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总得留个字条吧?免得万一那国主以为是自己这御书房出了内鬼,那些伺候的内侍倒是替你背了黑锅。”吴老板温馨提示道。
“麻烦!”嘴上这么抱怨,敖烈却拿起御案上的笔墨,龙飞凤舞地留下了两行字:此宝与我有缘,特来取之!——西海龙宫敖雩。
“这个字怎么念?”吴箜指了指那个龙飞凤舞的“雩”字,繁体字他本来就不太认识,敖烈的书法又是狂放派的,看得他头晕。
“此字通雨,乃是凡间百姓祈雨时向上苍祭祀所用。”
“那……这个敖雩是?”
“他是我大哥,老古板一个,你放心好了,他一万年里有九千年都在闭关苦修,从不来凡间玩耍,不会被人发现的。”敖烈坑起亲哥来毫不手软。
吴箜一言难尽地看了三太子一眼,怪不得老龙王要打发这厮到西方佛门混了个“八部天龙广力菩萨”的职称,就像天底下大多数熊孩子家长一样,自己管不了的熊孩子,往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里一塞,准没错!
看到吴箜抬起手喝了一口茶,心下大定,知道他们这是得手了,便暗示龟兹国主他们远道而来,想先去歇息了。龟兹国主其实也很不耐烦招待这个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的大唐圣僧:不过是唐王义弟,又不是亲弟弟,连个正经爵位都没有,看把他给狂的,哼!
当下便命人将这几个讨厌的大唐取经和尚,带到了最偏僻的宫殿去安置,决定明天就帮他们倒换官文,眼不见为净!还真以为大唐有多了不起了?等到他们与契丹等西域强国联手结盟,到那时,大唐若想与西域通商,那也要看他们的脸色才行!
“我看那国主是要自掘坟墓!”晚间,看着吴箜拍下来的舆图,唐玄奘冷声道,“我今日故意言辞激怒那国主,见他神色有异,只怕已与契丹等部有了约定,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一早便告辞离开!”
“这里要打仗了么?”吴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难说,咱们抓紧时间去其他地方看看,对了,这龟兹国主最喜黄金宝石,我记得你那边不是还有许多成色上佳的金币?正好与他换些龟兹特产。”
龟兹特产?这个可以有!
“龟兹都有什么特产?”吴老板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牛、马、羊、麦,葡萄、梨、桃、杏、甜瓜这类鲜果,龟兹人擅以牛羊肉制成肉干,颇受来往行商喜欢。不过,这些于你倒是无所谓,左右你换了来,也不愁卖不出去。”顿了顿,唐玄奘暗示道,“若有多的金币,尽可能的换成粮食或是牛羊。”
吴箜有些惊恐地看了唐长老一眼,这家伙也太辜负自己长的这么一张大慈大悲的圣僧脸了吧?竟然想让他用大量投放金币的法子,令龟兹国内经济先乱起来?
之前他每到一处,拿金币换取当地土产物资的时候,都在有意识地控制金币兑换物资的比例,尽量让当地不会因为一下子投放太多金银货币引发货币贬值,那样就不是助农,而是害农了。而且他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投放太多金币,可以说是非常谨慎了。
可是,唐长老的意思,竟然是让他在龟兹大量采买物资,趁机投入超出龟兹本国经济承受能力的金银货币?
这是想让龟兹国王去死啊!
“你不必惊讶,我也并非是为了大唐不顾他国百姓安危的恶人,”看到吴箜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唐玄奘苦笑一声,点了点舆图上靠近龟兹的那一排属于大唐的大小城池,“这些地方,生活着大唐数十万黎民百姓,而在这条国界线之外,还有龟兹等国数万百姓交错杂居,你是想让他们饱受战火践踏、国破家亡、成为他国俘虏,还是想让他们穷得打不起仗,被迫向大唐臣服,然后成为大唐子民?”
唐玄奘这番话,说得无情之极。
可是,吴箜却知道,他看似无情,心里却实在是为这些最底层的百姓着想的。
若非如此,他手里捏着大把的金币,去哪里换不到好东西?何必非得在龟兹换?说到底,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个贪心不足的龟兹国主破产罢了。
一个人连饭都吃不起,还有什么资本去打仗?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炫富的行为,不是豪宅,也不是豪车,而是战争。战车一动,起码一个郡一年的税收就都搭进去了,若是战线太长,说不定一整个国家都会被拖进去,战争,打的不仅仅是人,还有两国的财富!
而唐长老要吴箜做的,就是趁机让龟兹国主手里攒着的那些军费,都变成一堆不值钱的废纸……当龟兹国子民,人人手里都握着一大兜金币的时候,金银在龟兹就会变得不值钱,到那时,大唐只需关闭城门,不让一粒麦子流入龟兹,等待龟兹国主的,就只有一条路了:向大唐臣服!
