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特斯点头,拉布拉多星系并没有叛军痕迹,不过是时空忽然塌陷造成了虫洞,舰队恰好被卷入其中,他找到了失踪的舰队,顺便顺手平定了星系附近作乱的小团体。
兰特斯脱下染血的军装,接过罗安递来的常服,低声道:“大部队大约八小时后到达。”
罗安点头应是,忽然眼尖地在军装内衬中发现了少量血迹,他惊呼出声:“上将,您受伤了!”
兰特斯低头瞥了眼,不过是一点小伤,不过不是作战时留下的,寻找舰队耗费了些时间,他为了赶在今天回来,连续进行了十数个星际跳跃,时空撕裂过多,内脏些微受损引起皮肤局部渗血。
罗安赶紧从急救箱中拿出纳米止血胶:“上将,您先止血,我这就让军医过来。”
兰特斯抬眸,他并未接过纳米止血胶而是系好了纽扣:“不用。”
他赶着回庄园,这些东西庄园都有,他反倒希望这伤口能晚些愈合,这伤今晚大有用处。
兰特斯:“礼物在哪?”
罗安一愣,赶紧递上礼物:“上将,已经准备好了,按照您的吩咐,整颗钻石没有任何切割拼接,用了最先进的镶嵌技术。”
兰特斯打开盒子,偌大的钻石手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做的不错。”
罗安感慨这颗钻石的珍贵,更感慨这真是暴殄天物。要知道这颗钻石可是兰特斯上将特地派虫去星脉原地挖出来的,整个星脉矿中最大最好的就是这颗,比温特家主冠冕上那颗都大。他本以为兰特斯上将是要将这钻石当作温特家主的寿诞礼物,没想到他却把这颗钻石做成了手表。
款式不能老气还要尽量轻便,这手表给谁显而易见,又是兰特斯上将的神秘雄主。上将的神秘雄主似乎很喜欢手表,迄今为止,罗安已经见过各式各样的宝石手表了。
罗安感慨万千地目送兰特斯离开,半分钟后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
虫神在上,他忘记和上将说了,庄园那边以为上将今天不回家呢!
回庄园的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
雨水顺着金发落下浸染了银白色的大衣,兰特斯将湿漉漉的头发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门口盖德撑着黑伞匆匆赶来。
兰特斯将打湿的外套丢在沙发上,兰特斯抬头扫了眼三楼,走廊的灯已经熄灭,只余下楼梯的几盏灯照明。
楚凌睡了?
盖德:“家主,您不在的时候,小少爷的体重比起上星期增加了0.43千克,平均入睡时间在晚上九点十三分,身高变动不大,增加了……”
兰特斯:“他呢?”
盖德一顿,意识到兰特斯问的是谁,答道:“先生一切如常。”
兰特斯微微拧眉:“一切如常?”
今天是十五,可楚凌却没有等他,现在是十点四十五分,按照他和楚凌的日常作息来看,并不算熬夜。难道是因为这几天他没有回家,闹别扭了?
兰特斯想起三天前楚凌傍晚时分发来的短信:“三天前,他是几点回来?去了哪里?”
