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山没什么行人,偶然经过的商贩向着这边望了一眼,尤天白没松开他的手,少爷也没躲。
临近楼道口时,少爷忽然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尤天白当场就把手抽回来了,不过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结结实实给这小子屁股一巴掌。
休马捂着屁股往前窜了两步,尤天白又嗔怪他一句:“净捡漂亮话说。”
但尤天白自己都知道笑要憋不住了,他觉得自己活像个民国的军阀姨太。
住宅楼背阴,能闻到新鲜的泥土味,这儿没有人,尤天白忽然向着少爷伸了只手:“外套脱了。”
休马想都没想,脱得十分麻利,尽管满脸疑惑,但还是递给了尤天白。
尤天白接过来,顺理成章套上少爷的棒球服,还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原来只是冷了。
衣服合身,尤天白很满意,对着休马下巴一抬:
“你先上楼去吧,我去买晚饭,顺便抽根烟。”
少爷还是没动地方,隔了几秒忽然问道:“那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
尤天白已经把烟摸出来了:“因为我不想再照顾你一次——拿着袋子,赶紧上去。”
他把洗漱用品丢给少爷,看着这小子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楼道里,他自己只顾叼着烟杆憋笑。
等三楼的声控灯亮起来,他才转头去点烟。把少爷支走确实是因为担心,这小子的免疫系统神出鬼没的,他可害怕临开学再耽误一次。
不过还有另一点缘由,老杨回他消息了。
第107章 真相
尤天白在超市的果蔬果区接通了老杨的电话,此时,他正摸着苹果往塑料袋里送,看看屏幕,用肩膀夹住了手机。
没想到接通后,第一句就是人民警察的咆哮:“可算他妈的找到姓严的破绽了!”
尤天白被吼得一懵,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有关于严国贤的事情才是长久以来的重点。
单单从语气听起来,应该是一直以来的死局有了进展,不过问题不在于如何进展,而在于尤天白有没有权限去听。
“你说的这些机密内容,我也有权限了解吗?”
尤天白边问边把装了苹果的塑料袋递给称重区的阿姨,如此高深的一句话,在人人皆知大师的东北民间却显得极为普通,阿姨连一个眼色都没给他。利落称重,封口,贴标签,接着把一袋子苹果扔还给他。
电话那头的老杨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情绪激动。
“我还没说打算告诉你什么呢。”电话那边清了清嗓子。
幸亏隔着电话,尤天白的欲言又止没有太过于明显。他尽量有礼貌地捧场一句,等着杨警官的回话。
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问句。
“你们厂里原来那个,姓凡的老教授,和严书记有过什么联系吗?”
事情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松花江上,老凡头独自在江水里睡过,不知道现在入土为安了没有。
回想起玻璃厂的事情有些困难,尤天白一路走到超市的凉菜区,拿起一个套了塑料袋的盛装碗。边思考边回答:
“没有——他俩基本不说话,凡教授跟厂里所有人都会打招呼,同一个态度,点头微笑加问好,门口保安也会,唯独严书记他会绕着走。”
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答案,老杨一笑:“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
电话那一头的语气正经起来:“凡教授是老实人,也正因为是老实人,所以任谁他都不会得罪,但却唯独不与严国贤产生交集,你说这是为什么?”
