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自然是不能解释的。朱总误会了他的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们要是还想争取,我可以再宽限一段时间。”
越朝歌立刻表示了感谢。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真的还需要争取吗?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人在屋檐下,既然接了这份工作,自然该尽力。
可若已经意识到一切都只是无用功呢?
越朝歌很难不回想曾经那一段梦魇。不断坚持,咬牙努力,拼尽所有,最后除了反复触壁外一无所获。
但当时困住他的是自己的天赋,此刻却是外部环境。
少年时的他选择转换赛道,那么如今呢?
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等他开口应声,老板推门走了进来。越朝歌赶紧起身迎接。
过去老板找他总是习惯叫他过去,如今每每降尊纡贵主动前来,不难看出其拉拢讨好之意。
简单寒暄了两句后,老板开门见山:“听说你和甲方那位朱总认识呀?”
越朝歌料想他是听队伍里那位大设计师说的。
他没提及详情,一笔带过:“以前因缘际会打过一次交道,不算熟悉。”
“听说人家很欣赏你,”老板容光焕发,“好好干,我看好你。他后来留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越朝歌装模作样叹气,开始添油加醋:“说实在欣赏不来我们的设计方案,和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同一种风格。”
老板眉头一跳,沉吟过后正要开口,越朝歌的办公室大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越朝歌曾经的下属。
那人见到老板也在,显得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没事儿,你有事儿说事儿,就当我不在!”老板说。
这话有点强人所难。对方迟疑了会儿,说道:“星屿那边发火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板的眉头又是一跳。
“什么情况?”越朝歌问。
老板在场,那人不敢说得太细,但越朝歌还是从他委婉的表达中大致明白了问题所在。
老刘至今对项目的许多细节都一知半解,但遇事又喜欢信口开河。几次沟通下来错误信息不断累积,终于惹得星屿方面负责人大发雷霆。
越朝歌当下表示可以试着帮忙沟通,送走老板后立刻给叶渡打了一个电话。
按下呼出键时,他还有些幸灾乐祸,可当手机里传来叶渡的声音,却又不禁有些心疼起来,嫌弃老刘这混账居然惹了他的心上人不高兴。
“什么事?”叶渡的声音冷冰冰的,也不知是不是余怒未消。
越朝歌开门见山:“我同事惹你生气了?”
“我不想再说这些了,”叶渡明显在迁怒,“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和小周去沟通吧。”
“我不是来问项目的,那些事现在又不归我管。”越朝歌放软了语调,“你要是不开心,我陪你一起骂骂他们。”
叶渡沉默了几秒,问道:“你是不是有病?”
“我怎么了?”越朝歌不解,“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啊。”
叶渡听着却更不高兴了:“如果不是你主动要调走,至于搞成这样吗?”
“啊?”越朝歌纳闷,“谁跟你说的?”
叶渡迟疑了几秒:“不是你主动要走的吗?”
“我有病吗?这儿的活干的舒舒服服的,还能经常跟你见面,有什么理由要走啊?”越朝歌哭笑不得,“我巴不得你们的项目能给我养老。”
叶渡不说话了。
“你听谁说的?”越朝歌意识到了什么,“那个姓刘的?”
“你们内部怎么乱七八糟的。”叶渡说。
“你不会一直以为我是主动要走的吧?”越朝歌巨冤,“我是被强行发配的。”
沉默过后,叶渡的语调放软了些:“到底怎么回事?”
“……还好我打这个电话,不然天知道要被误会多久,”越朝歌叹了口气,“老刘能力确实不太行,老板让他负责的项目搞不好,看星屿这边运转顺利,就异想天开把我俩调换了一下。”
这种事,本来是不该和甲方说的。
但对越朝歌而言,叶渡还有着另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
人和人的感情会在彼此的付出中逐渐变得深厚和牢固。越朝歌忍不住想要和他进行更多的私人话题,好理所当然地拉进距离,变得更为亲密。
很幸运,叶渡愿意听。
“怪不得你忙成这样,”叶渡问,“那现在的项目顺利吗?”
