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分钟,吴且手腕酸痛至麻木,忽然猛地一个手颤,忽然鱼线轮疯狂滚出数圈,水中鱼影飞蹿数米!
 赵归璞刚才那轮走空失败的鱼线,就是这么被硬生生扯断的——
 众人心中一凉,以为遗憾即将再度降临,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伸出一只大手,及时一把摁住线轮。
 淡淡的烟草气息从身后笼罩而来,吴且愣了愣神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只来得及看见个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便听见沉缓的男声,带着笑意在自己斜上方响起:“看哪?”
 他来不及过多思考对方嗓音中戏谑。
 侧身后退,核心在度二次发力,双腿蹬地——
 在他肩膀撞到身后站着那人过分结实的胸膛时,那条跟他抗拒了二十分龙趸力竭而出,被拉出水面!
 船工们吆喝着一拥而上,七八个船工,用什么工具的都有,合力在那条斑鱼撞上船身脱钩挣脱前弄了上来。
 吴且丢了竿,一屁股坐在有靠背的躺椅上,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鱼被拖上快艇,那体积,那重量,船老大看了都“哦哦”直叫,转身冲黑发Beta竖起大拇指。
 所有看热闹的人们一拥而上,人类返祖似的嘴巴里也只剩下“哇”“我操”和“啊啊啊”的苍白叫喊……
 众人纷纷掏出手机,对着还在berber乱蹦的鱼一阵猛拍,拍完照片拍视频——
 一片混乱中,吴且一边揉着僵掉的手腕和手臂,只能从人群缝隙里勉强看到那条被弄上来的鱼,保守估计也有50KG……
 是但凡再重一些,他用的鱼竿都会有绷不住的危险量级。
 鱼上称前,层层叠叠围着它的人散开了,船老大冲着吴且招手,用他们的当地语言飞快说什么。
 吴且听不懂,但大概懂他的意思是,取下鱼钩、见证数据的一刻得让钓上鱼的人亲自来。
 他强忍着浑身酸痛站起来,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功臣似的在众人灼灼目光下走到那条鱼的身边。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黑发年轻人并不着急取钩让鱼上称,而是弯下腰,伸手去翻那条鱼的两边鱼鳃和鱼嘴,仿佛在翻找什么——
 搞来搞去,他终于在鱼本身挂着钩的另一侧,找到了一处新鲜的拉扯钩痕。
 唇角无声扬了扬。
 吴且站了起来,转身,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此时站在人群后的男人——
 那样直白的直视,说是挑衅也不为过。
 他脚边躺着的,就是方才从赵归璞的手中逃跑的同一条巨型龙趸。
 这才是今日头彩。
 在场的都是人精呢,要么也是在学习成为人精的路人。
 小吴老师的挑衅目光如此直白,要说他们搞不懂也是真的搞不懂,但要说读不懂,那便是有些不可能了。
 相比起刚才那般热热闹闹,此时一时间居然也没人说话,赵恕有点紧张地从后拽了吴且的衣服一把,但他动也不动,像是没感觉到。
 其实吴且感觉到了。
 只是懒得理他。
 他目光很执拗地望着不远处的男人,心跳的也很快,心里做好了准备有本事他就因为颜面尽失大发雷霆好了,但赵归璞始终没有说话。
 众人的目光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在场大约算是唯一说得上话也不被赵归璞踹海里的裴擒换了个坐姿,目光停在赵归璞手中星火点点的雪茄上,心想要不要救场呢,英雄救美好像是加分项。
 然而在他来得及开口前。
 在吴且的心跳因为某种挑衅带来的兴奋,跳动越发猛烈前,赵归璞微微眯起眼,用平静的声音叫他的名字:“吴且。”
 这一声什么讯息都不包含。
 记忆中好像是赵归璞第二次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
 心跳猛地停顿后,又像是有更大的能量爆发,血管中血液奔腾叫嚣着,欢呼雀跃。
 当所有人以为赵先生因为被落了面子不高兴,小吴老师要遭,此时却见男人无奈地弯了弯唇角,用叹息的语气道:“非要让我出洋相,是吧?”