被人民警察考验思维逻辑能力,这种经验可是人生难得。尤天白肯定不会认输,他掂量着碗里的凉拌海石花。
私人恩怨?首先排除,以中年老实人的性格,必定会把私人恩怨的发泄咬牙忍到回家后。
利益冲突?如果真有利益冲突,那凡教授就不是凡教授了。
尤天白光速略过“利益冲突”的思维又退了回来,没准当场被否定的答案才是正确答案——而且要说是利益冲突,那他们俩装作陌路人的理由也说得通了。
“因为他们有利害关系,所以故意装作形同陌路。”说完这话,尤天白潇洒地把手里的夹子一甩,偌大超市里,没人注意到凉菜柜边的异样。
电话那头,老杨发出一声赞扬。
“确实,严国贤的所谓保护伞就是凡教授。”
原来在那个佳木斯郊外的防空洞里,在尤天白没走到底的塔楼下,才是事情真正的发源地。
凡教授并不是一无所成,相反,他必须表现得一无所成才能隐藏他的身份——因为所谓的东北地下城的传言,有可能就是被他加强的。
所谓抗日战争时期留在防空洞下的军事基地,所谓先进技术和大炮坦克的存放地,所谓的所谓都确实是谣言,但谣言的根据是因为防空洞下确实有东西。
凡教授当年修的是机械工程,为了顺应时代发展,关于建筑和土木的知识也有所涉猎,也正是因为这浅尝辄止,才让他把目光投向了郊外废弃已久的防空洞。
西到绥化,东至牡丹江,北到鹤岗,没被填埋也没被保护的防空洞就这样被利用起来,打通、加固、改装原本的军用大门,打造一个连接边境的地下工业化网络。
防空洞年久失修,行人会绕路,开发商会避让,大人也会提醒孩子不要靠近,而防空洞大多隐藏在玉米田地或者荒郊野岭,也足够掩人耳目。
所以他们的目标就是,用凡教授的专业知识为基础,笼络人才,打造一个专供西伯利亚地区的走私武器网络。
是的,在和平年代,走私武器。
——当然这一切都是严国贤和凡教授的设想,而这设想胎死腹中于两人爆发矛盾的那一天。
所以设想中的西伯利亚三角,只做到了从佳木斯往鹤岗前进,总长度还不足松花江的五分之一。
“而且幸亏他们没做到原来计划的一成——按照发现的图纸,材料和设计全部都不合规,所谓的通道挖不到一半就会坍塌,到时候都不用我们去找,自然就会暴露。”
电话这头。杨警官还站在郊外的田埂上,地下清出来的武器和原料已经被成箱打包好,准备集中送往有关部门进行封存。
春风习习的原野上,乍一眼往上去毫无异样,实际上也确实不会产生太多的异样,毕竟地道一共不到两公里。
电话那边,尤天白的问话很快来了:“他们的武器不会已经开始流向黑市了吧?”
老杨眉头一紧,问:“你怎么知道的?”
超市里,尤天白拎起称过重后的凉菜。从林胖子那儿顺走的弹壳一直被他放在口袋里,闲的时候拿出来捏过几个来回,看得出不符合型号标准,也达不到生产规范,只有一个结论,质量超烂。
想必,这些所谓的生意就是从严书记那里流出来的残次品。
而屠老五去买这批非法又不合规的子弹,大概也是严书记亲自的推荐。一鱼两吃,不愧是严国贤。
“猜的。”尤天白相当行云流水地撒了个谎,“既然他们的资金链断裂得如此严重,流入市场一批来回血也是可以猜到的吧?”
与林胖子的交集是如此无关痛痒的私下交易,撒个善意的谎言应该也是可以被接受的吧。
老杨那边沉思了几秒,似乎是在肯定他的猜测。
“对了,”杨警官忽然打破沉默,“关于你跟我说的,关于那把枪的事情,我这边程序走完了。”
前一秒还停留在尤天白脸上的笑当场就消失了,他差点忘了这件事,忘了车里的八一杠杆,忘了野地里开过的枪。
老杨深叹一口气,接着郑重宣布:“你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尤天白这才发现自己竟直接过了结款台,他赶紧倒退几步走回来,对着听筒压低声音:“有劳了。”
“我已经让当地的同事查过了,枪是那个叫屠老五的农民家里老父亲的,老人是老兵,有持枪证,所以来源上就是合法的,至于怎么归还回去——”
老杨那边似乎又要开始忙了,尤天白能听见他的同事喊了他几声,所以老杨加快了语速:“你放好,下回再说!”