盖德:“先生晚上十点五十分左右到家,当天先生从学校下班后去了祖宅参加了家宴。”
兰特斯眼瞳微沉,他那位雄父看他这个忤逆的雌子向来不顺眼,楚凌参加家宴怕是受了委屈。
口袋中的盒子被捏的嘎吱作响,兰特斯没说话,迈步去了二楼。
楚凌的卧室是二楼最中间的房间,推门而入。借着走廊的余光,兰特斯看见侧躺在床上的身影,他的雄主此刻背对着他,早已陷入安眠,兰特斯下意识朝楚凌的方向走了几步。
水珠滴落打湿了毛毯,兰特斯看了眼毛毯上的水渍,停住了脚步。
他转身,退出了卧室。
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口袋中的礼物,扭头,卧室门口的感应灯已经熄灭,兰特斯停顿两秒后,将礼物递给了身后的盖德:“明早把这个给他。”
原本的礼物此刻多了一层意义,变成了赔罪礼物。
兰特斯去了三楼的书房。
维伊出生后,身体脆弱,大病小病不断,白天晚上都离不开虫,那段时间他忙于晋升,牺牲睡眠是常有的事情。下半夜好不容易才处理完公务睡下,没多久就会被哭闹的维伊吵醒,后来为了让他能安心睡觉,楚凌让维伊住进了育儿房,可他也因为担心得整夜睡不着觉,一度住进育儿房里。
后来小行星系战事突发,兰特斯大多时候宿在军部。偶尔抽空回家一趟也是深夜,好不容易将维伊哄好才堪堪睡下的楚凌常常被他吵醒。于是就有了他们分房睡的开端,后头他一路晋升,忙得不可开交,分房睡的习惯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兰特斯打开书房的光脑,跳出来满满当当的未处理文件,三天不在,积攒了不少公务,目光一目十行地扫过文件,兰特斯快速将文件分类评估,否决打回一批,暂定留存一批,剩下能用的签署上自己的姓名。
如今他已经是军部上将,升无可升,但军部毕竟聚少离多,为此他早早在议会方面做了准备。议会的首席执行长如今已是他的囊中之物,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不用经常奔赴前线,到时候就会有大量的时间来陪伴他的雄主。
兰特斯唇角微翘,合上光脑,起身上|床。
他和楚凌的卧室用的是同一套床单被套,不知是不是仆从拿错了四件套,他在被子上闻到了楚凌的味道。
兰特斯埋首在被子上深深嗅闻,眼角露出餍足之色,他闭上了眼。
窗外雨声渐长。
与此同时,楚凌卧室。
兰特斯眼中安然入睡的人此刻额头缀满了冷汗,他眉头紧锁,嘴唇因为用力变得青白。
疼痛自尾椎骨向上攀附,沿着骨头缝隙刺挠渗入,并非爆发式般的猛烈剧痛,如同生锈骨骼被缠绕上带刺的丝线,间歇性的针|刺疼痛越发频繁,演变为一片酸胀的钝痛。这是闷热潮湿雨季中卷土重来的疼痛,每次发作都在骨骼上留下钙化的疤痕,早已成熟的骨头在环境变化后再一次嘎嘎作响地畸形生长。
“鸭鸭长大要当什么呀?”
“鸭鸭要当小媳妇!小媳妇漂亮!谁都喜欢!还有好多好多糖!”
高大的男人大笑着将童言稚语的男孩高高举起:“哈哈哈,那鸭鸭以后绝对是最漂亮、最招人喜欢的小媳妇!”
“鸭鸭他娘,雨太大了,你披件衣服别着凉了!”
“晓得晓得,你小心路,别操心…鸭鸭他爹,前面!”
剧烈的撞击中女人抱紧了怀中睡着的孩子,暴雨从碎裂的玻璃窗户中浇筑而下,炸开的疼痛被阵阵眩晕吞没。
“婶,我对不起你,我没脸见你,我家男人迷了心窍,他……,我会赔的,我一定会……”
风尘仆仆赶来的女人憔悴的脸上全是泪水,她捂着脸佝偻着站在苍老的老妇人身前,胸前的布兜里挂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身后的女孩害怕地揪着她的衣角,小声地问爹在哪里。女人被叫来医院收尸,来了医院后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自家男人冷透的身体,她站在急救室门口,哭着哭着跪下了。
她没读过书,但她懂道理,她男人犯了错,她得认。
女人的男人是给人跑货拉大车的,一辈子老实本分没敢多拉一份货,他媳妇刚生了个男孩,家里吃紧,就这一次迷了心窍。那段路没有灯,又下着暴雨,男人反应过来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人当场就死了。
“鸭鸭,我苦命的鸭鸭!”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充满了口鼻,在沙哑的哭声中他睁开了眼,他的爹娘被刻在了石头上。
奶奶说,他爹是阿爷留给她的念想,他是爹娘留给她的念想。
楚凌猛地睁开了眼,牙齿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双眼暴突,死死抓住自己的背,隔着睡衣抠出了血。