 吴且眨眨眼。
 赵先生放下了那只燃烧还剩三分之一的雪茄,海风送着熟悉的淡淡烟草味进入鼻腔,男人站起来,走进他。
 原本以为的冷言动怒并未出现。
 众人见证中,赵先生伸手掏了掏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崭新的游艇钥匙,放进黑发年轻人的手中。
 “你的了。”
 六千万刀美金在手,小吴老师一夜暴富。
 众人片刻才从惊楞中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他们(靠着一个救星)打了好漂亮一个绝地反击战,蜂拥而至,每个人看上去都比赵恕更想亲小吴老师一口。
 乱糟糟伸过来的手拍他还在酸痛的肩膀,揉他本来就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在学生们的心目中小吴老师已经封神。
 缝隙之间,他看见赵归璞又回到了原位,但没坐下,而是挺有兴致的搭了把手帮船老大收锚准备返程。
 全程动作娴熟,一看就是以前常做而不是不懂硬上帮倒忙,吴且想到赵恕说过,他哥刚接手赵家的生意时,跟着船队在海上漂了快整整两年。
 鱼上了称,55.7KG,船老大说暂时破了今年的记录。
 吴且被抓着和他弄上来的鱼合影,在他在镜头前比剪刀手时,看到不远处的赵归璞也正看着他,两人视线有一瞬间的相遇。
 男人脸上的神情没多大变化,只是抬手,敲了敲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
 这是示意他看。
 在“小吴老师与巨型龙趸合影”的照片以各种角度刷遍朋友圈时,小吴老师本人才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
 两个小时前,他在船尾放走两条钓上来的鱼,海上生明日头像问他,准备气到什么时候,还拿钓上来的鱼撒气。
 一个小时前,他在众目之下钓上一条给猫吃的石斑,海上生明月头像又笑话他,我看你一点不像晕船。
 ——赵归璞肯定不会神通广大到知道吴且钓鱼水平很不错,说什么头彩未定那句话。
 但这个人早就看见了他站在船尾,把那两条石斑倒回海里去的一幕。
 站在返航乘风破浪的游艇上,吴且稳稳当当的飞快在手机上敲出一行字,发出——
 【吴且:钓鱼还是看我?】
 不远处。
 叼着最后一点儿雪茄吞云吐雾中,赵归璞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急着回复,男人只是停顿了下,随后嗤笑了声,又放下了手机。
 看似心情挺好。
 一点不像刚发出六千万美刀该有的心痛样子。
 回到游轮,吴且钓的这条巨型龙趸成了午餐的主角。
 一百多斤的鱼,却肉质细嫩,油脂丰富,鱼皮稍一高温便有丰富胶质,无论是片了清水燎还是红烧,都要叫人赞不绝口的。
 游轮上的厨子带了江城本地的,处理起这种食材如鱼得水,很受欢迎,船上人本来就不多,每种吃法一人分了一点,公平的很。
 然而吴且早上在甲板吹了风,之前又胡扯自己晕船,回到游轮像是遭了胡乱生气叠加撒谎的报应真的头疼起来,喝了两口泥丁粥便放下碗。
 一抬头便看见赵归璞往餐厅外走的背影,再一转头,发现他位置上所有菜都齐了,份量小,都吃的算干净,唯独不见那斑鱼踪影,莫说吃没吃,碟子都没看见。
 吴且心中又犯了嘀咕——
 难道是这人又后知后觉,又恼起了被当众打脸,所以他钓上来的鱼,这人碰都不肯碰?
