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绑着床单翻窗从五楼跳下去,再戴着个鸭舌帽和口罩混进比赛场地。
没有人发现。
还是出了事,头盔取下来,才被发现真实身份,紧急送往了医院。
傅司珩和陶稚赶往医院的时候,傅铮骨折的腿已经打好石膏,擦伤的手臂也都处理完毕,此刻正在和医生嚷嚷。
“我跟你说,这压根就不是我的问题。”摔骨折了没给傅铮带来半点伤害,他现在只有满满的不服气:“开玩笑,我十六岁就参加过摩托车越野比赛,我出过事吗?是那车,那车有问题,懂吗?”
“我技术没问题,是车。”
“草,只差一点我就拿到三十万了,临了出了这种事。”傅铮气得不轻。
“是是是。”医生翻了个白眼,顺着他的话说。
傅铮今天也是命大,跑的是正规的赛道,车子失控也没出什么大问题,要是去的是那种盘山公路,这会儿已经是具尸体了,哪能像现在这么生龙活虎?
“你这是什么语气。”见到这敷衍的态度,傅铮很不爽,重新强调:“都怪傅司珩找的保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天天盯着我,我能有时间去检查车子不对劲?”
“……”两个保镖站在病床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开到一半我才发现……草。”傅铮低骂:“傅司珩坏事做尽。”
“给我等着吧,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二少,友情提醒你,大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没准待会就会到。谨言慎行啊,被听到别又是顿揍,嗬。”话刚说完,医生抬眼,正好看见傅司珩推开病房的门:“说曹操曹操到。”
“哈,我能怕他?”傅铮依旧不服气。
听到医生说傅司珩来了,傅铮连看都不想,直接转身,准备只拿个背影应付他,但眼角的余光却在这时瞥见傅司珩的身后还有个人影。
日思夜想一个月的人跟在傅司珩的身后进来,和他站在一起……陶稚怎么来了?!
虽然傅铮真的很想很想陶稚。
但是,绝对不想眼前这种情况见到他!
傅铮想的是他拿到奖金之后,带着陶稚去解决他的麻烦,把钱甩在傅司珩的脸上,还陶稚自由。
陶稚肯定会感激他的。
陶稚是个很感恩的人。
然后答应跟他在一起。
傅铮幻想过好多次这种场面。
但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狼狈不堪,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样子被陶稚给看见了。
傅铮顿时火冒三丈,觉得自己的脸面全没了,对着傅司珩怒吼:“你带他来干嘛?!”
“你这个小人!”
“傅铮……”在来的路上,陶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始末。
陶稚起初是很不喜欢傅铮的。
觉得他盛气凌人,少爷脾气严重,不讲礼貌也不会好好说话。
在和傅铮的相处中,陶稚对他是尊敬居多。
他把傅铮当朋友,但不清楚傅铮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所以在相处过程中,陶稚更多的是把他当做老板,去顺从他,尊敬他,满足他的乱七八糟的主意和要求。
老板这个身份,是在朋友之上的。
先是老板,再是朋友。
陶稚是这样想的。
后来傅铮说喜欢他,陶稚感到意外和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多的是,没怎么当真。
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搞错了什么。
看见傅司珩和他接吻生气,陶稚也自动合理化成,小弟跟哥哥在一起了,傅铮接受不了。
陶稚没有想过,傅铮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以为傅司珩之前说傅铮打工赚钱,是兄弟之间的事情,比如哥哥对弟弟的磨砺之类的。
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给他还钱。
陶稚很感动。尤其看见傅铮腿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陶稚不仅感动,还很心软,眼眶有点儿发热发酸。
傅铮真的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以后再也不在背后偷偷蛐蛐他了。
也不和妹妹说他是富二代宠物了。
他会真心诚意的,把傅铮当好朋友,再然后才是老板的身份。
他发誓。
陶稚感动死了,吸了吸鼻子。
他想上前,走到傅铮的病床前,劝说傅铮不要这么激动。大吼大叫的,对伤口不好,万一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结果才刚抬脚,他被傅司珩顺手拉回来。
陶稚:“……?”
