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收到那群战友的死讯时,楼誉也是病了一场,情况比现在还要严重。
他总是容易共情,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吃完药后,烧退了,但整个人都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愣愣地看着外面,眼神空洞迷茫。
队友们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要羽化登仙了?
“队长,吃点东西吧,吃饱了病才能快点好。”做好饭后,陈临过来劝楼誉。
楼誉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队友们很是担心。
楼誉哑着嗓子道:“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陈临道:“这眼看马上就要入春了,到时候肯定又是一波接一波的变异怪物潮,要是缺了你这个最强战力,不知又得死多少人。”
楼誉神色有所松动,陈临继续道:“今天做的土豆炖肉,肉是雪鸟送的变异怪物,到了春天,你还要去找雪鸟呢,不快点养好病,你怎么去见他?”
雪鸟二字在楼誉心里有多重,陈临自然是清楚的,不出他所料,他一说完,楼誉就立即站了起来。
“那我多多少少还是吃点吧。”
看见走到餐桌边坐下的楼誉,其他队友都悄悄对陈临竖起了大拇指。
陈临挑了挑眉,挤眉弄眼,表示有他出马,绝无意外。
雪鸟不知道人类基地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说自己的名字还能哄楼誉吃饭。
他和崽子们今年有楼誉送的物资,过了一个更充足的冬季,崽子们长得更壮更大了,他的腹肌也差点融化了。
陶秋捏捏肚子上的小肉肉,决定春天后得加把力锻炼身体了,不然以后都不好意思在楼誉面前秀身材了。
有了手机,手机里有日历,虽然是很多年的旧日历了,但陶秋还是按照上面标注的时间,带崽子们过了除夕。
今年除夕他们吃的是火锅,经过他一个冬天的折腾,再加上熬制这顿锅底,辣椒面和很多调料都用光了。
陶秋表示:今天也非常非常想我的小鱼儿呢。
崽子们吃着火锅喝着甜水,也想说虽然那个人类很讨厌,但他送的东西还是很好吃很好用滴。
这日太阳舍得从云里出来了,金色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和又惬意,主要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
不过午后一部分冰雪开始融化,气温降了还是有点冷的,陶秋穿上了棉袄棉裤棉鞋,带着同样裹得厚实的崽子们,给门口的雪人补雪,怕它也跟着化了。
二崽很是担心:“爸爸,肿么才能,留下雪银?”
陶秋摸摸她的脑袋,尽管觉得真相对崽子来说很是残酷,他还是如实道:“如果是以前,有冰库,只要不停电,就能留很久很久,可现在我们在野外,我们阻止不了春天到来气温上升,等小草发芽,雪人也要融化了。”
大崽其实也很舍不得这个他们共同堆起来的可爱雪人,但他还是跟着安慰妹妹:“冬天,雪人出现,春天,雪人离开,就像我们,会长大,不能不长大,也不能不让,雪人融化。”
三崽上前抱抱姐姐,奶声奶气道:“我们今年,冬天,再一起堆一个!”
陶秋也顺势道:“雪雪喜欢这个雪人,是因为它像故事里的雪人,也因为雪人是我们一起堆的,是不是呀?”
被裹成小雪球的二崽乖乖点了点头。
陶秋继续道:“所以呀,雪人融化了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处,果子吃完了可以再种,雪人融化了也能再堆,不必惋惜已经失去的,会有新的更好的在未来等着你呢。”
想到以后年年都能跟爸爸和哥哥妹妹堆雪人,二崽果然立即就高兴了起来。
“我们要,开开心心,送雪银,回家!”
