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门被拉开了一条缝,有人想要偷偷地溜进来,可惜体积太大,肚子直接把门顶开,门撞到墙发出“砰”地一声响,吸引了大多数同学的注意力。
来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体重大约两百斤,因为收到同学消息说这门课要点名,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跑了过来,他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老师指着他,问时栩:“你认识吗?”
时栩摇头,神情有点儿呆滞,弄不清楚事情的发展方向。
老师又扭过头,看向另一边:“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蒋东虎。”蒋东虎一边说,一边做了个rock的手势。
时栩:“……”
老天爷,救救。
老师意味深长:“真巧啊,我们班有两个蒋东虎。”
时栩的脸蛋一下子由白皙变红,皮肤灼热快要烧起来,红晕扩散,从耳廓向耳垂渗透,他咬着牙,太阳穴的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跳动,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被当场抓包了。
他垂在腿侧的手捏成了拳头,指尖陷入掌心,还有点儿无助。
见到这副模样的时栩,席相煜的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愉悦。
非要追究原因,或许就是看不惯他的装模作样吧。
席相煜是个情绪波动很小的人。说他冷漠呢,同学问他题他会帮忙解答,偶尔会参与集体活动,和室友相处得也还算和谐,可他几乎不同人交心,划入亲近关系范围内的人一只手就能够数得过来。
也许和他的成长一帆风顺有关,他快乐的阈值很高,他专注学业,但不会因为获得奖学金而快乐,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他擅长好几种乐器,但不会因为被夸赞而快乐,他认为无论是考级还是站上舞台表演都很简单,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在很多时候,他的笑容都是出于礼貌或敷衍,而非真诚。
他抬眸,静静欣赏时栩脸颊的绯色。时栩的睫毛在快速地颤动,他的牙齿没入下唇瓣,咬出鲜艳的血色。
宛若有跳跃的音符沿着席相煜的神经末梢游走,那点儿旁观时栩出糗的愉悦可谓扭曲,却不容忽视。
徐令闻打破了沉默,解释说:“老师,这是我朋友,来旁听课的。”
“哦?”
老师看向时栩的目光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他很欣慰有非本专业的人对这门课感兴趣,于是当场问了时栩两个专业上的问题。
他说话带了点儿本地口音,时栩完全没听懂,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他喉结上下滑动,脑袋彻底罢工。
他往左下角偏了下头,决定向席相煜求助。
席相煜撞上他的视线,愣了愣,低声给出了答案。
时栩跟着读一遍竟然读错了。
席相煜听他磕磕巴巴地说话,想他真的挺笨。
这一切都发生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但他也没说别的,只让时栩不要再替别人答到,他不会因为一次缺课就直接否定任何一位学生的成绩,但如果有人一学期几次点名没有一次到了,那期末挂科就别来找他求情了。
一节课,时栩几次和台上的老师对上目光,仿佛回到了先前读书的时候,如坐针毡,一会儿屁月殳就要挪一下。
澜大是名牌老校,部分教室的基础设施有一些年头了。这间教室的椅子是连排的,所以时栩屁月殳一扭动,坐在他旁边的席相煜就能感受到。
席相煜说:“你别动了。”
“好的。”时栩应道,他动作也不大啊,这都被席相煜发现了。
席相煜表面盯着投影仪幕布上的ppt,实际上在观察他吧?
时栩心底的那点儿尴尬飘走了,重新填进肤浅的情爱。
他明明是来追人的,又不是来上课的,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盯着老师干嘛,多看两眼追求对象才是正事!
他撩了下额角的碎发,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眼波流转,等待着席相煜转过头,来一场眼神的交流。
半分钟后,席相煜忍无可忍地朝他看过来。
时栩眨眼。
席相煜伸出手……
时栩屏息。
席相煜把他额头边上翘起来的一绺头发给压了下去。
像是不经意一般,还顺道拍了一下他脑门。
两节连堂课结束,铃声响起,时栩刚站起身,蒋东虎就找了过来。
对于时栩冒充他这件事儿,他没生气,反而伸出手,态度友好:“hi,bro。”
时栩先前因为工作接触过好几个rapper,接收到了信号,和他握手、撞肩,肩膀分开后转为碰拳,然后弹开手指,来了个标志性的rapper打招呼方式,动作流畅自然,完了可能觉得自己挺帅的,还偏过头去看席相煜,天花板的灯光落在他眼里,他眼眸格外的亮。
席相煜:“……”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表演?
