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居然没有丝毫埋怨,这让花渐浓有些怔楞,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中原一点红。
依旧是苍白的脸、幽绿的眸。时经大半年,那柄人形杀人剑身上多了许多人情味儿。
有些人偏要明月高悬独照我,但中原一点红觉得,明月就该高高挂在天上。
皎洁、明亮,仅此就够了。
中原一点红此时的目光比月光还要朦胧,花渐浓瞥见之后,心中顿时一跳。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抬手打断:“阿浓,不必自责。”
黑衣青年松开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花渐浓身上的温度。
“当初说好的,你并不亏欠于我。”中原一点红垂眸,看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回忆之前,“分明是我,一开始就逼迫着你接受。”
榕树下,夜色中,两人相对而立。有风吹过,将花渐浓身后垂着的发带吹起,柔柔地擦过中原一点红的脸颊。
轻柔,带着淡淡的暖香,仿佛花渐浓的手轻抚而过。
“并非是在一起才证明爱过。”
中原一点红说罢,倏地笑了笑。他很少露出笑容,以至于每一次都十分夺目,宛如金黄的阳光落在冰面上。
他接下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反驳着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他于阿浓,似乎并未相爱过。
“好了。”
黑衣青年难得说这些话,说出这些就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
“夜里寒,回去吧。”
他并不想花渐浓因为他而难过自责,这不是他想要的。就如同当初在终南山下说的那样,他要为了花渐浓而存在。
只要对方幸福,中原一点红就心满意足了。
夜风带着些许寒意,花渐浓根本想不到中原一点红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怔楞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浓。”
就在花渐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他便落入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
中原一点红此人看似冰冷,怀里却是温暖的。抬手将人环在怀中,高大的身影顿时将夜风阻挡在外。
“我明白。”
许久之后,花渐浓才开口。
一向雷厉风行的人显露出踟蹰来,总会让旁观的人担忧不已。同时,中原一点红也知道,正因在乎,才会犹豫。
这就足够了。
哪怕今日阿浓选择的人是他,他或许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能给对方一个安稳的未来?
自己手上沾血,是一个注定要活在腥风血雨中的人。
阿浓明媚温柔,是一个注定要活在鲜花和爱中的人。
“真的要回去了。”
中原一点红低声道,温情在此时渐渐收敛。他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冷淡,只是他的怀抱并非如此。
依依不舍,格外缠.绵。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松开了胳膊。
柔软和暖香一并从他怀里消失,只残留些许。
花渐浓抬手将发带重新拨回身后,在听到中原一点红这句话后也点点头。
两人再次并肩而行,一同回去。只不过和出来时,周身的氛围有了些许的改变。
收拾完的楚留香一抬眼便看到他们两个穿过月洞门走了回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不过这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他不免在心底轻叹一声。
“厨房烧着热水。”
楚留香神情正常,仿佛不知道这两个刚才交谈了什么一般。
“好。”
花渐浓缓缓点头,随后意识到什么,转身匆匆跑进房间。屋子里传出一阵翻找声,约摸片刻,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喏。”
青年走到中原一点红面前,随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对方。
瞥见他掌心中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后,中原一点红瞳孔微缩,幽绿色的眼眸忍不住抬起看着面前的人。
花渐浓:“本来是想着过几天再送给你的,还差最后一次刷漆,不过现在也不错。”
青年白里透粉的掌心中正是一个剑穗,一颗碧色的圆珠下是猩红的流苏,两种颜色对比强烈,十分抓睛。
并且,中原一点红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那颗碧色的圆珠并非普通的珠子。
而是一颗打磨光滑的大漆木珠,表面还专门嵌了螺钿,若是有光落在上面,定会耀眼夺目。
中原一点红抬手接过花渐浓掌心的剑穗,一直以来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迸发。
但他们都知道,太迟了。
花渐浓收回手,神情淡定地转身回到房间。软榻矮几的桌面上堆了不少东西,看上去很是凌乱。
青年拿起那只修好的玉镯,定睛看了片刻。很难描述他眼中的情绪,犹如大雨倾盆前的云层翻涌。
片刻后,花渐浓将镯子重新戴回手腕。随后又挽起袖子将矮几上的东西简单收拾起来。
“咔哒”一声,似乎有东西从软榻上掉下来。
他下意识地垂头看去,落在地上的只是一块绿檀木料。
前些天做剑穗的时候特意买的,上好的绿檀,颜色很漂亮,又几分神似中原一点红那双幽绿色的眼睛。
待上完漆后,颜色更亮,更像。
“哎。”
花渐浓这个段时间简直是有叹不完的气,眉眼间也萦绕着淡淡的忧愁。
“阿浓何故叹息?”
声音并非是从身后传来,而是面前。
青年抬眼,原本敞开的窗户外正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落拓潇洒,配上那张俊朗的脸,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
楚留香侧身而立,手肘抵在窗台上,抬眸笑吟吟地看着站在屋内的花渐浓。
“你什么毛病?”