顺手,自然,拉陶稚的时候,傅司珩甚至没看他,就猜到了他的动作,接着面无表情地对保镖说:“下次没事就不要火急火燎地告诉我了,我还以为他摔死了。”
保镖B:“……”
保镖A:“好的傅总,下次我们注意。”
保镖B是新来的,不知道傅铮出事惹事进医院是常态,被通知二少出事时,整个人急得头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想太多,他先通知了雇主。
那个时候,傅铮已经被人送往医院了。
他们也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不知道伤势怎样。
“你是故意的吧。”傅铮见傅司珩不理他,更气了,咬牙切齿:“故意带陶稚来看我狼狈的样子,你答应要跟我公平竞争,你就是这么公平的?故意带他看我丢脸的样子!”
陶稚从感动中回过神来,眼眸微动,什么公平竞争?
“你是真脑残。”傅司珩现在除了这五个字,已经不想再说其他的话了。
公平竞争不是他说的,是傅铮自己的说的。
傅司珩没有同意过,在他看来,傅铮根本不配和他竞争,陶稚也不会喜欢这种幼稚小鬼。
所以在车上,陶稚问起傅铮为什么要打工赚钱,为什么要去飙车的时候,傅司珩才毫无保留的,将情况如实地告知了陶稚。
除了自信之外,还有不屑于用低劣的手段,掩盖傅铮的真心。
勉强认同下傅铮的真心。
傅司珩也不担心陶稚会因此心软。
心软不会产生爱情。
荷尔蒙才会。
带陶稚过来,除了陶稚想来,傅司珩也是看在蠢货弟弟安分了快一个月,又受伤了,给他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他没想到傅铮会理解成这样。
觉得自己丢脸的一面被喜欢的人看到了,恼羞成怒,大喊大叫。
幼稚得要命。
蠢货不配男朋友,也不可能拥有。
傅司珩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
“好了,现在知道他没事了,放心了吧?”傅司珩对傅铮的声音充耳不闻,只侧头对陶稚说:“马上要到关寝时间,我送你回去?”
“啊?”陶稚又看向傅司珩:“可是……”
傅司珩:“没什么可是,走了。再不回去要被宿管阿姨骂。”
“等等……”
“傅司珩你特么的——!草!别按着我!让我起来!都给我滚开!”
傅铮叫喊的声音压过了陶稚的“等等”,陶稚再将目光转回到傅铮身上时,医生慌里慌张的,避开伤口的位置,在按住傅铮的上半身。
他一个人按不动,招呼保镖一块儿按:“二少,您能不能别折腾了啊。”
“你这腿还想不想要?”
“嘶,好痛!碰着我伤口了!”
陶稚:“……”
好混乱的场面,陶稚呆住。
傅司珩丝毫不为所动。
像是见惯了似的,他连表情都没有,只牵起陶稚的手指,将他带出了病房。
陶稚没有反抗。
先跟着傅司珩出去了,门关上后,他挣脱了出来。
身后愤怒的声音被门阻挡。
陶稚又回头,从透明窗户中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医院的隔音很好,他听不见争吵的声音。
但通过动作,大概也能想象出傅铮在说什么……
“陶稚?”傅司珩喊他。
陶稚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傅哥。”陶稚忽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在车上,他担心傅铮的情况,忘记问了,现在才意识到:“我不是一个月前就已经还你钱了吗?为什么傅铮不知道,还想要通过赚取奖金来帮我啊……”
“忘了。”傅司珩回答陶稚。
他说的是是实话。
傅司珩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挺有道德感的人,没有故意在这种地方耍心机。
没告诉傅铮,纯粹是因为他忘了这件事。
而且当时他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还分心给傅铮,告诉他陶稚已经还钱了,你不用再攒钱。
“这样哦。”陶稚相信傅司珩。
那他得找个时间和傅铮说说。
傅司珩:“嗯,走了。我送你回学校。”
“等等。”陶稚拒绝了他。
他又往病房看了眼。
“傅铮的好像没有护工,是因为现在时间太晚了吗?”陶稚问道。
“嗯。”傅司珩说:“护工明天早上八点来,不用担心。”
“那我今晚留下来照顾下吧。”正好明天早上十点才有课,时间上来得及。
陶稚说:“等护工来了我再去学校。”
傅司珩:“?”