“你是这个。”蒋东虎竖起大拇指,“我就喜欢结交你这种仗义的朋友。”
“应该的,谁没有个逃课的时候……”时栩笑得灿烂,露出几颗牙齿。
“呀。”他突然想起席相煜还在旁边,话音一拐,笑容也含蓄起来,“不过我觉得,学生逃课还是不对的,大学是探索新知识的地方,在课堂上多和老师交流才能学得更深入,好不容易考上澜大,可不能浪费了时间。”
“……”蒋东虎都点出手机屏幕上的“扫一扫”,打算问时栩的联系方式了,被这番话砸得有点儿懵。
前一秒他感觉时栩是盟友,后一秒感觉时栩是便宜爹。
“呃。”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加个好友?”
“行……”
蒋东虎虎背熊腰的,又高又胖,杵在时栩跟前,把时栩衬得纤瘦脆弱,这个画面落在席相煜眼里不太协调。
席相煜懒得再看后续的发展,拿起书和笔朝外走。
时栩余光瞥到席相煜离开,哪儿还有心思在原地和蒋东虎掰扯,重新把手机塞回兜里,丢下一句:“相逢是缘,有缘再见,bro,拜拜。”
他拽起用来搭配dk制服的空空如也的双肩包,快步追了上去。
“席相煜。”
时栩其实并不知道席相煜的名字怎么写,胡乱叫道,“香芋。”
他声音清透,在走廊里形成浅浅的回音,在席相煜的胸口荡了那么两下。
席相煜猛地扭过头。
他和时栩还没有熟到可以去掉姓叫昵称的地步吧。
他没有预兆地回头,时栩没刹住脚步,一脚精准地踩上了席相煜的鞋。
因为是下雨天,时栩的鞋底沾了泥泞,在席相煜的白鞋上留下了一个夸张的脏兮兮的黑色印记。
时栩的脸在眼前放大,席相煜在瞬间的愣怔后,感受到这一脚的重量,面色一变。
看着瘦,劲儿挺大。
怎么遇见时栩就没什么好事儿?
时栩和他不在同一个频道,低头盯着席相煜的鞋,诧异席相煜这个从小镇来的需要兼职挣零花钱的穷学生会穿一双AirJordan,他没记错的话,还是联名限量版的,在二手市场上炒到了六位数的价格。
时栩没见过这一双鞋的正版,不过凭他对席相煜的了解,他应该是穿的仿货,毕竟咖啡馆的工资再高,也不可能供得起这样的消费。
他回忆起,先前有一次在咖啡馆,席相煜问他的毛衣是不是很贵,语气里有打探的意味,大抵是以为他那件仿大牌的毛衣是正品。
十几二十岁的男生追求奢侈品牌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席相煜以前住在偏远落后的铁杉镇,条件艰苦,资源有限,没有见过太多世面,因为读书来到大城市,见识到澜城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会渴望融入这里,会想要获取认同。
时栩刚来澜城的时候也是如此,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坐地铁都会忐忑和兴奋,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他穿着林芷之从批发市场买的十几块钱的打折处理T恤进了宿舍的门,而他的室友都是潮男,一个比一个穿得时尚,他们像是不同世界的人,理智上他知道他穿得干净整洁不丢人,心理上却还是有点儿怯懦和自卑。
宿舍第一次聚餐,他跟着其余三个人去了一家餐厅,翻阅菜单看到价格想要逃跑,却还是强撑着面子和他们说笑,后来的一周每天晚上都饿肚子,还只能解释说自己要减肥。
饭后他们一起逛街,其中一位本地的室友说请他们喝奶茶,时栩盯着花里胡哨的菜单看了半天,不明白怎么一杯奶茶要接近三十块钱,他家乡只卖三块四块,七八块钱能喝加珍珠的大杯奶茶。他纠结哪一种比较好喝,而其他室友都很快选择好,聊起自己喜欢喝什么品牌的哪一款,互相推荐。
繁华城市的生活总让他局促和无措,怎么可能不羡慕别人流露出的松弛和随性?