瞥见他之后,花渐浓脸上的情绪顿时收敛起来:“有门不走……”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原本站在窗外的白衣男子便翻身而出。
靠窗放着的是那张软榻,但楚留香并没有跳落在榻上,而且身影轻盈地落在花渐浓身侧。
“……”
青年就这么亲眼看着,随后轻笑一声:“你来干什么?”
“难道阿浓不愿意我?”楚留香叹息一声,“让我好生伤心。”
花渐浓咬紧牙关,似乎是忍耐许久。终于,他抬手在楚留香脸上轻拍一下。
力度不大,与其说是“拍”,倒不如说是“抚摸”。
而楚留香似乎早就预料到花渐浓会这么做,并没有躲开,也没有伸手阻拦,只是任由对方抚过他的脸颊。
瞥见他的表情,花渐浓猛地收回手,冷眼相向。
不知道的看到青年这幅模样,还以为楚留香得罪了他,实则不然。
正如花渐浓白天说的那样,楚留香堪称最了解他的人。因此,他早就知道花渐浓会做什么。
“我来收拾吧。”
白衣男子抬手,动作轻柔地将花渐浓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水烧好了。”
“哦。”
见状,花渐浓也不和他推辞,直接就将身后的摊子丢给楚留香。
他一边解开发髻,一边往外走。不过,刚走到门口,他就回头隔着半拢的帷幔看了楚留香一眼。
对方正站在榻前,可是并没有收拾矮几,而是盯着手里那块紫檀木看。
有一层帷幔遮挡,楚留香又是侧身而立,以至于花渐浓根本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开门关门声响起,还留在房间里的楚留香总算回过神来,抬手将花渐浓房间收拾粼粼一下。
深夜,花渐浓侧卧在床,被子只是盖到腹部,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熟睡。
今晚无星无月,一片漆黑,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舒缓的呼吸声在内室很明显,不知何时,床前猛地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张苍白的脸在暗色中明显几分。
那双不似常人的眼眸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不是中原一点红又是谁?
只不过,他现在的打扮并不像准备休息,反倒是犹如出远门一般。
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刻,中原一点红居然要出门?
床上正熟睡的花渐浓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儿,甚至都不知道现在有人站在自己床头。
一来他对楚留香已经中原一点红很信任,有他们两个在,就算有歹人闯进来,第一时间就被他们两个解决。
二来无论是楚留香还是中原一点红,经常出入自己房间,双方的气息早已熟悉。
因此,花渐浓睡梦中嗅到熟悉的气息,潜意识里知道这人是可信的。
阿浓……
中原一点红酒这么垂眸看着侧卧而眠的青年,无声喊道。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但等天光微亮,花渐浓起床时,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在。
香炉里的熏香燃尽,用来隔开内室和外间的珠帘和纱幔都放下来,此时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
一时间纱幔轻舞,珠帘脆响。
此时,坐起来回神的花渐浓也清醒过来。他掀开被子下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站在衣柜前。
不过,还没等花渐浓想到今天到底要穿什么衣服,楚留香便直接推门进来。
此人虽然平时在他面前偶尔轻挑,但绝不会直接推门进来。
“阿浓。”
本就觉得疑惑的花渐浓在听到楚留香严肃且无奈的语气,顿时明白过来。
“怎么了?”
青年转过身,衣服也不挑了。
楚留香原本复杂的心情在看到花渐浓这幅一无所知的样子,顿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非要伤心遗憾才算解决吗?
原本看到楚留香严肃态度就认真起来的花渐浓等了片刻,没曾想楚留香居然一句话都不说。
踟蹰不已,仿佛接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青年长发披散,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在别人眼中都算的上衣冠不整。
花渐浓打量着楚留香,正如楚留香了解他一般,他何尝不了解楚留香?
原本表情沉静的青年立刻越过楚留香往外走,步履匆匆,甚至连衣服都没穿。
花渐浓顾不上身后的楚留香,直接冲到中原一点红房间。
他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安静得很,阳光洒入,飞扬的灰尘都清晰可见。但太安静了,安静到诡异。
“呵。”
容貌清隽的美人冷笑一声,目光第一时间锁定放在桌上的信纸。
他大跨步向前,脸上的表情严肃中又压抑着怒气,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花渐浓甚至都不用拿起信看——桌面上的信纸只有两个字:勿念。
“中原一点红!”
落后他一步的楚留香前脚刚踏进来,后脚就听到他这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白衣男子脚步明显一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走到难掩怒气的花渐浓身边,垂眸一看。
红兄啊红兄,你还真是嫌阿浓不够难过。
楚留香在看到中原一点红留下来的纸条后无奈扶额,没想到昨晚难得吐露心声的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不告而别的事情。
今早起来时,他意外没有看到早起练剑的中原一点红。原以为对方是出门买早饭,但在经过对方房间时,敏锐地察觉到里面空无一人。
这种古怪的感觉在到厨房后更加明显——中原一点红练完剑要沐浴,可厨房里并没有烧过水的样子。
出于对中原一点红的了解,楚留香隐约猜到什么。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只留下两个字。
白衣男子不语,颇为担心地看向身侧脸都红了的花渐浓。
“或许是……”
“不必说了。”
花渐浓转身离开:“他想走就走,与我何干!”
