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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师弟请自重 (甜-度-值)


躺在床上睡也睡不踏实的敖丙,总觉得有个滚烫的眼球在自己脑门上飘动。

结果他一睁眼,还真的看到罪魁祸首在床边玩他头发,撑起上半身用力把睡着的枕头扔了出去,那几乎钝感的下身狠狠的踩踏过敖丙为数不多的脸面,还没等他张开骂人,喊到沙哑的嗓子里就剩下了一股咕噜的喘息。

背手站在一旁的申公豹好笑的挑了挑嘴角,歪过的脑袋上明晃晃的亮起几个大字——李宗主请。

李哪吒捡起掉在地上的枕头拍了两下,脸上笑意不减,终于发现自己师父也在的敖丙,只觉得心脏脾肺肾瞬间一空,却是一眨眼就下了油锅烹炸,从领口里蔓延出的热意烧红了脑袋。

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丢脸和委屈的敖丙,指着李哪吒说了个“出去”,然后蒙过头躲在被子里不动了。

发现自己徒弟连被欺负也说不出个“滚”字,申公豹摇着头,深深的为昆山教育的失败而无奈。

李哪吒被赶出门了,道观里为数不多的客房还要塞下多出来的三个客人,最后李哪吒只能跟李离一起去睡通铺,杨戬解下背上的三尖两刃刀兴致勃勃的要和哪吒打架。

到是一同过来的太乙真人和玉鼎真人早跑没影了。

第二天一早,敖丙一觉醒来,身上的热度已经褪的七七八八,坐在屋里打坐的申公豹撩起一半眼皮看了看,见敖丙只是坐起身发呆后,也就继续闭上眼休息了起来,过了晌午,李离提了一篮子饭菜过来敲门,结果门都没进去,就碰了一鼻子灰。

拎着饭菜往桌上一摆,申公豹看着身着中衣,披头散发坐在那发呆的敖丙,吸入肺腑的烦躁终究还是被无力给打败了。

“吃点东西吧。”

取出篮子里的碗筷往桌上一磕,听到响动的敖丙转过头,眼神闪烁了一下,继而看着桌上的茶壶出其神来。申公豹发现,这小孩从小到大遇见事了,就特别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中思考,从来也不问人,以前他还觉得小团子一样的敖丙这样挺可爱,但看久了又有些手痒的想打人。

“你如果觉得生着病就能躲过去敖家这事,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没有。”垂下脑袋一脸犯错般倔强的敖丙,这会到不是在想这件事了,毕竟哪吒劳师动众的把申公豹请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在不给对方一个好点的结果前,申公豹肯定是不会走的。

“没有就过来吃饭,有什么问题,吃完了再想也不迟。”

晃着脑袋轻轻的嗯了下,敖丙拿过床脚的衣服,往被子里一缩,接着稀稀疏疏的穿了起来,那拱起的被坨子左右移动,因为视线受阻,还一头撞到了墙上,等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来时,申公豹已经坐下身自己先吃了。

束起头发,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饭菜,敖丙很不想记起这张桌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捧起碗死命的塞了口饭,不过那发红的耳廓还是出卖了主人的内心。

申公豹这些年一直食素,可哪吒一心一意想把敖丙喂胖,桌上荤菜比素菜多了一倍。

稍稍填饱了点肚子后,申公豹把碗筷一放,扭头看向敖丙时,就发现这小子浑身一僵,显然已经准备好要挨骂了。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放下碗筷,木木的擦了擦嘴,一粒糊到下巴的米饭成功打破了敖丙周身的气质,如果哪吒此时在场,肯定会很好奇,为何自己师兄一副小鸡见到鹰的样子。

“我觉得哪吒说的是对的。”

“关他屁事。”

“师父?!”

按着抽痛的太阳穴,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申公豹一点也不想听到这家伙的名字。

“哪…他一直想让我喜欢他、珍视他以及保重自己。”

“事实上你不但喜欢他、珍视他还特别不保重自己。”

“这是有原因的!”鼓着脸恼羞成怒的红了红眼,敖丙还从未和人说过这事,就算是对着申公豹,他也有种开不了口的艰难。

“说。”

“我看过我的襁褓,还有上面的字!”敖丙这个名字,就是从襁褓内的绣字而来,也是申公豹留给他以后认祖归宗用的。

“昆山外门一直都有很多供奉,有人独自来,有人带着孩子来,有人拜师,有人闹事,小时候师尊怕我一个人在山上无聊,常常会让我去外门帮忙,然后我看到了很多人,有达官贵人、有富甲一方的豪绅、有普通的落地书生、闺阁秀女,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在的位置,但是我没有。”

最后两字敖丙说得很轻,好似耳语低喃,他其实一直知道,自己比大多数孤儿要幸运,甚至于,他比申公豹都要幸运很多很多。

“在我懂事前,我就已经生活在昆山,我没有体会过被家人抛弃,甚至杀害的恐惧,可有时我也会好奇,一个可以用得起云锻雪锦的家族,为何要将我抛弃?他们是受了水害?还是遭遇了江湖仇杀?盗贼袭击?如果都不是,那问题,是出在我身上吗?”