室友到专柜挑护肤品,他面朝着入口,隔着玻璃看来往的人。
有人妆容发型独特个性,视觉冲击力十足,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有人穿着职业化,步态如风,自信又从容……
他会想,他什么时候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在这座城市的一角留下他的写影。
时栩高中毕业那会儿找不到就业方向,填写专业志愿时也就是看哪个顺眼选哪个,但学习服装设计与工程后,他开始畅想在未来做出点儿成绩。他在实习期接触时尚行业,事业似乎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但大城市的竞争是残酷的,时栩现在还是造型助理,拿着每月三千八的工资。
如果不是前两年,他家老房子拆迁得了一笔钱,金额可观,恐怕他现在只能喝西北风,然后灰溜溜地离开澜城。
所以他理解席相煜。
席相煜沉声喊道:“时栩。”
时栩抬眼,瞳孔承载复杂情绪,让席相煜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他是准备生气的。
和这双鞋多少钱无关,一双白鞋被踩上脚印足够让他糟心。
他试图破解时栩眼神传递的信息,寻不到答案,半分钟后,他再开口陈述道:“你弄脏了我的鞋。”
时栩抬起一条腿伸直,像是在认真提议:“那你踩回来?”
他抬腿的动作让裤子的布料往上提了一小段距离,露出白皙的脚踝,精致线条塑造视觉上的纤细感,宛若一只手就能够将之圈住。
席相煜:“……”
他没那么无聊:“我马上去咖啡馆上班。”
有事,所以没那个闲心同他计较。
时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觉得席相煜在向他报备行程,挺高兴:“你这周六还去咖啡馆兼职吗?”
席相煜:“嗯。”
时栩:“早班还是晚班啊?”
席相煜惜字如金:“早。”
“那正好。”时栩掏出两张音乐剧的纸质票,在席相煜眼前晃了晃,微微仰着脑袋,“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看音乐剧吧。”
“好不好?”
席相煜先前对时栩性向的猜测在此刻得到了验证。
时栩在微信上找他闲聊可以说是想要交个朋友,来澜大旁听课程可以说是想要重温校园生活,约他去看音乐剧呢?这可不像是直男会做出的事儿。
时栩是gay,对他有企图的gay。
席相煜婉拒道:“我下班后还有事,去不了。”
他对这场音乐剧有些许兴趣,但时栩分明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类型,如果他接受了这次邀约,时栩多半会误以为他对他有意思。
“啊。”
时栩语气失落,嘴角向下撇,肩膀耷拉着,“我看网上对这部音乐剧的评价挺好的,票都卖光了,我们的位置还在前排中间,能看特别清楚,去不了好可惜。”
这两张票是一位和他师傅相熟的音乐剧演员送来的。
想到席相煜在练习小提琴,估计会喜欢看音乐剧,时栩便讨来了这两张票,当然,不是白拿的,他给师傅买了两条烟,花了好几百。
来旁听课虽然可以在席相煜面前多点儿存在感,但追人要有追人的情调。他原本计划和席相煜一起去西餐厅用餐,然后前往剧院观赏音乐剧,结束后他们还可以散步讨论剧情以增进感情,完成浪漫又有仪式感的第一次约会。
理论上席相煜有拒绝他的可能,但时栩习惯性往好的方面想,所以没做planb计划。
约会可以择日,几百块钱可不能白花。
“那我去问问徐令闻有没有空闲时间,让他陪我去。”时栩说着伸长脖子,打望徐令闻在哪儿。
徐令闻还在教室里,被几个同学围着,不知是在讨论与学习还是闲聊。
他拔腿就要往那个方向去,席相煜伸出手逮住他的衬衣后领。
这个动作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等他反应过来,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拉时栩这个缺心眼做什么?
时栩正往前冲呢,被勒住颈部,咳了两声,偏过头:“怎么了?”
