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铮倒好,让陶稚早上七点起床出门,冒着雪去买早餐。
此刻,在傅司珩眼里,陶稚俨然成了被霸凌欺负的小可怜。
而始作俑者是他的亲弟。
傅司珩记下了这笔。
他会去找傅铮算账。
“傅……先生。”虽然知道没有暴露,但陶稚依旧不敢用自己的声线喊熟悉的称呼。
他临时改了,询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傅司珩回神。
“我和你一起去。”他早有预谋,语气随意又自然地说道:“正好我有点事想要问你。”
陶稚:“哎?”
“问我吗?”陶稚指指自己,表情疑惑。
冬天周末的早餐店,人没有工作日那么多。
同样的时间,陶稚平时要排队等位,磨蹭半个小时才能买好离开,今天竟然有不少空桌,能直接入座。
他们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坐下后,傅司珩点了很多东西。
玉米汁,肉和吐司拼盘,白灼生菜,小米粥,可颂,炸春卷,蟹粉汤包,蛋挞,沙拉,薯泥,华夫饼……服务生一盘盘地端上来,把陶稚看得目瞪口呆:“会不会太多了?”
满满一大桌,他两天都吃不完啊!
“不会。”傅司珩端起手边咖啡喝了一口:“吃不完的,你打包回去带给傅铮吃。”
“你刚刚不是说,是来帮他买早餐的?”
“是……”陶稚有点懵。
但是……
让傅铮吃他们剩下的吗?这不太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傅司珩说:“睡懒觉到现在还不起床,等着别人将早餐带回去的人,没资格发表任何意见。”
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傅司珩还回答他了,陶稚有点尴尬。
“吃。”傅司珩放下咖啡杯,微微抬了抬下巴。
陶稚点头,伸手拿了牛角包放在餐盘里。
他咬了一口,听见傅司珩跟他说话:“傅铮喜欢吃这家店?”
“嗯,算是喜欢吧。他平时在这里吃得比较多。”陶稚告诉傅司珩:“这家店是学校附近比较符合他口味的店了。但他最喜欢吃的那家在三公里以外,酒店里面的早餐。”
“离得远太远了,不好买,才在这里吃。”
陶稚作为傅铮的小跟班,以前没少帮他干跑腿的活,对傅铮的喜好非常了解。
傅司珩听着很不爽。
他按了按指骨,嘲讽道:“钱没有多少,口味倒是挑剔得很。”
“学校食堂不能吃了,还得跑到外面来。”
“啊?”陶稚看向他。
“没什么。”傅司珩给陶稚递过去一杯玉米汁。
傅铮还是钱太多了,不仅生活水平没有任何下降,还能有钱使唤陶稚给他办事。
凭什么。
傅司珩暂时没有借口让陶稚花他的钱,陶稚连出来见他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怎么提这件事了。偏偏傅铮这么好命。
傅司珩准备下次回家就把傅铮那些乱七八糟的,能卖钱的东西全部锁起来。
彻底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对了,傅……先生。”语调临时大拐弯,陶稚很不适应这个称呼。
建立了亲密的联系之后,还要特意装出不熟的表现,对陶稚来说还挺考验演技的。
陶稚尽量表现得疏离客气,敬语跟不要钱似的:“请问您是想找我问什么呢?”
傅司珩:“。”
“叫我傅哥就行了,比你大不了几岁,喊先生有点老了。”傅司珩纠正他。
陶稚:“?”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傅铮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被小男朋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傅司珩神情依旧不变:“比如有没有打架,欺负人,霸凌室友之类的。”
后面那句霸凌室友语气稍重,听得陶稚表情懵懵的。
“我比较在意这点。”傅司珩适时补充:“他之前换宿舍,就是因为和室友相处不来,发生口角,险些打架。”
陶稚:“哦……”
倒是有所耳闻。
“没有呢。”陶稚如实相告:“傅铮他在新宿舍挺好的,除了我之外,和其他两位学长也相处得不错,没有口角,也没有打架。”
只是不怎么搭理他们而已。
以至于学长们有什么话,都会托他转告给傅铮。
其他人也是……
不敢找傅铮的,统统都在找他。
陶稚跟傅铮的小传话筒似的。
“是吗。”傅司珩嗓音淡淡。
能适应得不好么。
有个长嫂比亲妈还会照顾他,就差把饭喂进嘴里了。
很嫉妒。
“嗯嗯嗯。”陶稚直点头:“是的。”
傅司珩:“那就行。”
“嗯!”陶稚又点头。
点完,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陶稚坐得非常端正,等了傅司珩半分钟。
半分钟后。
傅司珩:“怎么不继续吃?”