二崽的绿眸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再配合上她那张笑脸,仿佛阳光也因她更灿烂了几分。
之后又下了几场小雪,不过一般都是第二天就化得差不多了。
春天的步伐来势汹汹,谁也无法阻挡。
雪化的这段时间,不止气温低,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有种被浸泡在冰水里的清透湿冷感。
这夜陶秋睡得正熟,恍惚间却听见了一阵接一阵的嚎哭声。
一开始陶秋以为是做梦,直到怀里的崽子们也被惊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等他醒后迷迷糊糊地问是谁在哭,听着好可怜,他这才集中注意力去听。
陶秋几秒后就确认了,这是狐鸣。
他本来想先哄崽子们睡,自己出去查看情况,可崽子们醒了后也很好奇,没有睡意,陶秋就带着他们一起了。
崽子们是鸟形,但陶秋还是给他们披了小毯子,他自己也穿上了厚衣服。
推开竹门,今夜的风不算大,但晚间气温低,一出去他们四个集体打了个哆嗦。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狐狸山的位置。
狐叫声里包含悲戚与痛苦,没有具体意义,就是单纯的嚎哭。
这动静绝对不是一两只狐狸能发得出来的,而值得这么多狐狸为之痛哭的,恐怕就只有……
陶秋眼眸微睁,一时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三崽用尖嘴拉了拉陶秋的衣摆,在他看过来以后问:“啾啾?啾啾?”
——它们为什么哭?发生什么事了?
陶秋蹲下身,对茫然的三个崽子道:“狐族的老族长死了,他对于狐族来说,就像我对于你们一样亲近重要,所以它们才哭得那么伤心。”
崽子们连赤狐都没见过,对老狐狸就更是没感觉了,但听见爸爸说狐狸们是因为像他们爱爸爸一样爱老族长,才为他痛哭的,他们以己度狐,也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哭得这么惨了。
一家四口许久都没再说话,齐齐看着狐狸山的方向,眼神沉重。
即便早就知晓老狐狸活不久了,之前也见过他憔悴的样子,可陶秋还是觉得这一天来得让他猝不及防。
入冬前他和楼誉最后一次见面,楼誉跟他说了检测结果,基地那边表示愿意接受赤狐代替老狐狸被取材料。
他回来后专门去了一次山上告知他们,老狐狸还笑着跟他说了谢谢。
没想到那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晚冬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的,站了一会儿后,陶秋就带着崽子们回去了。
被窝里的暖气跑了大半,陶秋搂着崽子们盖着被子重新取暖。
外面的哀鸣还在继续,他们一时都没什么睡意。
大崽枕着陶秋的胳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冷不丁问了一句:“啾,啾啾?”
——爸爸,你会在我们前面死掉吗?
崽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说得十分直白,陶秋愣了一下才道:“如果按年龄算的话,我会走在你们前面。”
二崽三崽在哥哥问出这个问题后,也竖起耳朵在听,方才陶秋用他们去类比狐族和老族长的关系,难免会让他们把老族长的死亡,也联想到陶秋身上。
陶秋这么回答,就像是在他们心上插了一把刀一样。
二崽化出人形,扑进陶秋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像耍赖也像撒娇,“不要爸爸,死,要和爸爸一直,在一起。”
陶秋回抱住她,坐起身,也将大崽三崽搂进了怀里。
“爸爸明白,你们舍不得爸爸,爸爸也舍不得你们。”
他柔声细语:“可生老病死,就像四季轮回,这是自然的规律,谁也逃脱不了。”
眼见崽子们红了眼圈,一副马上要哭的模样,陶秋又赶忙补充道:“即便以后爸爸会走在你们前面,可现在你们还小,爸爸也还很年轻,等爸爸老死呀,还要过很多很多个春天,十个指头都数不清呢,所以不用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感到悲伤,看看,我们家的宝贝儿们都要掉金豆豆了。”
陶秋边说边伸手去给三个崽子擦眼泪,三崽蹭着陶秋的手,哽咽着认真道:“啾啾,啾啾。”
——以后我要跟爸爸一起死,我们死都不分开。
大崽二崽也积极响应。
大崽:“啾啾,啾啾。”
——爸爸活多久,我们就活多久。
二崽:“跟爸爸躺在,一起,坟包包,长发发!”