熬过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在眩晕中他听见了轰然响起的雷。
如同二十三年前的雨夜,乍落在他生命中的惊雷。
楚凌用尽全力翻下床,砸落在地上的疼痛让他暂时恢复清醒,他颤抖地拉开床头柜拿出药。双手不受控制,药片倒了一地,楚凌低头咬住了地板上的药片,犬齿咬碎药片,舌根处覆上难以言说的苦涩。
头抵着冰凉的地板,他闭上眼,费力吞咽。
虫族的止痛药效果很好,十分钟后,楚凌失焦的双眼总算能重新聚焦,喉结滑动一瞬,他在满口苦涩中尝出了血腥味。舌头破了。
冷汗浸透全身,楚凌虚脱地扶着床沿站起,看着一地狼藉,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温水冲淡了血腥味,苦涩却至始至终附着在舌根之上。
他朝卫生间走去。
湿透的睡衣落在地上,光洁的镜子里映出突出的脊骨。人背部有很多骨头,包括脊柱、肋骨和肩胛骨,这些骨头被包裹在肌肉组织和皮肤之下,可虫族却不一样,他们拥有外骨骼。
光洁的镜子里,自骶骨向上,本该光洁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接近肤色的外骨骼,一路向上延伸至到外扩的肩胛骨,肩胛骨处的外骨骼并不格外突出,这是雄虫的特点,比起具有攻击性骨翼的雌虫,雄虫的外骨骼退化成薄薄一层,并不明显。
肩胛骨上方有几处明显的血痕,是他刚刚发作的时候抓的。
有些时候,楚凌都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人,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是人?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叫做地球的行星吗?真的有一个叫做楚凌的人存在过吗?还是说他的脑子出了毛病,早就认知紊乱了?
头部受到撞击、语言系统错乱、记忆失常、出现认知错误、无法进行情感认同,这些都是创伤后的常见反应。
是否真的如七年前医院报告上显示的那样,他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疯掉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是人,可是皮肤之上爆裂长出的骨骼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
这里不是地球,这里没有男人女人,没有那座生他养他的山,没有……
他只不过是一个过晚分化的雄虫。
拿着毛巾擦干身体,楚凌别开眼,将那面光洁的镜子锁进门内。
一地狼藉尚未收拾。
楚凌拿了件睡衣穿上,半跪在地上捡起散落的药片,药片撒了太多,他背疼弯不下腰,跪着捡不舒服,他干脆就坐在地上捡。
起身时一阵腿麻,他摸了摸腿,已经凉透了。
撑着站起身,衣摆随着动作滑动,露出楚凌的尾骨,只见尾骨处有一道白色的疤,约七八厘米长,横贯在尾椎之上,就仿佛谁曾经拿着刀在上面划过。
楚凌打开了光脑。
他点进了天气预报的推送中,显示栏标注为红色,提醒他这场雷阵雨的到来。昨晚十点半开始下雨,凌晨响雷,一直持续到早上五点。
接下来的十几天都是雷阵雨天气,兰卡纳星的雨季来临了。
楚凌讨厌雨,更讨厌雷雨。
他的家乡并不经常下雨,一旦下雨就是暴雨,暴雨夺走了他的父母,让他难以入眠。来到虫族世界后他又多了个毛病,每当下雨天尤其是雷雨天时,他背上附着的骨头就会阵阵发痛。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总疼得他整宿失眠。
像是一场强度加倍的生长痛,漫长地贯穿整个雨季,每年都不请自来。
现在是两点三十二分。
楚凌失眠了。
“楚门先生?你怎么不理虫?”
聒噪的碎嘴子每天上班后就跑来这里,搞得他好像成了打卡机,每天不来他这滴滴几声浑身刺挠。楚凌目不斜视,手指点击翻到下一页PPT。他昨晚失眠,天亮了才稍微眯着,今天状态不好,还是再过一遍课件比较保险。
梅杰站在这里快十分钟,只见楚凌一张张给PPT翻页,连余光都没施舍他一眼,显然是把他当作空气。他眼珠子一转,忽然附身凑近,压低了声音:“楚门哥,楚门哥哥?”
声音忽然在耳畔放大,楚凌一顿,扭头看见一张早已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大脸。
楚凌朝椅背后靠,拉开距离:“没想到格林先生还有乱认哥哥的喜好。”
梅杰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和楚凌之间再次拉开的距离,仿佛没看出楚凌刻意的疏离,笑眯眯道:“怎么算是乱认?楚门哥是表哥的雄主,四舍五入,怎么不算我哥哥?”
楚凌皱眉:“表哥?”