“我在等您的问话啊。”陶稚说:“……怎么不继续问了?”
“就这些,没了。”傅司珩唇角微微扬起:“知道他没在学校惹事我就放心了。”
陶稚:“?”
就这样啊?
好奇怪哦。
就一两句话,完全可以在路边就问了,竟然还专门请他吃一顿早餐……陶稚看着傅司珩,有点儿想不通。
“再不吃就凉了。”傅司珩出声打断他的思考,并给他夹了一块培根。
“哦。”
陶稚只觉得傅司珩可能是闲得慌,没再继续往下想,专心吃饭去了。
傅司珩喜欢看陶稚吃东西。
动作慢慢的,每一口都吃得非常认真,沉浸在食物里,睫毛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颤动,腮帮子跟着鼓动。
傅司珩觉得,陶稚小时候应该是那种戴着宝宝围兜,乖乖坐在餐椅吃饭的那种类型。
听话又可爱。
忙碌了大半个月,这周末也没多少时间的傅司珩,看着男朋友在他面前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心脏仿佛被柔软的羽毛包裹住了似的,觉得暖洋洋的,泛起一股温热的酸胀。
很奇妙的感觉。
越看越觉得陶稚真乖。
很想亲。
傅司珩喉咙干涩,忽然想抽烟了。
但这里是公共场所,他只能喝咖啡。
热美式入喉,稍微减轻了一点渴望。
咖啡杯放回到桌面上,傅司珩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助理发信息提醒他才该走了。
傅司珩还要赶飞机。
但就这么离开,似乎有点儿不甘心。
傅司珩看着陶稚乖巧可爱,又对他完全没有半点思念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欺负欺负他。
老男人表面上人模人样的,其实内里就是个禽兽,品种还是属于犬类。
他盯着陶稚看了半分钟——
傅司珩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陶稚。
他这边刚发送,陶稚衣服口袋传来叮咚声。
陶稚低头去拿。
傅司珩:【宝贝,你有没有哥哥。】
陶稚:“……?”
什么啊。
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陶稚表情茫然,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又抬头看了看傅司珩。
傅司珩也抬眼。
陶稚立马低头。
他思考了片刻后打字:【没有啊。】
小萌兔:【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只有一个妹妹。】
傅司珩:【哦。】
傅司珩:【那很奇怪了。】
傅司珩:【今天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小男生,你们长得很像。】
陶稚:“……”
啊???
怎么、怎么忽然……
陶稚张了张嘴。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心跳跟着逐渐加快。
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他的手机提示音一响一响的,完全符合傅司珩给“女朋友”发信息的频率,傅司珩的眼神又落在他身上了!
陶稚连忙按了静音。
手忙脚乱,匆匆发了个表情后,他不敢再当面回复了。
也不敢再和傅司珩继续待着。
怎么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啊。
陶稚慌死了,加速吃着面前的牛角包,两颊都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对傅司珩说:“我吃完啦,傅哥。”
“我要回学校了。”
傅司珩:“……”
“行。”傅司珩应声,喊来服务员结账打包,陶稚帮着一起。
打包盒盖上,傅司珩扫码付钱后,将手机放在桌上,亮起的手机屏幕吸引着陶稚的目光。
傅司珩的手机屏幕,是他的女装照。
上次在容槐店里拍的那张,他抱着labubu的玩偶,穿着短裙。
陶稚看着他的照片被设为屏保,愣了愣。
“这是我女朋友。”傅司珩开口说话了。
陶稚愣愣地抬头。
傅司珩:“很漂亮对吧。”
陶稚:“……”
傅司珩:“嗯?”
