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业走过去扶了他一把,“您坐。”张显元坐下后他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小承怎么突然来了。”张显元笑呵呵的看着霍承业,看的霍承业心里有几分道不明的感觉。
他避开张显元的视线,胡乱的回答着:“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您。”
宋元琛跟在他身边,礼貌的跟着喊了一声:“张董好。”
张显元这才注意到他,记起他是谁,微微有几分惊讶,他疑惑道:“是小承的助理啊,今天不是公休日,怎么没有休息?”
宋元琛看了霍承业一眼,笑着回答张显元的问题:“嗯,我是霍总的私人助理,全年无休。”
私人助理,有多私人——陪吃陪喝陪/睡/觉的那种。
“小环,沏几杯茶来 。”张董对着正在玻璃的小姑娘说道。
那姑娘闻言立刻放下抹布去了厨房。
看着小环进了厨房张显元才问霍承业:“小承啊,公司恢复的还好吗?”
霍承业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还是宋元琛替他补充的:“公司恢复的不错,之前黄掉的项目里有两个又重新拉回来了。造成的资金缺口也已经填上了。再过些日子这件事彻底淡出人们的记忆里,公司就能完全恢复了。”
“那就好呀,挺过这一关,小承就再也没有烦心的事了。”张显元笑的欣慰,他看着霍承业的眼里满是赞赏。
宋元琛看着身边的两人,莫名觉得有几分心酸,造化弄人啊。
小保姆端着茶走过来,打破了他们安静和谐地场面,“先生请用茶。”
霍承业瞄了一眼桌上的茶盏,没有像往常那样端起来品尝。
“令千金可在此处?”霍承业问张显元。
张显元并没有因为他突然提起张繁而觉得奇怪,他笑着回答:“她出去了。”
“张董,不知您可否屏退左右,我要件重要的事要问您。”
张显元看他神色认真,表情不禁也凝重起来,把小保姆支出屋子,他才问霍承业:“小承啊,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霍承业直接了当的问他:“冒昧地问一句,令千金是否在二十七年前产下过一个男婴。”
张显元一听霍承业竟然提起了当年的事,脸色立刻变了,从原先的和蔼可亲变得没有一丝温度,他冰冷的眼眸看着霍承业,嘴里质问着:“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霍承业丝毫不畏惧他此刻吓人的模样,平静的回答着:“您不知道吧,其实我不是霍远山夫妇的亲生子,我一直在找我的亲生母亲,而现在我找到了。”
霍承业看着张显元,眼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你是说……你是说小繁她是你的……是你的……”那两个字张显元始终没能说出口。
霍承业微微颔首。
张显元的眼神从冰冷到不可置信再到痛苦,也不过短短几秒钟他的眼神与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丝不可置信,他看着霍承业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这问题没等霍承业回答,宋元琛就直接替他说了:“您什么时候见过霍总说谎?”
张显元沉默了,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眼前的人就是被他送走的亲外孙 。
他看向霍承业,张了张嘴,说出了霍承业想听到的话:“你想问什么……”
多年的接触张显元怎么会不知道霍承业此行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呢。
若是没有霍承业想知道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凑上来跟他说他霍承业就是张繁的儿子,他的亲外孙。
见他对自己很了解,霍承业也不卖关子,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他:“我想知道当年的事,全部。
“说起来这件事都怪我。”张显元痛心疾首,他捶胸顿足,语气充满悔恨:“当年小繁怀孕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等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肚子里的胎儿早已成型,打是打不掉了,只能生下来。”
当初张繁发现怀孕后,第一反应就是要留下这个孩子,没有跟家人商量,她直接申请了休学。
她知道如果告诉家里人或者被发现了,肯定会让她打掉的,所以她瞒了下来。
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她怀孕的事,她谎称自己跟着导师去世界各地演讲,不让家人去看望她。
一骗就骗了半年多,直到肚子大起来,实在是瞒不了了才回了国。
张显元见到挺着大肚子回来的她时,气的差点晕过去。
问起孩子的父亲是谁,张繁闭口不提,只要一问这个话题,她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张显元到底是心疼女儿的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一味的怪她也于事无补。只好先将人安顿下来,找了有经验的保姆照顾她直到生产。
“我找的那个保姆,照顾孕妇的经验丰富,但她却差点毁掉小繁。”说到这,张显元痛苦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恨意,现在想起来,他仍旧恨的咬牙切齿:“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竟然敢将小繁未婚先孕的事散布了出去。”
保姆每天在张家照顾着张繁,发现了她并没有嫁人的事。然后多嘴的和隔壁邻居家的保姆说了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就被传开了。
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张家的女儿未婚先孕被洋人搞大了肚子,灰溜溜的回了国。
张显元知道了这件事后,直接就把保姆送到了警局。
以最快的速度搬了家。
然而搬家也没用,到了新的小区,被人认出来了,照样是指指点点。
“你们也知道,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我能接受她生下的外孙,可她能忍受的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吗?从小这孩子就内向,最在乎别人的眼光与评价。旁人一句她长的太瘦了都能让她耿耿于怀,更别提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了。我尽力瞒着外面的风评,可还是被她知道了。”