话说完,连个等待时间都没有就挂断了电话。尤天白对着空白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把它放进口袋收好。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比少爷病好了都轻松。
并不是因为他自己被宣告了无罪,而是因为如此一来,就没什么能阻挡那小子的自由成长了。他很自由,休马也很自由,未来的每一刻都值得期待。
他仰起脑袋,对着天花板上的排风扇深呼吸。直到旁边穿着红马甲的超市员工过来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结账问题,他才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有谁能因为不会自助结账而痛哭?
尤天白觉得店员问得稍微有点牵强,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站在结账区抹眼泪的人还是少。
他感觉自己的泪腺好像被少爷传染了。
出了超市,走在回家的路上,尤天白开始复盘起了整场事件。
严国贤,作为一个不甘于只做厂里书记的书记,私下里和厂里的工程师结盟。作为厂里的老工程师,显然凡教授也志不在此。
不知为何,两人把目标定向了私造武器枪支的市场,大概是老兵的影响,或者是权利的呼唤,总之计划就这么定下了。
然而以严国贤的性格,有利益追求并不能让他欣赏别人。相反,他更能学会如何去痛恨。
总而言之,对外老实本分的凡教授也和他结仇了。在某一个下定决心的时刻,严国贤用羊角锤杀了他。
伪造为自杀后,大字不识的孙厂长还真信了,为了不被发现厂里的证件不合规范,赶忙找人去处理尸体,把一切装成是意外事故。
所以事情就来到了一切发生的开始,老五和老七在冰面抛尸,尤天白坐在五菱宏光里等着少爷登场。
而属于严国贤的部分也开始了。可能是手拿计划和图纸,能让他在地下拥有着自己的人脉网,也可能是他确实下得去手的作风,让他非常粗糙的计划也能照常继续进行。
屠老五,屠老七,孙久,再到尤天白,严国贤待处理名单里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他把自己算了进去。
尤天白真想有个再见到严国贤的机会,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玻璃窗,黄马甲,里面一个人,外面一个人。
但如果真有机会,要说什么还没想好。尤天白觉得自己可以慢慢想,反正这个机会不一定有。
至于屠老五,尤天白应该还是有再见见他的机会的。
在病房里的顾左右而言他,大概也是因为他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了。他怕侄子知道,也怕警察知道,尤天白这样一个不怎么靠谱但却有点实力的往日对手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期望着尤天白亲眼去看看地底下正在发生的事,给这场闹剧一般的犯罪来个句号。
现在想想,屠老五那一身残破和脸上的淤伤,大概也是在逃离同党的路上弄出来的。
如果他再精明一点,都不会把信息交给尤天白。当然,如果他再精明一点,事情也没这么快结束。
虽然老五很可怜,严国贤也不无辜,但关于此事,尤天白只有一条感叹:人可以蠢,但别太蠢了,而且不要和蠢人做生意。
晚霞还剩一条金边,手里的凉菜散发着酸甜的香气,饺子也已经叫完了,等到家,再把少爷的洋酒拿出来喝上两杯。完美的一晚,完美的一天。
但尤天白没想到的是,别和蠢人做生意这点,他自己也犯了。
毕竟谁也没想到,玻璃厂的钥匙是被孙久亲自送上门的。
第108章 猛药。
和尤天白分开后,休马自己上了楼。脱了外套,他又只穿了长袖,走廊有点阴嗖嗖的冷,他钻进房子里,关好门。
男朋友穿自己衣服——永恒的刺激体验。
在过去,休马也听到几次情侣间穿彼此衣服的桥段,他每次都嗤之以鼻的,这有什么好心动的?有什么好喜欢的?
