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好现在到底是什么发展。
丁卓好像没那么急着见他,可又给他请护身符,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又看着丁卓走了几步路,突然意识到什么。
“谢谢。”陈遥说,“但是你站住。”
丁卓第一反应居然是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步他才停下来。
他转回头看着陈遥,但是没说话。
陈遥也不在乎丁卓说没说话了,刚才的糟糕情绪已经消散无踪,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丁卓的反常。
取代刚刚心情的,是新的、非常强烈的情绪,担忧、揪心、还有暴躁。
“你的腿怎么了?”陈遥问。
丁卓表情迟疑了一瞬间,随后淡定地回答:“我腿没事啊。”
他越是这样若无其事,陈遥越确定有问题,他根本没给丁卓任何掩饰的机会。
反正也到了小区里,陈遥直接一指旁边的花坛:“坐下。”
丁卓没说话。
“坐下!”陈遥提高了声音。
陈遥凶起来其实没什么威慑力,但是很奇怪,丁卓就是会屈服,这次也一样。
看陈遥急了,丁卓也就放弃了挣扎,在花坛边坐下。不过丁卓还是试图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其实真没什么,我……”
“裤腿挽起来。”陈遥命令。
丁卓叹了口气,放弃抵抗,乖乖把裤腿卷了起来。
裤腿卷上来,陈遥倒吸一口凉气,丁卓右边小腿到膝盖一连串贴着好几块膏药,就算是被膏药遮住,也能明显看出,他膝盖那里肿起了好大一块。 。
“你怎么弄成这样?”陈遥声音一下子有点抖,“不是说要你注意安全吗?在哪里受伤的?”
“我很小心了,但是训练的时候那个杆子没弄稳。”丁卓说,“没事儿的,就是扭了一下而已。”
“去过医院了吗?”陈遥问。
“去过了,真没什么事,给你看诊断书。”丁卓打开手机,给陈遥看相册里的一张图片。
手机拍的诊断单,上面的名词陈遥虽然不完全了解,但也看得出来只是扭伤,没有大碍。
“你刚刚才去的医院?”陈遥看着诊断单上的时间,“为什么不跟我说?”
“对,从酒店出来赶紧去看的。”丁卓犹豫着,“就……对不起。因为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不想让陈遥担心。
这确实解决了陈遥刚才的忧虑,却让他更火大了。
“你们班子的负责人呢?你昨天受的伤,他没带你去医院?”陈遥难以置信地问,“甚至让你今天自己去?”
“恭叔帮我看了一下,确定没骨折,医院给我腿做措施的话,会影响今天的表演效果。”丁卓说,“所以就让我坚持一下,比完赛再去看。”
“……”陈遥强压着想揍人的火气:“他这么说了你就照办吗?”
“恭叔是班子的负责人。”丁卓说,“我得听他的。”
这话说出来陈遥一下就炸了。
“他说这种胡话你也听他的?”陈遥也不知道自己是心疼丁卓还是生丁卓的气,但总之他要被那个恭叔气死了,“你怎么这么不清醒啊,他是什么救过你命的人吗?”
“你别生气。”丁卓说。
不生气就怪了,要不是看在丁卓是伤员,陈遥真想给他一拳,他性子直,脾气上来也就口不择言:
“我真不理解,这群人之前叫林霄汉当旗手,本来也不算对你多好吧?说排练不能参加期末考你就一直不参加,不愿意影响表演效果你就受伤都不去处理,你为什么要一直任由他们耽误你啊!”
“对不起。”丁卓说,“但是恭叔他……”
“别解释!”陈遥怒道,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看诊断单给你开了药,你买了吗?抹了吗?”
“……还没。”丁卓说,“我准备吃完饭去买的。”
“在这儿等着!我去药店!”陈遥说完还瞪了丁卓一眼,“你再乱动一下试试。”
陈遥往药店走的路上,一直感觉自己是个装填满了的火/药/桶,谁胆敢碰他一下他绝对立马把整个石浦都炸了。
他简直要被丁卓气死了,受伤就算了,还一句话不说,自己憋着算什么?