“对、对……”陶稚脚趾又工作了。
每次和傅司珩在一起,他的脚趾都要工伤。
“嗯。”傅司珩二次重复,似乎是在提醒:“他很漂亮。”
陶稚:“……”
“没,没错。”陶稚听懂了。他语气艰难,眼神飘忽地跟着附和:“您女朋友很漂亮。”
傅司珩:“是的,他还很可爱。”
陶稚:“……”
“嗯?不可爱吗。”傅司珩问道。
“可爱的,可爱。”陶稚低着脑袋,脚趾乱扣,耳后都泛上了一层绯红。
……谁来救救他。
脚趾抠了好一会儿, 陶稚才逐渐恢复过来。
本人当着马甲男友的面夸自己的马甲可爱又漂亮……这是什么羞耻play啊。陶稚的脸发烫,像是开水壶似的,呼呼往外冒着热气。
为了避免再跟傅司珩说这些很奇怪的话,他抢先一步去拿打包袋, 接着闷头不吭声的, 把脸埋进围巾里走出去。
两人从餐厅出来后, 傅司珩侧头看了陶稚一眼。
“脸怎么这么红。”老男人坏死了, 故意问道。
“……餐厅里面空调开得高, 热。”陶稚的声音从围巾里传出来, 闷闷的, 脑袋也垂得很低。
这个时候也忘了暴露的事,大半张脸都埋进去,只有耳朵尖露出外面, 红到仿佛要滴血似的。
傅司珩捏着陶稚的脸颊接吻时, 他的脸红也会蔓延到耳垂上,颜色鲜艳又诱人。
明明害怕又害羞, 但除了乖乖仰头被亲之外, 不会做任何抵抗的动作。
乖得要命。
想到半月之前的事,傅司珩喉结微微滚动, 良心又稍微有所动容。
没有再继续说些故意欺负人的话, 他伸手从陶稚手里接过打包袋, 带着人上车了。
第二次和傅司珩同坐后座,两人依旧一左一右, 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 就跟第一次穿女装见面,傅司珩送他回来时一模一样。
傅司珩当然很不满,但陶稚没觉得哪里不对。
在他看来, 两人现在属于第二次见面,是很普通的室友和室友他哥的关系,所以得保持距离,表现得客气又疏离。
他们不熟的。
不是接过吻,确认过关系的男女朋友。
陶稚乖乖坐好,双手搭在自己膝盖上,目不斜视,等待到达目的地——
傅司珩:“……”
傅司珩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半个月不见,这好不容易见到,还得互相装不认识。
傅司珩捏了捏眉心。
但无所谓,这点困难难不倒生意场上运筹帷幄,冷酷无情的狠戾总裁。
傅司珩很快找到了话题,依旧以弟弟为切入点:“你给傅铮买东西,傅铮有给你钱吗?”
“嗯?”
突然听到奇怪的问题,陶稚转头。
这什么意思啊,难道傅司珩是在质疑傅铮一个富二代会欠他的钱吗?
好魔幻。
傅司珩到底对傅铮有着怎样的误解……
“给的呀。”虽然疑惑,但老实回答,还点了点脑袋。
傅铮这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陶稚,每个星期都有给他转钱。
刚搬进宿舍的时候大方点,一次转五千,后来改成了三千。
当然,这些钱里面也包括傅铮平时自己的花费。
比如打球时要给他买水,外出给他买早餐,还有生活用品什么的,都是陶稚在用这笔钱买。
买完,剩下来的就是他的。
一个星期,基本能剩下千元以上,偶尔傅铮还会额外给他爆金币,有纸币零钱什么都是直接放在陶稚的桌上,还会带他一起吃饭。
比外出兼职赚多了。
陶稚很满足这个频率和金额,再次点头肯定傅铮:“他从来没有拖欠过,傅铮人很好的。”
特意加重音:人很好。
傅司珩哦了一声,冷冷淡淡的:“他应该没多少钱了。”
“啊?”陶稚愣了愣:“没钱?”