现在他心跳得想要蹦起来摸天花板。
尤天白平时只穿最简单的款式,黑、白、灰,顶多配点棕色和军绿色,还绝对不是主调,所以他以为尤天白借他衣服只是想穿个新鲜。
结果没想到居然这么合适。
都说爱人在一起会越长越像,休马不知道是他借了自己的凌厉,还是自己抢了他的舒展。总之尤天白套上他的亮花色棒球衫,整个人像是重返了二十出头,可那人眉眼间的气息又是自己熟悉的味道,袖子有点长,刚好盖住手背,但无伤大雅。
种种因素碰撞在一起,烧得让人发麻。
休马面容平静地走到浴室,把洗漱袋里东西摆回原位,又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思考了有一会儿,接着他慢慢抬起手,用手掌盖住脸。
如果心声可以被听到,那客厅一定充满了少爷的全力尖叫。
五分钟后,休马靠在沙发背上,手掌打开,痛定思痛,他觉得自己今后不能再这个样子了。
和尤天白在一起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可以说是天赐的假期——没有作业,没有学业,没有该为世俗操心的部分,他不敢和任何人说,他怕这一切都是即将醒来的梦。
但尤天白自由自在穿着他外套的身影就是最好的佐证。这不是梦,只是太像梦。
他把手拿下来,仰头看向天花板。
尤天白的房子很有他自己的个人特色,住了两个月,这些特色好像也把休马包容了进去。
客厅多了显示器和电视柜,柜子下立了不少游戏卡带,这是他分好几次买回来的。别看尤天白平时好像不拘小节,其实他眼里相当容不下乱,所以每次休马在翻箱倒柜找游戏后总会被他数落。
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太多新增的东西。休马的个人用品不多,除了衣服没别的东西,其实他对生活条件的要求并不多,有衣服穿,有地方睡就行。
所以一开始他们还会把须后水一类的生活用品分着用,直到后来,尤天白每天都在抢休马的替换刀头,而休马总是把尤天白的衣服挂钩弄丢。
所以他一开始是因为什么喜欢上尤天白的?
可能是专属于年长者的气势,也可能是偶尔会突然出现的温柔。总之动机不太单纯,那时候休马可能只在心里想着,看起来好的东西就去喜欢一下吧。
而且他至今也不知道尤天白选择答应他的理由是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没开始全心全意去追他。
如果要全心全意追会是什么样子?
开着法拉利,停在尤天白的成人保健品店前,潇洒停车,墨镜一摘,车门打开,车里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休马又在沙发上蜷起来了,这次是因为尴尬。
幸亏他追得很随意,尤天白也答应得很随便。有人说过,最正确的决定往往是那些目的简单又单纯的,他的单纯碰上了尤天白的简单,算作一场最正确的决定。
正在沙发上沉思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老小区居民不多,尤天白这栋出了奇的少,所以只有在上下班高峰才能寻见一两次人影。休马的视线往门口偏了偏,等着脚步声过去。
脚步不快,忽轻忽重,听上去是双皮鞋,不像是会在这栋居民楼里定居的人。休马把目光定在门上,渐渐眯了起来。
没想到那脚步声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在门口彻底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住了。
不对,不太对。
有时候休马是想去责怪一下自己的直觉的,关于一切不好的事情,他都有一丝提前察觉的迹象。
好的事情,他能察觉,不好的事情,他现在就有如此预感。
所以门外的人会是谁?
距尤天白离开过去了十五分钟,按照从家到超市的距离,他应该会在十分钟后到达。而且休马认得尤天白的脚步声,这绝对不是。
那会是尤天白带来的其他人吗?
不可能。以尤天白的德行,要是来了客人,他绝对会进了单元门就开始唠嗑,且声音隔着三层楼都听得到。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一晚,铁门后窸窸窣窣的响仿佛挠着心的爪子,裹着寒风,随时都要扑进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
门口的脚步声还没打算再进一步,休马从沙发垫上拿起了手机。科技改变生活,新买的防盗门有监控。
孙久在门前踟蹰着,记忆告诉他是这个地址,但这个门他怎么都认不出。往左看看,确认无疑,往右看看,没有问题,回到正面,一眼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防盗门已经被打开了,那个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完美帅哥正站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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