越朝歌闻言叹了口气:“一塌糊涂。”
他简述了大致经过,提到了甲方负责人就是落水少女的父亲,但隐去了自己在这过程中诸多内心纠结。
叶渡听过后若有所思。
“怎么了,”越朝歌跃跃欲试,“想给我出气?”
叶渡反问他:“你需要吗?”
“不知道啊,我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说,“但如果真的能换回来,对你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吧?”
叶渡又不吭声了。
越朝歌赶紧说道:“我开玩笑的。就算你提出要换,我们这边——”
叶渡打断了他:“你就非要给这种人干活儿吗?”
越朝歌愣了愣。
“他又不是你爸,”叶渡说,“你当初说退役就退役,不是挺潇洒的么。为什么现在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第58章 我养你啊
越朝歌沉默了会儿,笑了笑:“你说的我也想过。干我们这行其实流动性挺大的,我前同事跳槽的也不少。但是……”
他短暂地顿了顿。叶渡没有追问或者催促的意思,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大多数人跳槽也无非是为了升职加薪嘛,”越朝歌说,“那老头给我的待遇还不错,之前没那么多的糟心事,跟同事也很合得来。之前那些跳出去的,换了地方还是各有各的不顺意。都说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只要是打工,在哪儿都是要看人脸色的,不会有太大差别。”
“哦,随你呗,”叶渡说,“你觉得能忍就行。”
“能不能忍的……”越朝歌长舒了一口气,犹豫了会儿才说道,“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出去自立门户。但那样,需要考虑的麻烦可就更多了。”
他说完,两人一同沉默了会儿。
很少见的,率先打破沉默的竟是叶渡。
“如果要自立门户,需要担心的大方向来说只有三件事,”他冷静地同越朝歌分析,“资金、人力和客源。”他说着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措辞,很快又继续说道,“人力资源的底层也是资金。当然,如果你现在就能找到愿意主动陪着你一起干的伙伴,事情就能更简单一点。至于客源,这本来是最麻烦的一项,但我相信这么些年下来,你不会一点储备都没有。所以归根结底,你现在差的是钱。”
“我随口说说的,你怎么那么当真,还分析那么一大堆,”越朝歌笑道,“我看起来是当老板的料吗?”
“你当我也是随口说说好了,”叶渡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和你们的合约截止日期是明年三月份。之后是续约还是重新招标,是我说了算的。”
“……”
“你有钱吗?”叶渡问。
越朝歌半开玩笑地问:“叶总要投资我吗?”
“抱歉,”叶渡答案冰冷,“能力有限。”
“唉,”越朝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就没戏咯。”
挂了电话,他心里却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若真的自立门户,有很多对旁人而言可能造成困扰的问题,他都有解决方案。
在这一行浸淫多年,他最不缺的就是人脉。有了人脉,人力和客源就都有了保障。
叶渡分析得没有错。归根结底,他差的只是那一笔启动资金。
在和叶渡提起之前,他心中就不止一次的产生过微弱的念头,只是因为满足于现状,从未深思。如今认真审视,忐忑和兴奋各占一半,意识到那或许并非只是空想,一时间脑中涌出许多纷乱的念头。
但眼下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思考这些。
刚和甲方沟通完毕,方案虽未被通过,但得到了宽限许可,需要重新排兵布阵。
会议上,原本极度自我完全听不得任何意见的高傲设计师破天荒地放软了态度,别别扭扭地表示愿意配合修改。
越朝歌思忖着,大概是被他的靠山找去谈过话了。
老板能把公司经营那么多年,肯定也不是糊涂人,就算再偏帮,也不会主动去断自己的财路。