还有那个恭叔,不需要对班子成员的人身安全负责的吗?甚至比赛完让丁卓自己去医院,都不陪同一下?
关键这个丁卓还顺理成章的承受?凭什么?之前怎么没见他这样,被人找麻烦时候硬气的很,怎么到班子的事儿上立马变包子了?这么能忍?
理解不了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陈遥板着脸去药店照着诊断单买了药,付款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榆树林的未接电话。虽然陈遥现在没什么心情处理学习小组的事,但榆树林能连着打两个电话感觉还是挺急的,他想了想还是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陈遥没什么闲聊的心情,开门见山地问:“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那个……学霸,打扰你了哈。咱们解散那会儿,源源说过一句‘好好学习为了报仇’,我想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榆树林像感觉到陈遥的暴躁,问完又赶紧解释:“我不是窥探别人隐私,但是假期以来我一直觉得源源怪怪的,我……有点担心她。”
陈遥听到这儿,忽然明白了榆树林办学习小组的原因。
在学校榆树林就一直在林源源边上转悠,还有请他当学习委员、暑期以来每天发作业播报……所有这些在别人看来热血到不太正常的劝学行为,其实都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监督林源源。
倒也真的很用心。
既然这么诚恳,那跟他说说也不是不行。本来林源源和姚惜那场争执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那么多人参与,很容易就能问到。
于是陈遥跟榆树林简单讲了那天晚上在学校发生的争执,榆树林听得很认真,到最后还跟陈遥说:“谢谢你学霸,还有谢谢卓哥。否则源源傻乎乎的,不会为自己说话,肯定会被姚惜他们家人欺负。”
“这种事儿谁看了都不可能不站出来的。”陈遥说。
榆树林说到这里,他倒是心念一动,“对了,我也一直挺好奇的,为什么那天是丁卓做林源源的家长?”
按说现在还在生丁卓的气,不想知道更多丁卓的信息,但提到这里又实在在意,而且陈遥直觉那对丁卓来说绝对是不愉快的往事,他不想当面问丁卓,怕影响丁卓心情。
“哦,对,你不知道,你刚搬来石浦。”榆树林说,“这个事儿说起来也挺难受的。”
榆树林说:“十几年前我们这边有一次台风导致的重大事故,一艘小渔船因为没收到警报信号在暴风雨来前没能及时靠岸,船上的人全部遇难。源源的父母和卓哥的父母当时都在船上,他俩一下都成了孤儿。”
陈遥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听见什么,脑子“轰”的一声:“源源和……谁?”
“卓哥。”榆树林叹了口气,“那时候他俩一个五岁一个四岁吧,真的,虽然我没有亲自经历这件事儿,但想想都难受得要死。”
后面几分钟陈遥脑子一直都在嗡嗡作响,大概听榆树林说着。
两个小孩同时成了孤儿,最近的亲戚也是七老八十没行动力的爷爷奶奶和老舅公,突然多两张吃饭的嘴是不小的开销,没有人愿意管他们。
最后是宗族出面,把小丁卓直接送进迎神舞班子训练,林源源那会儿太小了,又是小姑娘,就没有去,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这样,每年班子会出一点钱,养着丁卓和林源源,确保他们饿不死。
“所以说卓哥真的太不容易了。”榆树林听这边一直安静,忙问,“……学霸,学霸你还在听吗?”
陈遥根本难受到说不出话来,顺手挂了电话,脑子一直在轰轰作响,心疼到说不出话。
他只知道林源源家里有事,从来没想过丁卓也……他一直以为丁卓只是和家里关系不好而已。
怪不得丁卓帮陈遥处理和后妈的争端时那么熟练,怪不得他反复劝陈遥能拿到钱的时候要多拿钱。
陈遥都不需要细想,就可以想象得到这十多年里丁卓都经历过什么。
而他呢,他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质问丁卓,“为什么那么听宗族的话”,“那个恭叔救过你的命?”