对崽子们来说,死亡很恐怖,但他们具体又不懂恐怖在哪里。
是以在他们看来,死亡既可以像天塌了一般,值得哭上一哭,也可以如清风拂过般简单,能自然地讨论喜欢坟头长草还是长花。
陶秋没有向崽子们假设未来可能的种种变化,比如他们也许中途就分开了,又或者他们有了自己爱人和孩子,不能也不愿再陪他一起走了。
诚如他方才所说的,不必为还没发生的事儿提前焦虑,这份焦虑除了让当下的你难受,没有别的意义。
他笑眯眯地回应崽子们:“好啊,等爸爸快死了,我们就去挑一块好坟地,到时候像睡觉一样排排躺进去,再请人给我们盖泥土,在泥土上种花。”
二崽问:“我可以,让ta种我喜欢的,发发吗?”
陶秋道:“可以呀,我们自己的坟,我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三崽:“啾啾,啾啾。”
——躺得地方要铺得软软的,睡得才舒服。
大崽:“啾啾,啾啾。”
——到时候还是爸爸躺中间,我们围着爸爸。
崽子们一鸟一句开始规划他们的坟要怎么建,连要带什么玩具什么吃食穿什么衣服都商量好了,说得不像去死,像是在春游。
陶秋失笑,由得他们闹。
直到夜深,外面狐狸的叫声慢慢停了,困意重新上涌,崽子们才窝进陶秋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晴天越来越多,阳光越来越温暖,门口的雪人融化得一点都不剩了,草地上冒出嫩芽,藏了一个冬天的变异怪物们也走出巢穴,开始觅食补充能量。
赤狐是第一个前来换作物的,用的还是野鸡和鸡蛋。
新一季作物还没种下呢,陶秋只能用冬天剩的跟他换。
对于老狐狸的离世,陶秋表示默哀,赤狐大抵是已经伤心过了,就算再提起,神情也还算平静。
“嗯呜呜呜……”
——老族长怕自己步绿蟒母亲的后尘,意识到自己快要不行了后,就让我和白狐提前杀了他,我们不忍心伤害他,他就说如果我们不杀,他就去跳崖,到时候我们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我和白狐没有办法,只能照他说的做。
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赤狐白狐的绝望程度可想而知。
赤狐之所以跟他说得这么详细,大概也是因为需要一个倾吐的对象。
同族们的期待,在让他逼自己必须成为一个强大沉稳可靠的族长,他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陶秋不是狐族的,跟他也算熟悉,当是半个朋友,跟他诉说正合适。
赤狐都恨不得把“你安慰安慰我”几个字刻在脸上了,陶秋也不好装瞎,于是对他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啾啾。
——老族长到最后都在为你们考虑,是位值得你们爱戴尊重一生的长辈,你和白狐正是因为爱他,才听从了他的吩咐,他不会恨你们,而是会因你们的懂事感到欣慰,你们可以尽情为他哀悼,但千万不要自责,自责反而是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
这些话显然是说进了赤狐心坎里去,他眼圈湿润,对陶秋道:“嗯呜呜呜。”
——雪鸟,你真会说话,你是只好鸟。
陶秋这次也不调皮了,正经回道:“啾啾,啾啾,啾啾。”
——能让你开心点就行,你可得快点振作起来,整个狐族都需要你保护呢。
赤狐点头,眼睛又红了几分。
他要是生活在人类社会里,估计都要忍不住花钱给陶秋点一首《兄弟抱一下》,循环播放十遍了。
最后赤狐的心理得到了安抚,作物也换到了,回去的时候整只狐狸都是心满意足的。
看着赤狐明显轻松了不少的背影,陶秋摸摸下巴,心道自己上辈子或许该选的专业是心理学?