 那也太小心眼了。
 游艇钥匙还在他兜里,手伸进口袋里不为人知的摸了两摸,吴且叹了口气,又觉得这把钥匙要比那条鱼还沉重了,坠得他也直往下沉。
 “怎么了?脸色不好。”
 赵恕吃饭也要挨着吴且,此时凑过来问他。
 吴且总不能说“我看见你哥不吃饭”,就抬手一脸恹恹的将手边分得的鱼推到赵恕跟前,让他替自己吃掉,别浪费。
 不过是两口的事,赵恕三下五除二吃干净了,还想凑近吴且说什么,这时候听见旁边有碰倒杯子的声音。
 转过头发现是林祖文,他一脸慌张的招来侍从收拾桌面上倾倒的果汁,Omega那张漂亮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憔悴。
 “他看见赵恕吃你吃剩下的东西。”
 旁边,一个学生凑过来跟小吴老师解释,“可能觉得接受不了吧,毕竟是自己的‘阿芙洛狄忒之眼‘。”
 自然而然的吃别人剩下的食物这种事只在很亲密的人之间发生,赵恕和吴且刚才的动作做的也太顺手了些……
 那学生解释的声音不高不低,赵恕也听见了,很难说学生是不是想看热闹,比如放了过去这会儿赵恕可能多少要站起来去关心一下林祖文的——
 但他没有。
 他嗤笑一声,侧了侧身凑近吴且,甚至有些得意:“看到没,路过是人是狗都觉得我们亲密的很自然……不愧是睡过的关系。”
 吴且抬手推开他的脸。
 头越发的疼,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感冒,想着行李箱里还有两包板蓝根,准备回去船舱冲了再睡一觉,下午醒了再说……
 至于晚上的成年礼宴开宴,他都二十二岁了,这种事关他屁事。
 走出餐厅,原本是想图个清净,却没想到在回船舱的路上在甲板上,被先一步离开的那位堵了个正着。
 午餐时间,甲板上几乎没人。
 男人靠在甲板上打电话,日理万机的赵先生看样子确实是抽空上的船,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霸总认真挣钱。
 两人目光不期然对视上时,赵先生的电话没停下,但他冲着吴且小幅度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吴且站过去才发现那是个背风口,唯一风向来源在男人稍微挪动自己的站位后几乎被挡的严严实实。
 电话应当是同百业银行打的,就他发朋友圈那张钢铁森林照占据了C位的那栋建筑那个——
 澄心码头现在几乎是赵归璞的囊中物,他说的没错,这个项目将是他一生甚至是接下来二、三代人一生的功课……
 盘下码头后,赵氏即将面临的是上百亿现金流的空缺。
 工地开工、拆迁安置、自然灾害抗险与防波提升级,这些都是钱,往细了说,单个现代化深水集装箱泊位的造价就高达三亿左右美刀……这么大的盘,单凭赵氏想吃下来话作天方夜谭也不为过,哪怕他拉了吴家一块儿下水共沉沦,就算两个老头内裤都典当到佳士得,恐怕也凑不出这么多现钱来。
 这种情况下借贷也是借不完的,找官方渠道背书未免更加复杂,光走流程申请文书层层审批搞下来,赵归璞恐怕都老得要一脚进棺材。
 他没那个耐心。
 于是最契合的方案便是找银行了,让银行直接参股进来——
 大银行找不来,便找刚起步上路、也想有项目发展的银行,百业银行就是最好的选择,地方银行有政策保护,主要是高层思想足够开放,做事大胆,资金充足,生态结构健康。
 这种情况下,相对应的,银行也会邀请赵归璞加入其董事会,形成一个互相牵连、无法割舍的稳固关系。
 这通电话赵归璞打的有些久。
 吴且却没吹着多少风。
 等男人挂了电话他甚至都没怎么反应过来,被旁边的视线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打电话的声音已经停止,耳边是呼呼的海风呼啸。
 两人安静的对视了片刻,在凉风透过衣服吹透人之前,是赵归璞打破了沉默:“好好的吃着饭,跑出来做什么?”
 开口便是理所当然的长辈式责问。
 这人的老头架子真是摆起来没完,吴且心想。
 换一个人或许他翻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然而眼前的人是赵归璞,不知道为何,大概是拔老虎须虽然没那么好玩,但总让人有点跃跃欲试。
 海风在耳边一刻不停的吹,吴且站在角落阴影中,迎着男人的目光,说:“我出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站着人了。”
 赵归璞笑了。
 大概是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管太宽,又激起面前后生仔的反骨精神,男人拿走了质问的气氛,换上了轻松一些的语气:“还在生气?”
 这问的太过直接。
 他怎么知道他在生气?