会议结束,越朝歌回办公室的路上顺道去了一趟之前的项目组。
一见他推门,之前前来求救的组员立刻主动起身招呼。
“和星屿那边聊妥了吗?”越朝歌问。
“妥了妥了,”那组员一脸得救的表情,“正在重新沟通细节。”
越朝歌点了点头,心想着,叶渡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实际倒还真是给他面子。
他进门时老刘也在,站在宋九一的办公桌边低头说着什么,此时正挑眉朝着越朝歌所在的方向打量。
越朝歌的视线装作随意地从他身上掠过,然后停顿下来,点头微笑。
老刘也咧开嘴笑了一个,表情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方才组员前来求助的时候老板也在。以老板的性格,事后肯定会关心一下进展,若得知这一风波被自己简单化解,不知对此会作何感想。
此刻的老刘无疑会比他更想知道答案。
回到办公室后,越朝歌接了个电话。对方与他仅有过一面之缘,表示公司有装修计划,想要了解一下报价。
越朝歌一贯很习惯在社交场合当一个花蝴蝶,只求广结人脉。但自从接下了星屿的项目后,再有这类小活儿都会推荐给公司的其他同事去负责。反正自己顾不上,就当是送个人情。
但今天,他没有立刻把这位潜在客户推荐给自己的同事,在回答的同时心中下意识地计算起来,若是按照现有的散客流量,是否可能维持一个最小团队的开支平衡。
他终归不是专业的,算多了脑子里有些糊涂,得出的结论也是模棱两可。
这类活儿,肯定还是得找专业的来做。
而一个团队里需要的最关键的专业人才,他身边倒是不缺。
回到办公室,越朝歌给宋九一发了条消息,约他下班以后一起吃饭。
宋九一最近没那么忙,很想钻来越朝歌的办公室摸鱼,总被越朝歌赶回去。
已经离开了项目组,还整天凑在一块儿,公司人多眼杂,不合适。
更何况,他今天想聊的确实是不方便让人知道的话题。
委婉地询问了宋九一有没有跳槽的念头后,宋九一当下眼睛一亮。
“有猎头找你啊?”他兴致勃勃的,“想带我走?待遇怎么说呢?”
越朝歌有点儿心虚:“尽量保持持平吧……但也有可能会比现在差一点儿。”
“那就有点……”宋九一明显不太乐意,“哪有人往低处走的。你飞黄腾达,让我陪着去吃糠咽菜,太不地道了吧?”
“想什么呢,”越朝歌告诉他,“没人找我。只是最近这班上的实在不顺心,有点怀念当初跟你待在一块儿的时候。”
“别提了,谁不是,”宋九一对此怨气也不小,“姓刘那傻*玩意儿今天又来找我不痛快。这老东西好好一句话绕八百个弯子,屁话一堆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绕来绕去的结果正经事儿啥也记不住。你在那会儿哪来的这些糟心的。”
越朝歌靠近了些,真诚地看着他:“假设,我也得吃糠咽菜,你愿意短暂地陪我一下吗?只是暂时,目标是未来一起飞黄腾达。”
宋九一不安地往后仰,愣了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野心挺大呀?”
“还只是想想,”越朝歌对他笑了笑,“八字没一撇呢。这事儿我和谁都没说过,就你知道,可别说出去。”
“嗯……”宋九一抿着嘴沉思片刻,说道,“我觉得张姐和小宋你都可以去聊聊,他们靠谱,而且服你。”
这话听着仿佛已经默认自己是他的同伴,开始为他物色人选了。
“不急,”越朝歌笑道,“今天只是闲聊,你先别太当真。”
宋九一挑起眉来,在他肩上打了一下:“我还能不懂吗?……行吧,我心里有数。”
越朝歌点了点头。
所以最需要也是最根本的问题,果然还是在钱上。
成立一家对公的装潢公司,前期的投入不是一个小数目。
用应付喽啰的钱是招不到真正有能力的人才的。宋九一如今的薪资待遇不低,就算愿意自降身价,越朝歌也不可能真的多亏待他。
想要靠个人存款,肯定是行不通的。
回到家后,越朝歌立刻查询起了各类贷款信息,很快看得头昏脑涨。放下手机,他又陷入踟蹰,审视自己是否过于冲动,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选择这条路。
现在这样继续干下去,虽然偶尔会有点憋屈,但生活总还是能过。他的收入基本覆盖了物欲,每月存款稳定增加,未来一切都有保障。
但若是尝试挑战,上限虽高,但下限也同样深不可测。
发了会儿呆,他拿起手机,给叶渡发了条消息。
——有空吗?
