把‘魅影’彻底吞噬,变成一个跨国安保集团。而林晚晚,是他选中的、在中国区的第一个大客户,也是最重要的合伙人。”
李离的冲洗动作猛然停滞。
生理上的不适,被程肆带来的惊人情报硬生生压制。
他抬眼,镜中倒映出他狼狈却异常明亮的双眸,里面燃烧着不加掩饰的仇恨。
“赵建国这颗棋子,必须马上引爆。”
李离的声音沙哑,带着决绝,“先让林晚晚的后院,烧一把火。”
程肆的嘴角勾勒出魅惑的弧度,他喜欢李离此刻的眼神,被逼入绝境,亮出尖锐的獠牙。
“那个周启明,也该收到我们送去的‘戏票’了。好戏要开场了,总得有观众嘛。”
第二天,星辰文创的办公室里,空气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下压抑的死寂。
一封来自鼎盛资本的邮件截图,不知被谁“不小心”发到了公司内部的摸鱼群里。
尽管被管理员秒速撤回,但那刺眼的LOGO和三倍薪资的承诺,早已在每个人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主角,正是那个十年如一日,被所有人当成软柿子捏的赵建国。
例会上,周敏穿着精致得体的黑色套装,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站在会议室中央,目光如刀,死死地钉在赵建国身上。
“赵建国,”她冷笑着,将一份文件狠狠摔在桌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吃着公司的饭,却想着往死对头那儿跳槽!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公司最新的计划,当成见面礼啊?”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窃取商业机密,这罪名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身败名裂,甚至吃上官司。
所有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那个衣服洗得发白的中年男人。
赵建国抬起头,那张总是带着懦弱的脸上,此刻却是奇异的平静。
他看着周敏,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高傲。
他想起U盘里的东西,想起那个戴口罩的人,想起耳边那句“你的能力,不该被埋没”。
整整十年了。
赵建国突然笑了,那笑声嘶哑,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扯出来的,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周敏,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周敏!你们窃取我的心血,打压我的方案,把我当成垫脚石!现在还想给我泼脏水?!”
他状若癫狂,十年积压的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般,尽数倾泻而出!
“你说我窃取创意?好啊!我今天就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窃取了谁!”
赵建国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黑色的U盘,一把插进会议室的电脑。
点开那个文件夹,将一份份带着详细时间和原始构思草图的文件,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是最原始、最完整的版本,比林浩那个阉割版,不知要精妙多少倍!
办公室里彻底炸开了锅。
那些平日里同样受着压榨、敢怒不敢言的老员工们,看着赵建国那张涨红的脸,仿佛看到了被压抑多年的自己,心底的愤懑被瞬间点燃。
“原来林浩那个方案真是偷的!”
“太过分了!把人当傻子吗?”
“周总监一来就搞一言堂,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群情激奋,场面几乎失控。
“反了!都反了!”
周敏气得脸色铁青,她没想到这个窝囊废居然敢当众反抗,她指着赵建国,厉声尖叫,“保安!保安呢!把他给我轰出去!起诉他!”
就在她试图用权势强行压下这场骚乱的刹那——会议室的音响骤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一道清晰无比的、属于周敏的声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响彻整个办公区。
“……那个姓赵的老东西,你放心,等这个项目落地,我就找个由头把他踢出去。功劳都是你的,他连根毛都别想捞到。”
紧接着,是林浩那得意忘形的声音。
“还是敏姐你厉害!等我姑妈把集团彻底搞定,这星辰文创的总经理,迟早是你的!”
这是程肆从林浩的手机云端里,恢复出的通话录音。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周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僵硬地盯着那几个音响,仿佛那里正爬出索命的厉鬼。
会议室的大门,在此时被猛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