傅司珩愣住:“你?照顾他?”
陶稚点头:“是啊。我有照顾人的经验。初中我妈住院,就是我和爸轮流照顾的。”
那时候不仅要照顾生病住院的妈妈,还得照顾年幼的妹妹,给她做饭,抽空学习,陶稚都能应付自如,更何况只是照顾傅铮一晚上了。
“放心交给我吧。”陶稚说。
傅司珩:“……”
这压根就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
“就一个晚上而已,没护工也出不了事,他还有两个保镖。大不了明天我让护工早点过来。”
“可是保镖看上去不会照顾人。”两个保镖都长得很高大魁梧,很有安全感,但感觉做不了细致的活。
陶稚有点儿刻板印象。
傅司珩:“还有护士。”
陶稚:“……”
哦,傅司珩这是不想让他去。
陶稚听明白了。
可是……
“傅哥,我想去照顾他。”陶稚尝试和傅司珩讲道理。
他好声好气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傅铮是因为想要帮我才会受伤,我很感动,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照顾他,我真的很过意不去。所以我决定——”
听到这里,傅司珩的眼皮无端地跳了下。
他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陶稚:“在傅铮腿好之前,我都会照顾他的,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傅司珩:“……”
至于吗?
傅司珩看着陶稚,陶稚的表情非常认真。
好像在告诉他,至于。
他真想要照顾傅铮。
傅司珩此刻,内心忽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傅铮这个蠢货,误打误撞的,竟然激起了陶稚的同情心?
陶稚照顾傅铮,那是他以前经常做的事情。
两人本来就是朝夕相处的室友,陶稚承担了傅铮生活上的大部分事情,给他当跟班小弟, 洗衣刷鞋拿外卖, 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从他口袋里赚钱。
这是自从傅铮搬进新宿舍, 陶稚就一直在干的事。
傅司珩是早就知道的。
早就知道, 明明知道。
可在陶稚此刻认真和感激的目光下, 傅司珩内心却升起了些许不安和烦躁的感觉。
不想让陶稚照顾傅铮。
以前是没有办法, 陶稚需要赚钱。而碍于隐瞒的原因,他又不能直接给陶稚钱,所以只能接受他照顾傅铮。
但是现在又不用。
干嘛还要接受他照顾傅铮?
做惯了也不行。
傅司珩很不爽, 沉默着不说话。
陶稚以为他在思考, 没有催促,而是耐心等待着。
在这过程中, 陶稚又没忍住回头, 透过窗户,再次看向病房。
相比于先前, 现在病房里看上去稍微安静了一点。
傅铮没有再被几个人按着, 只是坐在床上冲医生嚷嚷着什么。
陶稚听不见, 却看见医生捂住自己的耳朵,满脸都是无奈。
陶稚:“……”
傅铮真的很像一个精力十足的哈士奇, 十个人都拴不住的那种。
陶稚最近遛的狗里面, 正好就有一只哈士奇,比别的狗要难遛百倍,很难搞的。
陶稚觉得他来照顾也够呛。
因为傅铮也很难搞。
他又不是没体会过。
不过现在正是他感动大爆棚的时候。
所以傅铮难搞, 陶稚也不在意,他觉得自己能行。
“傅哥。”陶稚转回脑袋,觉得傅司珩思考得差不多了,催促他。
“我来照顾他就行了。”傅司珩还是不愿意,也说服不了自己。
嫂子彻夜照顾弟弟,这算什么。
傅司珩拒绝:“这点小伤对傅铮来说算不了什么,他是这医院的vip常客,早就习惯了。”
陶稚:“?”
啊?医院还有vip常客这种说法吗?