原本张显元是打算张繁把孩子生下来后,对外称作是领养的孩子,可如今众人皆知张繁有孕一事。
孩子的事是彻底瞒不了了。
为了能让张繁以后的日子不难过,张显元便放弃了把孩子留下来的念头。
“她知道了之后整天郁郁寡欢,嘴里一直嘟囔着她错了,她对不起我们,躲在昏暗的房间里连窗帘都不敢拉开。无论我怎么劝她也不出来,就这样一直到了生产那天。”
“可那并不是她的错啊!”宋元琛听到这忍不住出声了,明明是两个人的欢愉,凭什么后果要由她自己一个人来承担。
还有那帮不明真相就差点把一个女孩毁掉的人们。
明明错的是他们自己,却还要来嘲笑一个女孩。
张显元无奈的摇摇头,解释道:“他们看到的只有结果,并不会去追究过程。”他说完颤抖着咳嗽了两声,左手抚着胸口顺气,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霍承业,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今天过后,他跟霍承业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慢慢平复了心情,继续同他们讲述着当年的事:“生产那日万般艰难,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生下了他。孩子出生后,小繁的情绪跟着好了不少,不再整天躲在屋子里,偶尔会抱着孩子下楼走走,也会对着我们笑了。看着她久违的笑容,我也曾想过就这样把孩子留下。可那丝念头在我得知公司股票因小繁未婚生育这件事而下跌时,就消散了。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那年他的事业正在低谷期,要是这件事被闹大了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不能因为一个孩子毁掉自己的事业,毁掉整个张家。
那孩子就算不送走也会被人诟病,惹人非议,于他来说是不幸。
霍承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淡然,问他:“就因为股票下跌而差点断送了您与女儿的父女情,值得吗?”
张显元自嘲的笑了笑,脸上满是苦楚,“现在看来是不值得 。”
他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会儿神,逐渐缓过来之后才又开始慢慢的讲述:“我把孩子抱走的时候,他刚好满月,我找了个借口把 小繁支走,然后就把孩子交给了徐褚明,让他把孩子送走。小繁回来后发现孩子不见了,跟我大闹了一通。她哭着要出去找孩子,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有心软过,可是一想到她把孩子留下来,这个孩子就成了她生命中永远都抹不去污点,我便狠心将她关了起来。”
张显元知道,只要这孩子在这里一天,人们对于张繁的指指点点便不会消失,她会永远活在痛苦之中,不敢见光。旁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将她淹死。
张繁被关起来之后,不吃不喝,绝食抗议。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也下定了决心,这孩子绝对不能再要回来,不然以后她会更痛苦。
“她不吃不喝好几天,终于是撑不住昏了过去。她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仍然一句话不肯说,我骗她已经派人去把那孩子找回来了。她信了。后来回到家她没看见孩子便又同我闹,我又撒了个谎,骗她说孩子送到养父母家的时候感染了水痘,没及时治疗死了。她果真信了,当场昏死过去。”张显元的说着拿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现在提起当年的事,他还是很心疼张繁。
人到老了,回顾一生,才发现自己做过许多的错事。
而做过的错事,却永远无法弥补了,因为一念之差,导致女儿恨了他十几年。
每年一到冬天,他的腿就会疼,他时常在想,是不是因为当年冬天把那个孩子送走而得到的报应。
宋元琛听着都很难受,别提霍承业了。
他悄悄握住霍承业的受,给他传递了一丝温暖。
霍承业垂着眸,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个听故事的人。
“徐褚明从小跟小繁一起长大。他喜欢小繁我也能看出来,于是在小繁出院之后,我便开始撮合他们,想让她从悲痛之中走出来。不知道她是为了报复我,还是真的转变了心意,小繁竟然真的跟徐褚明在一起了。也慢慢的从那段阴影中走了出来,只是我跟她却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了。她恨了我。”
那时候张繁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张显元就想,只要她能从痛苦之中走出来,哪怕是恨他也没关系。
可事实是她并没有从丧子之痛里缓过来。
“很快他们就结了婚。婚后小繁就与徐褚明搬到国外去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走出来,选择去国外,就是不想呆在这个伤心地,不想看见我,也不想再让我插手她的生活。她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年,杳无音信。”
张显元在他走后也搬了家,从C市搬到了A市,当年的事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人们忘却。
可从前那个张繁却不会回来了。
在他以为这辈子就要孤独终老的时候,张繁一家子从国外回来了。
张显元这时脸上带了点欣慰的笑容,他说:“等张繁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女娃娃,那就是熹熹。张繁把孩子交给了我,让我扶养。你知道他把孩子交给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看向了霍承业。
张显元知道依他的个性是不会猜的,但还是问了。
霍承业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看了一眼,摇摇头并不想猜:“猜哪里能猜到,还请您直接说吧。”
张显元见果真他如自己猜想的一般,便直接了当的说了:“她说,第一个孩子因为我而死去,而她却要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第二个孩子,对第一个孩子不公平,交给我养,让我赎罪。”
所以张熹从小就是由他带大的,带着对那个孩子的愧疚与没能表达出的疼爱。
霍承业听了他的话一言不发,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问出了一个与张显元的话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我生父是谁……还是徐褚明知道?”