小小的敖丙,套着小小的道袍,站在道观前,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台阶,一边抱着膝盖蹲下,那低下头思索的样子一如往常那般。

申公豹垂下眼,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想象出画面。

“师尊说早慧易折,说师父你丢下我是为了我好,毕竟师父你有需要实现的目标,天下大乱,一个人想活着已经很难,更别说还要带着个孩子。”

摆在膝盖上的双手用力揪紧了衣服,敖丙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是终于认清了自己的错误?还是他要把曾经的想法放下?可无论哪个选择,摆在他面前的道路,都充满了坑洞和险阻,自离开昆山那一日起,他就做好了受苦受难的准备,但那时没有人告诉他,有一日他会连自己过往的坚持一起打破、遗弃。

“我的出生你想必早已知道,我为何要带你去敖家,你也心里清楚,我不带你走有一半是因为我不一定能在乱世里养活个孩子,另一半则是因为对那时的我来说,你会成为累赘。”

申公豹并不想在此时跟敖丙演什么师徒和睦的戏码,他生而卑贱,在乱世里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被他人烹食,有一日,这个成为食物的命运落到了他的头上,申公豹逃了出来,却很快失去了向前的目标。

他上昆山本是想死的,就算死,他也要看看世间名山的峰顶,问一问苍天,为何要给这河山以灾祸,可等他走到山顶后,却意外的活了下来。

“我知道……”眨着眼用力忍下一股股上涌的酸意,那起伏于手背的青筋,正在心头汇聚,其实小小的敖丙并非不懂大人口里的谎言,他有眼可以看,有耳可以听,有心可以想,他被抛弃是因为累赘,所以他不想再成为累赘,他在山门前迎来送往,看着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幼童在父母怀里撒娇打滚,敖丙羡慕又嫉妒,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再见到申公豹,不知道有一日,昆山的师伯师尊们,会不会也将他看做累赘而抛弃。

“师尊他们想要养活我并不容易,就像师父你救下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们对我越好我越是害怕,害怕有一天师尊也会用同样的理由把我抛下。”

没有选择的权力,没有改变的可能,当他一觉醒来时,申公豹已经走了,硕大的山头上,他孤零零的站着,从此就是天大地大,难以相见的结果。

“你在怪我。”

“不,我只是觉得那样的自己太过丑陋了。”

敖丙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无法踏实的接受一份好意,不管对方对他多好,他都会努力以十倍百倍的恩情去奉还,他担心自己会再次成为累赘,成为不被选择的那一个,他想留下,想留下每一个等在自己身边、为他好、为他想的人。

“我想他们每一个人都好好的,师父,我不想你和哪吒为敌,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而受伤,我不想成为那个被抛下的累赘,我不想做最后一个知情者!”

遥遥的山风从屋檐下吹过,小小的敖丙站在那里,身后已是无法弥补的万丈深渊。

——于是你选择去毁灭自己。

申公豹张了张嘴,却最终没将这句话说出口来。

“师父还记得自己回山那次吗?”吸着鼻子用力擦过眼角,敖丙听到自己心里的水声,滴滴答答的流淌着,一如那日他伤在申公豹手中的疼痛,好像要把心整个挖出胸口一般,那么疼、那么痛。

“记得。”时隔多年,当初说要改变天下的家伙狼狈而来,他对着元始天尊求一颗珠子,一颗救人的珠子,但对方拒绝了。

恼羞成怒的申公豹对着元始天尊出手,然后他发现,不管自己在外行走了多久,遇到了多少机缘,那属于天下第一的宝座都是如此遥远而沉重,如山峦陡壁从上压下,然后无人可以逾越。

“师父要救一人。”

敖丙扯起嘴角笑了笑,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意断线般的坠下。

“师父要救一人!”

可那人不是他。

“师父……要救……一人。”

于是敖丙的出现和阻挡成了障碍,为了那人,申公豹可以毫不犹豫把他打伤。

“你,是独一无二的,只有这点,无需去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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