甚至在刚认识丁卓那天他还望着渔船上的灯火问丁卓“你有没有上过渔船”,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
陈遥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跑起来,一路往丁卓家那边跑,整个人难过得要死,根本连累都感觉不到。街上的灯火闪烁,像一双双旁观的眼睛,他只想快点见到丁卓。
一刹那街灯暗了,周遭变得昏暗宁静,他已经进了丁卓家小区。
远远地看见丁卓,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等他,夜色里丁卓的身影孤零零的。
陈遥冲到丁卓面前。 。
他有很多话想要对丁卓说,可是真到了丁卓面前又难过得想哭,他一路跑过来又很累。喉咙和胸腔都火辣辣的,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痛的。
那么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到最后,看着丁卓的眼睛,只剩下一句脱口而出的:“对不起。”
夜色柔柔的招摇。丁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握住陈遥的手腕安抚:“没关系。怎么了?”
夏夜燥热,但丁卓的手凉凉的。被他攥着手腕,陈遥感觉心都快要融化了,说不出来是难过还是温暖的心绪交融在一起。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刚才不该那样说的,对不起。”
丁卓看他这样已经猜出端倪:“我的事你知道了?”
他这样说就是承认了。
陈遥本来还怀着一点点幻想,万一榆树林是瞎编的呢,虽然浪费了感情,至少丁卓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但现实就是现实,摆在眼前。
“嗯。”陈遥说。
他有点想哭,他从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为别人感到难过,“我没想到……对不起。”
“你一直对不起什么。”丁卓笑了笑,“你又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伤人啊。”陈遥说。
“十多年前的事,再痛也淡了。”丁卓认真晃了晃陈遥的手,“我现在真没事,你别难过,听话。”
这一点其实陈遥能理解,妈妈刚得病的那几年他一直哭一直难过,痛得久了慢慢的接受了。
现在提起妈妈他还是难过,但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撕心裂肺的感觉。人不可能一直背着那种程度的痛苦活着。
何况丁卓拖着他手,他脸一下有点发烧,“……嗯。”
他也不想再一直旧事重提,刺激丁卓的伤心处。
“先给你上药吧。”陈遥说,“医嘱呢?我看看。” 。
丁卓坐在椅子上,陈遥蹲在他面前,研究诊断单。
买的两支药膏都要涂。
在医院那里丁卓只是贴了止痛的膏药就赶过来,表演那时候为了不影响动作的灵活程度,他更是吃着止痛药硬抗,到现在膝盖已经肿得很严重。
看到丁卓膝盖这样,陈遥就更想骂他,更想骂恭叔,只是考虑到救命之恩,还是把不满压了下去。
“它说要按揉。”陈遥把药膏挤在自己手心,认真研读说明书上的用法,“将药膏涂抹在患处,顺时针轻柔按摩至吸收……”
“要不我自己来?”丁卓说,“是不是挺麻烦的。”
“不麻烦。”陈遥说,“你坐着。”
丁卓还试图再客气一下,毫不意外地又被陈遥瞪了一眼,他乖乖不说话了。
药膏在手心稍微揉开一点就在发热,这种感觉让陈遥稍微好了一点,因为很显然丁卓会舒服些。
他小心地把药膏揉在丁卓膝盖上,甚至不太敢碰到丁卓的皮肤,生怕丁卓会疼。
揉了两圈丁卓说,“你要不用点力。”
“怎么了?”陈遥问。
“这样太轻了很痒。”丁卓说。
“……哦。”陈遥脸又有点烫,好像自己的在意被丁卓看穿了,他都不敢去看丁卓眼睛,埋头专心揉药膏。
听到丁卓说话。
“其实你说的意思我知道。”丁卓说,“我也看得出来,恭叔对我肯定有不满,因为林霄汉那事情,林霄汉和他算是挺近的亲戚了。”
“但我做旗手以来,他也没有真的为难过我,只是对我要求很严格。但就因为这样,旗手的身份我才拿得更稳。”
“所以我觉得……让他撒撒气也没关系。”