至于向周边国家借粮?
别逗了!龟兹周边那些小国比龟兹还穷,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了,借粮是不可能的,就算碍于面子借了些,那也不够养活龟兹国内这么多人,总归一句话,要想活下去,要么臣服大唐,找唐王借粮,要么,现任龟兹国主下台,换个亲唐派上台……
总归一句话:能打经济战的,就别上肉搏战,大唐军士的命值钱,龟兹百姓的命也不是草芥。敢打仗?都给你丫的国库清空!货币贬值!军粮都买不起,看你丫的还怎么打仗?
以及,唐长老的心,是真黑呐!
“如何?做,还是不做?”唐玄奘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以吴老板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他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做!”吴箜咬牙拍板道。
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怕个毛线球?
再说了……退一万步说,万一哪天这龟兹国真被他滥发货币搞得民不聊生,大唐也管不了他们了,他还不能低价卖粮给他们嘛?反正到时候说不定连龟兹都是大唐的了,给大唐的新子民赈灾,唐王说不定还要给他发个嘉奖的匾额呢。
唐玄奘和吴箜不知道的是,他们在算计龟兹国主的时候,人家国主也没闲着。
“如何?此事可做得?”龟兹国主白辛面色阴沉地盯着手底下几个心腹大将。
方才招待完唐玄奘这个拿鼻孔看人的大唐高僧之后,白辛便急匆匆赶回御书房处理公务去了,他本没把这大唐来的酸和尚当回事,不就是想去西天取经?谁知道西天在哪啊?慢慢找去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在大漠里了呢?他犯不着跟个死人较劲。
可是,就在方才,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国师却说这唐玄奘师徒行为实在古怪,说不定正是唐王派来刺探龟兹军情的细作,打着取经的幌子、方便在西域诸国行走罢了。
不得不说,龟兹国主身边这个国师还真的是一语中的,唐王还真是抱着这种打算,才大张旗鼓地送唐玄奘西天取经的,只不过,明面上是取经,实际上,做的还真是细作的活儿。
只不过人家唐玄奘是高级细作,扛的可是“文化交流”的大旗,西域诸国大多信奉佛教,你敢说人家唐玄奘不远万里西天取经不够虔诚?
只是,事关军国大事,白辛看了国师一眼,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去!命人取柴炭来!”
他不能明着处死这碍眼的唐玄奘,难不成还不能导演一出“意外”?到时候就说是半夜走了水,一屋子人都烧死了,死无对证,即便唐王知道了又如何?
唐玄奘怎么也没想到,他在观音禅院被那个贪婪的金池长老都烧过一回了,这龟兹国主竟然又来烧他一回,难不成他什么时候得罪过火德真君?
第87章
敖青是最早发现异常的。
没办法, 她本体是蛇,最怕火烧, 一闻到炭火点燃的味道, 噌的一声就爬起来了。然后, 敖烈、吴箜都闻到了刺鼻的柴炭燃烧的味道。
三太子殿下似乎起床气颇重,坐在床榻上呆了一会儿, 似乎脑子里断线了一会儿,又突然连上了, 鼻尖嗅到木柴燃烧的呛人烟气,瞬间勃然大怒:丫的那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放火烧劳资?不知道你们凡间有个词叫做“水火不容”吗?
竟然敢在龙族太子眼皮子底下放火,我看你们是不想求雨了。
放火放到龙王三太子身上,吴箜都不知道是该先庆幸他们几个命大, 还是该先给这个倒霉的龟兹国主点上一排蜡。
果然——
“大师兄, 你先带师父出去,这里交给我。” 敖烈冷着脸,唰的一声, 抽出了腰间的宝剑。
“等等!殿下勿要伤人性命!”唐玄奘急忙叮嘱道。
吴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昨晚这家伙还盘算着要打经济战把龟兹国主搞到破产跳城墙呢,怎么现在又突然慈悲起来?
“国主驾崩, 国都定然要停市七日,太耽误采买了。”唐玄奘一把薅住三太子, 郑重叮嘱道,“无论如何,决不可伤人性命!”
甭管哪个皇室成员挂了都没关系, 但是,国王可千万不能挂,不然就是国丧了,到时候街市全部关门闭市,岂不是误了吴老板采买?
吴箜:“……”
“我就灭个火,不杀人,你们快些躲开。”三太子被唐长老揪住了袖子,不得不停下来耐心解释道,他只是想让这帮鱼唇的凡人记住一点:千万别在一条龙面前放火,否则的话,下场会非常非常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