陶稚被傅司珩唬得一懵一懵的。
“我送你回去。” 趁着陶稚现在呆住,没反应过来,傅司珩想带他走,去牵他的手。
但陶稚今天决心异常强烈。
“不要不要不要。”立马就回神了,自己把自己的双手藏在身后,不让傅司珩牵。
傅司珩:“……”
傅司珩那股不安和烦躁更加明显了。
“大不了我留下来照顾他。”是真没招了。傅司珩宁可自己照顾傅铮,都不想让陶稚来照顾。
可陶稚却不愿意。
“傅哥,我有点不相信你。”陶稚表情纠结。
他是一个就事论事的人。
虽然傅司珩有的时候恶劣不怀好心,但大部分时间,傅司珩对他来说,都是稳重靠谱的成熟男人。其他的事,陶稚都很相信傅司珩,觉得傅司珩承诺的事情肯定能办到,他可以无条件地信任和安心。
只要有他出现,就会很安心,比如今晚在KTV发生的事情。
可有些事……
不会相信就是不会相信。
没有理由,傅司珩说再多,他都不会信。
比如现在。
陶稚说:“我觉得您不会好好照顾傅铮。”
傅司珩:“?”
“我?不会好好照顾傅铮?”傅司珩告诉他:“傅铮从十五岁就是我带的。”
虽然是放养,基本不怎么管,只处理他的乱摊子以及棍棒教育。
但到底是带了。
傅司珩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啊?”陶稚惊讶:“真的?”
“当然。”傅司珩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经常照顾他,交给我吧,我送你回学校。”
“……”
怎么还是不信呢?
陶稚挠了挠鼻尖,表情依旧犹豫为难。
傅司珩看出来了,他还想说点什么,消除陶稚的不信任。
但比他先想到办法的是陶稚。
陶稚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眼眸亮了亮,提议道:“我知道了!”
“不然我们一起留下照顾他?”
傅司珩:“?”
开什么玩笑啊。
虽然但是。
傅司珩同意了。
陶稚也就是看上去乖乖的呆呆的好忽悠,实际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却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倔。
这种情况下,谁都说服不了他。
谁来都没用,除非他自己改变主意。
没办法,傅司珩只好答应。
他也留下,总好比陶稚和傅铮单独相处,彻夜照顾。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
傅铮起初还很不高兴,不乐意。他不想让陶稚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但后来医生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傅铮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勉强同意了。
医生和保镖离开后,陶稚走到傅铮的病床前。
“傅铮,你渴不渴,要喝水吗?”陶稚觉得他大喊大叫这么久,肯定会口渴:“热水还是矿泉水?”
“矿泉水就行了。”经过陶稚提醒,傅铮确实感觉自己嗓子干干的。
病床旁的柜子上就有矿泉水,傅铮想自己伸手去拿,陶稚却先他一步。
“我来吧,你的手臂擦伤了,医生说尽量不要用这只手,单手不太好开。”
“哈。”
这是什么话?
傅铮不服:“区区开盖,根本用不着力气。”
话音刚落。
开好盖的矿泉水递到傅铮眼下,同时响起的,还有傅司珩冷酷到近乎冰冷的声音:“喝。”
傅铮:“。”
陶稚侧头。
“还不拿是等着我喂你?”傅司珩没什么耐心:“还是想要我灌你。”
陶稚:“……”
好凶啊。
还好他坚持了。
果然直觉是正确的,傅司珩压根不会好好照顾傅铮。
“草,你快别恶心我了。”傅铮用自己完好的左手夺过矿泉水,仰头干了半瓶,放回到柜子上。
陶稚则是从傅司珩掌心拿到瓶盖,拧好水瓶。
做完,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在傅铮病床旁边坐下。
傅司珩坐着陶稚的身边。
这幅场面就很诡异了。
傅铮躺在床上,陶稚关切地看着他,傅司珩面无表情。
现场安静了一分钟。
“傅铮,你要吃水果吗?”陶稚看见柜子上有新鲜的水果,想给傅铮削一个,不然这么干坐着,气氛好奇怪。
“陶稚,你现在还是直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