“你能理解我吗?”丁卓看着陈遥,“当年没有他,我跟源源可能都饿死了。”
虽然一直以来从恭叔那里要生活费很难,一个月几百块班子那几个负责人都推来推去,能拖则拖,但只要丁卓要的够坚定,最后钱总会给到。
丁卓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论迹不论心的道理,恭叔对他再不好,再嫌弃,归根结底,班子确实负担了养大他们俩的生活费。
“我知道。”陈遥说。
虽然从他自己的角度,给不了恭叔半点好脸色,但他现在确实也没办法再生恭叔的气。
恭叔就是那种爱占小便宜、性格也不讨喜的长辈。可就算他做再多惹人厌烦的事,归根结底,他确实是丁卓和林源源的救命恩人。
丁卓笑了笑,“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陈遥抹完第一支药膏,开始抹第二支。这支药膏的手感和第一只很不一样,挤到手上冰冰凉凉的。
“你刚才是生气了吗?在你说不吃饭了直接回去那时候。”丁卓问。
陈遥:“……”
您的关注点对吗? 。
陈遥一下就从对丁卓的心疼里跳了出来,倒是放心了,丁卓这小子是真没事,还有空琢磨他呢。
问题是丁卓居然在琢磨这事儿,陈遥人都晕了。
要是丁卓刚才真没把他当回事,他心灰意冷的走了,也行;要是丁卓没发现他的小脾气,这事儿混过去了,也行;问题是丁卓发现了他不开心,还问出来了,偏偏这事儿还是个误会,这一下子就到了最尴尬的这种情况。
“我也没有生气……”陈遥嘴硬。
但其实他嘴硬的样子很明显,就好像不怕黑一样,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掩饰。
“生气也很正常,真的让你等了很久。”丁卓说。
陈遥愣了下,立刻意识到丁卓还是理解错了。
他当时难受的是丁卓并没有那么想跟他见面,但实际上丁卓以为他生气是因为等太久了。
陈遥狠狠地松了口气。
没被发现就好,对丁卓的心思要是被戳穿了他干脆连夜骑电动车离开石浦算了。 。
既然事实证明他难受的点根本就是个误会,那陈遥当然是趁着丁卓没发现,把这点小心思遮掩过去。
“等倒是还好,反正我在做题。”陈遥轻描淡写地把话题转移到自己比较在意的方向,“但你受伤去医院这么大的事,居然完全没告诉我,还想掩饰过去。”
他看了眼丁卓的牛仔裤又看向丁卓:“还特意穿条长裤,想着遮住伤口我就发现不了,能蒙混过关?”
“不是什么大伤。”丁卓解释,“你知道了又要担心,没必要。”
陈遥的回应是死亡凝视。
“……”丁卓诚恳道歉,“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陈遥总算把最后一点药膏也揉化了,然后就可以贴上膏药。
他撕开一片新的筋骨贴,问丁卓,“贴在哪里?给我比一下位置。”
丁卓大概比划了一下扭伤的区域,陈遥小心翼翼把膏药贴上去,靠近了看他才注意到,丁卓腿上有好几块小疤痕,估计都是以前训练留下来的。
虽然说这种表演受点伤正常,但陈遥一想到小丁卓估计也没有被怎样照顾,默默在心里又把恭叔的好感度往下调了一档。
“你报恩归报恩,还是要照顾好自己。”陈遥忍不住又说,“你别嫌我话多啊,但是弄这么一身伤算怎么回事儿。”
“好。”丁卓说,“我不会的。”
“你不会什么?”陈遥噌地抬头。不会照顾好自己?
这种危险发言可是要被学霸揍的。
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丁卓转开眼,规避了视线接触。
“不会嫌你话多。”丁卓说。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院子里蝉、蝈蝈、纺织娘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虫鸣总给人一种无尽盛夏的感觉,即使现在是深夜,陈遥也能感觉到浮动在空气中隐隐的燥热。
热得陈遥脸都发烫。
什么叫“不会嫌你话多”,搞那么亲近干嘛。
语气还那么温柔,有本事跟别人也这么说话啊。
他根本不敢追问一句,这话题继续下去他怕自己整个人会在丁卓面前变成一块烧红的炭,得赶紧说点什么来打断这种直线升温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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