席相煜眼睫下垂,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松开了手:“你的衣领翻起来了。”
“哦。”时栩整理了一下衣领,才想起来和席相煜道了声再见,然后叫着徐令闻的名字,手里攥着那两张票。
席相煜盯着他的背影,天气阴沉,走廊的光线昏暗,时栩亚麻色的头发显眼而招摇,他单边背着包,背带在肩膀上留下轻微的凹陷痕迹,后腰的衣褶随着他的步伐舒展又收拢,再往下是……
席相煜眉头拧了一下,别扭地收回视线,赶往豆屿咖啡馆。
没有遇上时栩这种晚上来喝咖啡的客人,席相煜在八点钟准时下了班,刚好坐上最后一班往学校方向驾驶的公交车。
他靠着窗想小憩一会,奈何前面的两位大姨在大声聊天,旁边坐着一对母子,母亲在怒骂,小孩在哭闹,后排的大叔外放着女主播说话的视频,吵得他太阳穴嗡嗡响。
席相煜心生烦躁,戴上了耳机,默默地将音乐的声音调高。
澜大的宿舍不会熄灯,他回到宿舍时,两位室友正在开麦玩游戏,还邀请他加入。
“不了。”
席相煜很少在游戏上花费时间,他拿上睡衣打算去洗澡。
室友:“来嘛,五排就差一个,徐学长和时哥都在。”
席相煜顿住脚步:“时栩?”
室友:“对啊。”
席相煜呵了一声:“那他挺闲。你们和他很熟了?”
在他的印象里,时栩和他的室友除了那次打篮球,就没更多的交集了。
两个室友对视一眼,觉得席相煜的语气有点奇怪:“就是加了微信,登游戏看到他和徐学长在线,就叫上一起玩,都是认识的人,也方便沟通。”
“哦。”席相煜说,“你们玩。”
席相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听见室友在笑,似乎是游戏里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乐得合不拢嘴。
他又戴上耳机听播客,但注意力时不时地飘走,可能是他们太闹了,没办法专注地听播客里在讲什么。
十一点过,宿舍终于安静下来,席相煜在床上躺得规矩端正,意识逐渐模糊,落入了梦境。
梦的开端还是一片熟悉的黑色,他在漆黑的环境里行走摸索,突然手掌触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再仔细一摸,是两瓣,像面团,又散发着热度,手感舒服。
“啊。”
“面团”发出了短促的喘|息声,灯光随之亮起。一个男生背对着他,西裤往下坠,露出的屁月殳像打了腮红,红扑扑的。
他回过头,那双猫儿似的眼睛格外亮。因为离得太近,席相煜在他的瞳孔里找到了自己。
梦里的他出声问:“你是谁?怎么在这?”
语气严肃,可手还覆在那柔软的部位上,不肯离开。
甚至恶劣地朝缝隙里探索。
男生眨巴着眼睛:“我是蒋东虎呀,你不认识我吗?”
席相煜醒了。
他从学校狭窄的一米二的床上猛地坐了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某个地方挺尴尬的,支棱到一半,在听见“蒋东虎”三个字时,又瞬间变软了。
梦里的人是时栩。可席相煜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样没有逻辑的梦?
席相煜以往很少做梦,即使有,也几乎不会梦到与现实相关的人或物。
他很不想承认,这是他第二次梦到时栩的屁月殳了。
梦很旖旎,可对他来说特别糟糕。他并不是那么在乎忄生的人,一个圈子里的同龄人过早接触灯红酒绿的世界,很多人成年没多久,床上的伴侣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他们玩混乱的感情游戏,席相煜瞧不上,所以从不和他们深交。
他不想成为被谷欠望主导的野蛮人,所以克制理智,能够抑制住生理上的冲动,不屑于去发展一段以忄生为主的关系,才会至今没有实战经验。
席相煜没喜欢过谁,但他旁观过一些人为了所谓的爱癫狂痴呆,搞得狼狈又难堪。
他想自己生性淡漠,注定不会喜欢一个人到失去自我的程度,他不向往多刻骨铭心的恋爱,但两个人在一起,至少思想层面应该在同一高度,只有忄生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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