张显元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生父?”
霍承业看他的反应便知晓对于霍远山是他亲生父亲这件事张显元并不知情。
“等徐褚明回来,您不防问问他,为什么他知道了我的父亲身份,却瞒着您与张小姐。”
“你……你,难道……”张显元的脑海里顿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他看向霍承业那张冷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脸,想说出扣的猜测还是憋回了肚子里。
霍承业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也不隐瞒,直接了当的告诉他:“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霍远山是我父亲,亲生的。也是当年渣了你女儿的男人。徐褚明把我送到了霍远山那,你觉得他知不知道霍远山与我的关系?”
张显元沉默了,看似没有反应,但眼里逐渐升起的愠气在述说着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霍承业过去的遭遇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想不到那些遭遇竟然是他与徐褚明间接造成的。
他曾经在听说了霍承业的遭遇后还骂他的父母不配为父母,却不想自己他们更过分。
他所心疼的霍承业的遭遇,却是他一手酿成的结果。
他与霍远山夫妇一样,他把霍承业推入深渊,深渊底下的霍远山夫妇对他百般折磨。
张显元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喘着粗气,缓了好久才道出一句:“我,我会问他的。我累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他在赶客了。
霍承业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喝口茶缓缓。”宋元琛端起桌上已经凉了大半的茶,端给张显元,“霍承业还有话没说完,说完自然会离开。”
霍承业握着宋元琛的手,把弄着他的修长的手指,看似不经意的问:“这件事我不希望她知道,您也不要告诉她……当然,您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霍承业口中的“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霍承业不想张繁好不容易淡忘掉的过去因为他的出现又被揭开,血淋淋的真相在她面前呈现,她会崩溃。
送走她孩子的不止是她父亲一人做的,还有她一直依赖着的丈夫。
张繁精神上非常依赖徐褚明,最低沉的那几年就是在徐褚明的陪伴下走出来的,徐褚明对她也像对公主一样宠她。
要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张繁,最爱她的丈夫,参与了当年那件让她痛心了一辈子的事,张繁会崩溃,会疯。
这样的真相于她来说太过残忍。不告诉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本就是两个人的错误,却让她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太多太多。他就当是为他的到来赎罪吧。
“我不告诉她,是怕她再想起当年的事,你虽然回来了,可你经历的事会让她更加痛苦。”张显元明白霍承业话里的意思,“不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她,谁也不说。”
“自然。”霍承业这会儿才站了起来,牵着宋元琛的手,朝门口走去。
走了没几步,却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张显元,语气还如往常那样:“张董,我能理解您为了女儿所做的一切。但是,错了就是错了,爱不是借口,也不能让您的行为变成对的。”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走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张显元一愣,随即苦笑着点点头,回了一句:“也祝你……新年快乐。”
某部电影中有一句特别经典的台词“如果再也见不到你,那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霍承业这句提前的新年快乐,便是同张显元的告别。
或许会再见面,但他却再也见不到曾经那个视张显元为最尊重的长辈的霍承业了。
出了庭院,霍承业才松了一口气,他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别墅,那个曾经让他能感受到亲情的别墅,再也不会踏入了。
他对着别墅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没有说话,直接上了车,靠在车窗上,静静的看着宋元琛启动引擎。
或许有人会问,最亲近的前辈成了自己的亲人,该高兴才是啊,怎么还会决裂呢?
霍承业也想高兴啊,但他高兴不起来。他的执念太深了,他无法接受自己悲剧的开始竟然是他最亲近的人间接造成的。
他无法接受一个本来就不爱自己的人因为愧疚而施舍给他怜悯的爱。
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的去对张显元。
“我们接下来是要回家吗?”宋元琛打着方向盘,从弯曲的路上拐了出来,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
霍承业看着前面的分岔路,左边是他们来的路,右边是通往公司最近的路。
霍承业闭上眼睛,指了指右边的路。
“回公司。”
“好。”
宋元琛打了转向灯,朝右边那条路走去。
怕霍承业难受,宋元琛给他打开了音乐,悦耳的钢琴声传来,霍承业瞥了一眼,没作声,靠在窗边阖上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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