梅杰眨了眨眼:“楚门哥不知道吗?兰特斯是我表哥,我叫梅杰·格林,格林家族的格林。”
楚凌垂眸,梅杰·格林,白瑞德·格林,是他疏忽,没想到这碎嘴子还是兰特斯娘家人。
梅杰睁大眼睛,一副震惊的模样:“楚门哥,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
楚凌:……
梅杰捧着心口:“啊啊,真是让虫伤心。”
楚凌:……
戏有些多了。
兰特斯娘家的亲戚,这七年都没出现过一次,忽然冒出来和他套近乎,每一处都透露着不正常的气息,他们真没这么熟。
梅杰视线扫过楚凌浑身上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衬衫加不合身的西装外套,没有配套的西裤,而是一条亚麻色宽松长裤,不知道是什么杂牌面料。这样的打扮,难怪办公室敢传流言。要是楚凌每天一套簇新的昂贵西装,那些虫哪怕再眼红也只会上赶着巴结他。
这里没有虫知道楚凌的身份,谁能想到兰卡纳星守护神的雄主不过是荣耀首府中的一名教师?他们之间本来就天差地别。
“楚门哥,你怎么每天就这样穿,表哥没给你买漂亮衣服吗?”
楚凌扫了眼梅杰那一身可以去参加宴会的打扮,他胸针上的红宝石格外晃眼,一看就没当过牛马:“上班第一条,舒服最重要。”
“舒服最重要?舒服…嗯……”梅杰摸着下巴品味楚凌的话,也不知道他到底品出了什么来,忽然把端端正正系到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楚门哥说得对,果然舒服不少。楚门哥,上班能穿得舒服,半月后的宴会可千万别这样穿。”
楚凌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什么宴会?”
梅杰:“表哥的升职宴会啊,楚门哥你不知道吗,表哥马上就是执行长了,半月后兰卡纳星所有的有头有脸的虫都会来。”
楚凌没说话,他还真不知道。
梅杰:“楚门哥到时候可得穿漂亮些,表哥肯定会把你介绍给大家。”
结婚七年,兰特斯除了无名指上多了个圈,从未公开介绍过他的伴侣。
梅杰瞥了眼沉默的楚凌,像是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惊讶道:“楚门哥你真的不知道吗?表哥没和你说?难道是担心朗文哥啊……”
楚凌眼眸微沉,看着梅杰没有搭话。兰特斯是不是真的要举办宴会他不清楚,但他很清楚梅杰是个挑拨离间的绿茶。
梅杰宛如被触发的NPC自说自话:“哎呀,我说错话了,其实朗文哥和表哥早就没关系了,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亲近,还订过婚,可是表哥后来和楚门哥你结婚了,当时朗文哥还伤心了好久,表哥他……”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感觉可有点微妙了。
梅杰:“……总之,他们之间都是过去式了,楚门哥你千万别生气。”
楚凌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碰见狗血文的常见套路,NPC跑来讨嫌补充剧情信息:啊,他们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但竹马抵不过天降!哎呀呀,豪门大家族枝繁叶茂的,谁还没几个表哥表妹?
梅杰说了一通,嘴皮子都快干了,可偏偏楚凌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心中焦灼脸上却装出一片好心:“楚门哥,你不会生气了吧?”
楚凌弹了弹舌:“生气?我为什么生气?”
梅杰:?
事情发展和他预料的不一样啊!雄虫不是最在乎面子了吗?听到自己的雌虫和别的雄虫纠缠不清,不应该暴怒然后大闹特闹吗?他刚刚明明已经暗示很多遍兰特斯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平民雄虫难道没有自尊心吗?
楚门得闹啊,他得回家跟兰特斯闹,他得去军部闹,最好也在宴会上大闹特闹,否则怎么丢温特家族的脸面,怎么让兰特斯厌烦他,好给朗文哥腾位子!
梅杰勉强维持笑脸:“楚门哥不生气就好,要是因为我让楚门哥和表哥吵架的话,我会很难过的的,哎呀,都是我不好,我嘴笨……”
失眠本就暴躁,楚凌实在不想再浪费自己宝贵的精力看绿茶演戏,他直接打断了梅杰的茶言茶语:“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是挺笨的。”
梅杰:??
敌人完美躲过你的大招并且甩了你一耳光。
楚凌站起身。
“第一,我妈就生了我一个”,楚凌合上光脑,他刚刚抽空去查了梅杰的信息:“第二,你比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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