 反正他总是什么都知道。
 不重要。
 “……我都不知道在梅山市还有开那家私房菜馆的分店。”
 吴且还是决定按照时间顺序开始,先说出最开始让他在意的事——
 当然不是最在意的,但是既然赵归璞问了,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反观赵归璞本人,没想到还能有人这样阴阳怪气的同他讲话,迟疑了数秒,大概在想这件事该怎么说才显得比较委婉……
 然后发现,在对方直愣愣盯着的目光下,他委婉不起来。
 “哎。”男人声音沉缓,“昨晚给你发照片的时候已经打包好在路上了……临时申请航线飞过来还加了钱的。”
 您确实可以不来。
 “之前就说了,没打算做的事不要随便提问。”
 “问的时候的确没怎么过脑子,但问都问了……”赵归璞被黑发年轻人颇为认真教育的语气逗笑了,“不还是有好好负责了么?”
 在吴且被他那句“没怎么过脑子”弄得脸色更僵硬之前,他又“哈哈”笑了声打圆场:“怎么还记仇?我也遭到阿且的报复了啊。”
 “谁报复你了?”
 “怎么说服那条脱了我钩的龙趸咬你钩的?”
 “……”
 男人确实站在这了。
 哪怕吃个饭的时间还要打工作电话——
 但他确确实实出现了。
 眼下语气还有息事宁人、主动求饶的意味,虽然虚伪、浮夸得浮于表面,但吴且没理由咬着不放……
 说到钓鱼这个事,他抬了抬下巴,十分坦然:“我想钓,总能钓到。”
 说这话的时候,黑发Beta双眼明亮,海风潮湿,海波波光粼粼给它镀了层光,那双黑眸越发炯炯有神。
 赵归璞换了个放松的姿态靠船舷上——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的烟没带出来。
 在口袋中,两根手指缓慢的揉搓一番。
 手才从口袋里抽出来,自然搭在船舷上,赵归璞问:“这话怎么说?该不会是重新拿起鱼竿的那一会,就是奔着那条龙趸去的吧?”
 吴且没否认。
 这点赵归璞倒是没想到。
 脸上的放松收起来,男人长叹了口气,似乎很有感慨:“这么看来,被狩猎的是鱼还是我赵归璞啊?”
 吴且没搭话了。
 他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个人,把他揽在这说了一些闲话,归根究底好像就在问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微信也没有不理他。
 现在到底是谁在阴阳怪气?
 “就因为这个事,所以中午的那条鱼你都没吃吗?”
 于是吴且问出他最新的困惑,且觉得逻辑顺理成章。
 赵归璞“嗯”地发出一声困惑的声音,半晌微微眯起眼,觉得眼前的黑发Beta光明磊落到匪夷所思——
 放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这样直白的暴露注意到他赵归璞中午吃了什么,没吃什么……
 这样细致的观察,除了准备下次下毒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吗?
 但吴且当然是不可能下毒的。
 除非他接下来回答提问时出了问题,那倒是有些可能。
 “今日农历十五,按规矩不食斑鱼。”
 赵先生解释,倒是没说,其实他平日也不碰这类鱼。
 “厨师在船上许多年,知道我的习惯,干脆就没给我上。”
 吴且嘟囔了声:“迷信。”
 “常在海上的人不迷信很难有坚定的信念安全到家。”赵归璞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忌口这种事才哪到哪,买来船只离港初次下水的仪式更加繁杂,敬香、供奉、掷筊少一样都不行……我掷筊很厉害,从来都是一发入魂的圣笑(*圣杯,既两个筊杯一正一反,表示神明同意、应允所求)——”
 他停顿了下,尾音听好像还蛮自信。
 “下次正式开船的,应当是赵氏那么长久以来,第一条正儿八经的新船了吧……若有机会,邀你来看。”
 男人嗓音低沉,又轻又缓。
 谁都知道,哪怕是赵归璞,也有做梦都在想得到的事物,弄一艘真正属于赵氏环球航运公司的新船,便是其中之一——
 届时,新船下水仪式,相比过往大约会异常隆重盛大。
 这种像是随口一提的事,又一次被他说得像某种承诺。
 吴且换了个站姿。
 赵归璞唇角弯了弯:“还有没有别的堆积的问题?”
 “……哪有那么多问题——”
 “有问题就要解决,不能隔夜。”赵归璞说,“年纪大了,不想猝不及防就被年轻人狩猎。”
 ……狩猎?
 吴且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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