暖春时节,变异怪物无论为了活下去还是繁衍,都开始不遗余力地抢夺资源。
于是人类基地再次成为香饽饽,被迫开启了一年一度的保卫战。
一群从山那边而来,目的地是人类基地的黑鸦,路过陶秋的领地时似乎对山谷产生了一点兴趣。
不过还不等它们靠近,陶秋就变出最大体型,飞到空中弄死了几只领头的变异乌鸦。
其余乌鸦看他连体型最大的那几只都能弄死,意识到他实力非凡后,都吓得四处扑腾,乱了阵型,等仓惶逃出他的地盘,才又重新聚拢。
陶秋落回山顶,看着它们前往的方向,眸色沉了几分。
之后几天,光是从陶秋地盘这个方向前往人类基地的变异怪物就有三波,更别说还有其它的方向来的。
陶秋经常伫立在离基地最近的那座矮山上,静静地注视着远方,心里默默为楼誉祈祷,希望他能平安。
三个崽子站在洞口啄梨子,看着爸爸略显落寞的背影,小脑袋凑到一块小声蛐蛐。
大崽:“啾啾,啾啾。”
——那是人类基地的方向,爸爸又在想那个人类了。
二崽:“啾啾,啾啾?”
——听爸爸说有很多变异怪物在进攻人类基地,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活下来?
三崽:“啾啾,啾啾?”
——你们说他要是死了,爸爸会不会非常难过呀?
二崽:“啾啾。”
——肯定会的。
三崽道:“啾啾,啾啾,啾啾。”
——其实只要他不跟我们抢爸爸,可以来我们家住几天的,我们这么厉害,保护他也不是不行。
二崽三崽恍然大悟。
是哦,爸爸有了崽子的事情, 只有绿蟒和黑兔知道,要是邀请那个人类来,不就暴露了嘛。
三崽一顿啾啾。
——爸爸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才不想我们的存在被外界知晓, 或许他也想过把那个人类接出来,但想到我们会被那个人类看见,就放弃了。
二崽感动:“啾啾,啾啾。”
——我就知道爸爸最爱我们了, 什么人类都要靠边站的。
大崽却没有说话,他再次看向不远处的陶秋, 眼眸沉沉, 若有所思。
他觉得三崽说的有一定道理, 但不能完全解释爸爸不接那个人类出来的原因。
爸爸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那个人类对他是不是真心的好,如果是真心的, 让他知道自己有崽了也没问题吧?
就像绿蟒姨姨和黑兔叔叔, 现在不还是爸爸的好朋友,跟他们三个也相处得很好吗?
爸爸不接那个人类出来, 要么是那个人类不愿意, 要么就是爸爸有什么秘密,是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的。
大崽猜的没错,陶秋明知前一年春天,人类基地遭受了好几波进攻,可他还是没有在最后一次见面时, 邀请楼誉留下来。
孩子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他清楚楼誉不会答应。
楼誉与他不同,楼誉是真正的人类,生在这个时代长在这个时代,之前的身份还是军人,守护人类是他的职责,并且他本人的性格也是勇敢正义很有责任心。
看他队友和基地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就能明白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让他抛弃队友和整个基地的人,躲在外面独自苟活。
如果楼誉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当初就不会独自引开变异野狼,也不会在那天遇见他。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有时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哪怕陶秋能用感情强硬地留下他,陶秋也没这么做。
他们的爱情需要互相理解,也需要互相尊重。
人类基地那边,也的确如陶秋所想的那样无比艰难。
今年来的变异怪物比去年更多,基地各个方向都需要支援,楼权这个总指挥官忙得脚不沾地,楼誉也没好到哪里去。
作为基地目前唯一能够战斗的异能者,他奔波于各处战场的前线。
考虑到异能用尽后需要冷却时间,可变异怪物却不会等他,每次使用异能前他都要观察局势深思熟虑,尽可能将异能都用到关键处。
身心俱疲四个字最能形容他此时的状态。
几个队友也没闲着,几乎是每天都在外奔波,为保护基地而努力。
变异怪物一波接一波地来,人员伤亡惨重,武器消耗量也极大。
卫星基地没有生产热武器的条件,基本都是从中央基地购买,尽管楼权是楼家的人,可他跟楼家的来往也是基于利益的,钱没给够,或者没满足人家的要求,照样卡你脖子。
冷着脸挂完电话,楼权把通讯器丢到旁边,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清楚每年春天都要遭此一难,楼权去年年底就花重金囤了一批武器,没想到这次变异怪物攻势这么猛,武器库快要见底,他想再购置一些,对面却坐地起价。
他们给的价格超出了过往价格的五倍,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想要的不是钱,而是其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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