“怎么会——”
“嗯。”傅司珩接下他的话:“傅铮的信用卡被我停了,现在可支配的钱应该不多,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太信任他。”
“省得他到时候没钱花了,反倒欠你的钱。”
竟然还有这种事。
陶稚完全不知情,傅铮也没有表现出缺钱的样子来,每天都很大手大脚,所以陶稚听到非常意外。
“不过作为他的哥哥,我也不会看着他没钱吃饭。”傅司珩忽然话锋一转,想用傅铮当借口,顺势将自己的副卡拿给陶稚用。
省得男朋友总是被弟弟欺负。
刚抬手,陶稚的睫毛忽然动了动,连忙开口:“傅哥,您放心好了,傅铮不会欠我的钱。”
“?”傅司珩的动作顿住。
“傅铮在我这里剩了挺多钱,足够他的日常开销。您放心好了,他不会在外面欠钱。”陶稚帮傅铮说话。
因为在他看来,傅司珩真的很可怕。
他对傅铮的暴力程度,陶稚那可是亲眼见过的,完全脱离了哥哥教训弟弟的范畴,纯粹是在殴打。
以至于现在,用室友这个身份和傅司珩说话,谈论到傅铮时,陶稚都非常谨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给傅铮惹来一顿揍。
那太惨了。
“傅铮从来不会在外面借钱,也没有拖欠过别人钱。”陶稚非常认真地说:“您放心好了,他很有道德的。”
说话的时候,陶稚特意看了眼傅司珩的手臂。
被黑色风衣遮挡住的手臂,其实看不出那凌厉健壮的肌肉线条。
……但一点也不妨碍陶稚顺着想象。
不能让老板被揍。
果然,说什么只是想问问傅铮在学校里有没有欺负人都是假象,傅司珩真正的目的是想找他套话。
想到这里,陶稚的表情更坚定了。
“傅哥,真的没有,我可以发誓,为傅铮担保。”
傅司珩:“……”
傅司珩想说的话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蠢货弟弟又惹怒他了。
傅铮将永远失去他的奢侈品。
“对了,傅哥,您送我到学校门口就可以了。”总共就七八百米的距离,车子开过来十分钟都不要。就这一会儿的聊天功夫,陶稚远远看见学校大门,急忙开口跟傅司珩说:“外来车辆要审批才能进学校,太麻烦了,停在门口就行。”
“好。”傅司珩沉默了几秒才同意。
车子很快停下,陶稚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
尽管动作很着急,他也没忘了礼貌告别:“傅哥,感谢您请我吃早餐还有送我回来,我就先走了。您回去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好。”傅司珩沉声应下。
陶稚对他露出笑容,随后关上车门。
陶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学校的电动门内。
他溜得很快,跟逃跑似的,生怕再被傅司珩叫回来,追问傅铮的事情……
驾驶位的助理启动车子,傅司珩的目光也终于从窗外移开。
安静了一会儿,傅司珩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说。”男人顿了顿:“他和傅铮的关系比较好吗。”
“啊?”
好突兀的问话。
纪助理微怔,过了会儿才回答:“陶先生是二少的室友,跟二少关系好,也在情理之中?”
一边回话,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傅司珩的神情。
“是吗。”傅司珩嗓音淡淡。
“他为傅铮遮掩。”在赶飞机之前,特意跑来见陶稚一面,可不是为了听陶稚怎么帮傅铮说话的。
这让傅司珩有种,陶稚和傅铮立场一致,关系亲近,他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
很不爽。
尽管事情好像确实是这样。
陶稚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帮傅铮做事。
但那是以前。
现在陶稚是他男朋友,陶稚得转变这种思维。
傅司珩面无表情地想。
陶稚是他的。
陶稚完全没想到,他守护了傅铮,却为自己带来了麻烦。
他现在一心只扑在即将要开始的期末考上。
他们专业的考试大概在25号结束,傅铮比他早一个星期,18号就考完放假了。
不过傅铮这个人很奇怪,考完了不离开学校,而是一直在宿舍赖着,奇怪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今天晚上,陶稚有事出门还没有回来,宿舍里其他人倒是挺齐的。
对面床的学长今天刚考完,此刻正高兴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明天一大早坐高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