意料之外,不到两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什么事?
不说没空,那越朝歌就默认他有空,于是光速打了个电话过去。
才刚接通,不等叶渡开口,他立刻说道:“我被你害惨了。”
叶渡愣了愣:“什么?”
“你让我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根本静不下来,”越朝歌说,“你害得我好惨。”
“……哦,”叶渡顿了顿,“那你打电话做什么,我现在在家。”
“你以为我在说什么?”越朝歌问。
叶渡不说话了。
“乱想什么呢,”越朝歌笑了起来:“我说的是,你给我的那些分析,我后来想了一整天。”
“……”
“不如……我现在上来聊?”越朝歌问。
叶渡有点儿恼羞成怒,赌气道:“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越朝歌、笑着翻了个身,继续说道:“你说完以后,我就真的想去试试了。”
“为什么不呢?”叶渡问。
“因为……代价太大了吧,”越朝歌说,“我毕竟没有经营方面的经验。就算有了资金,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运转下去。万一搞砸了,背上一屁股债,那可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叶渡说。
“我现在至少还有比较稳定的收入,日子过得也还行,”越朝歌继续说道,“挑战一把,可能会落得一无所有,下半辈子都得用来还债。”他说着,思维开始发散起来,“到时候可能年纪也有点大了,再想正经找个工作都难,要怎么才能把钱还上呢?”
叶渡答道:“卖身。”
越朝歌愣了愣,笑喷了:“都说了一把年纪,谁要啊?你买吗?”
叶渡没有立刻回答。
为了防止他又起承转阳痿,越朝歌抢先说道:“你肯定在想,我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买了也用不上,是吧?”
“买你给我打扫卫生,”叶渡说,“我看你这活儿干的挺不错。”
“哦,也行,我确实擅长,”越朝歌说,“其实……别的方面也可以努力一下。而且我定价不贵。”
叶渡的回应意料之外的温和:“嗯,那到时候我买你吧。”
居然没有被嘲讽,越朝歌一时语塞,半晌后喃喃:“你这好像在说……万一失败了就养我似的。”
越朝歌故意说得小声,说完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叶渡言语羞辱的准备。
可等了半天,叶渡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预料之外的反馈让越朝歌有点儿懵,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试探着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养我?”
“行啊,”叶渡说,“反正你看着也不怎么费钱。”
越朝歌暗想着,原来叶渡也是会同人开玩笑的。
可就算只是在打趣,也听得人心痒。
“我饭量很大,一顿能吃一头牛,”他有心配合这个玩笑,“你做好准备,可能会被我吃穷。”
“还好吧,又不是没见过你吃饭。”叶渡回忆了会儿,“好像也就比一般人稍微多点儿。”
越朝歌暗暗后怕。自己之前每次和叶渡吃饭时都有心收敛,居然还是留下了“比一般人吃得多”的印象。真放飞自我,肯定会被当成饭桶。
他委婉地告诉叶渡:“我一顿能吃两份盒饭。”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大份装的。”
这其实还是有所收敛的。
当初还在役时,他在队里姑且算是“较为能吃”的一个。后来上了大学,自觉食量已经有所下降,在食堂理所当然地打完米饭后竟惨遭舍友围观,才意识到自己摄入水平异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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