楚留香面露无奈,尽管青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那也知道对方是在说气话。
哎,要不他去把中原一点红抓回来?
第129章 开解高手楚某
楚留香当然没有追上去把中原一点红绑回来,他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觉得自己最近怎么经常劝架?
他走到院子里,侧耳听了听花渐浓房中的动静,发现对方只是在穿衣梳妆,这才放下心来——但没完全放下。
现在做饭已经来不及了,楚留香走到花渐浓门口,抬手敲了三下门:“阿浓,我出去买点早饭。”
“嗯。”
房间内,花渐浓听到楚留香的声音后也没有意外。他坐在铜镜前,看似没有表情,实则在心里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两个大字。
越想越来气,可他心里又清晰地清楚,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中原一点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什么专属于他的物件。
对方想走,他也没什么立场去归罪别人。
铜镜中,素面朝天的青年缓缓闭上眼睛,随后深吸一口气。待他再次睁眼,原本萦绕在心头的烦躁已经褪.去。
等楚留香回来后,花渐浓就已经坐在院子中,身上的青衫单薄,将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透亮。
走过来时,白衣男子还特意观察一番青年的神情。随后了然,落座后率先倒了一杯水。
“买了粥和包子。”楚留香把倒好的水递到花渐浓面前,“先吃一点吧。”
他态度和平常一样,这让刚平复下来心情的花渐浓有些诧异。
难道中原一点红的离开,对于楚留香来讲不算什么吗?
“阿浓是觉得我现在的反应太平淡?”
毫无疑问,楚留香轻而易举地看出花渐浓此时心中所想。
而被看穿心思的美人明显有些气恼,原本搭在桌子上的手都紧紧地握着。
“难道你是觉得我……”
花渐浓想为自己辩解,他话说出一半,在看到楚留香的表情时才停下:“你说。”
看着身侧的人,楚留香没有指责,只是抬手将对方肩膀落下的一片树叶拿掉。
“阿浓觉得中原一点红不该走?”
面对这个询问,一直对此有些气愤的花渐浓顿时哑口无声,只能无言看着楚留香。
“当初红兄一直陪着你,那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心甘情愿。”楚留香语气缓和,用词委婉,就连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安慰,“可现在不一样了。”
淡淡的郁金花香因风拂面,花渐浓嗅到这股熟悉的气味,原本烦躁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诚然,如楚留香说的那样。当时中原一点红跟着花渐浓是因为两人之间是情.人,并且青年没有确定的爱人。
可他现在隐隐猜到自己的心思,双方没有爱人的情况下,这纯凭个人。但无论是中原一点红还是花渐浓,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虽然青年在处理感情的时候有些轻挑,甚至全凭感觉。可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时,第一时间就在考虑如何断掉那些——在世人眼中不健全的关系。
江湖上风.流成性的美人不少,鄙夷的人还是占少数,大部分都只是谈论其风.流韵事。
比如之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留香。一些说书人在谈及他时,除了那些半真半假的英雄事迹,便只剩下桃色韵事。
无论是石观音还是云梦仙子,江湖人提及她们,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她们的武功。
因此,楚留香并不担心花渐浓会因为之前同时和他以及中原一点红之间迟疑自责。
和情场高手相比,青年在处理感情时略显青涩,认为分开还能接着在一起成为朋友。
这种情况有,但别人是心中没有了爱。
花渐浓敢肯定中原一点红心里没有爱吗?不仅断开情.人的身份,还要继续和对方做朋友,这太过残忍。
成人之间,这就已经足够了。
楚留香并没有说很多,只是轻描淡写又认真地点了几分。没有其他年长男性的说教,没有指责,没有埋怨。
这是花渐浓最能接受的聊天方式,不得不说,在这个方面,楚留香确实是比他懂得多,就连处理感情的方法都很体面。
日光挪移,带着春天的暖意。
青色衣裙的美人低垂眼眉,从开始就一直沉默着。但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好。
见状,楚留香略微放心下来,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力度不大,足以将陷入自己思绪的青年唤回现实。
“快点吃,一会儿就凉了。”
安抚好这个楚留香起身,抬手摸了一下鼻子,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北邙,一道黑衣身影正在坐在一条小河边。肩宽腿长,腰间佩剑。通体乌黑的长剑在剑柄上坠着一个鲜红的剑穗。
突然,弯腰洗手的黑衣人一顿,随后直起腰来。
“你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自他身后缓缓走出:“不告而别,自然要来讨个说法。”
此人正是楚留香,查到中原一点红的去处并不简单。饶是他,也废了不少功夫。
午后的阳光温暖,早上的那股淡淡的寒意早已消失。。
两人一黑一白,一个半蹲在阳光下小溪旁,一个立在古道旁树荫下。
“我继续留在那里,不过是徒增烦恼。”
中原一点红起身,修长的手指上还带着水渍。对于楚留香的询问,他也只是扯着嘴角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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