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低头看他腰间:“.……你不是有剑吗。”
洛冰河一脸腼腆:“最近魔气用太多灵力用太少,有点忘了怎么用。”
沈清秋看了看正望着这边,只等着他们俩的其余八人,迅速道:“上来!”
洛冰河搂着沈清秋的腰,直飞入高空,只叹埋骨岭太近,没搂多长时间便落地了。
着陆之处,一片嶙峋乱石,森森白石缝隙间,枯骨丛生。抬眼望去,漆黑怪木参天,虬结交错。不知名怪物的桀桀怪叫,混着老鸦鸣声,回荡岭中。
沈清秋提醒道:“埋骨岭魔物众多,最好别碰任何看上去有生命的东西。”
洛冰河要表现诚意,此时自觉走在最前。沈清秋也跟了上来,和他并行。洛冰河内心一动,亲近之心顿起,悄悄摸过去,牵住师尊的手。
当即身后响起无妄的大声咳嗽和无尘的阿弥陀佛。
洛冰河暗烦他们多事,忽觉师尊慢慢抽出手。洛冰河没阻止,也没追上去握住,但当师尊真的完全抽出了手,手心握空的一刹那,眸底瞬间化成了一片冰雪覆盖的莽原。
师尊又丢下了他,只因为别人的眼光。
但很快,他就收起眼底冰霜,笑了一声,顾全师尊压低了声音道:“怕什么,他们有求于我,不敢说什么。”
沈清秋低声道:“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沈清秋竖起折扇:“先解决眼下之事,之后再说。”
洛冰河闻言慢慢退开,牵出微笑:“好。”
眼下之事一解决,你就再也逃不掉了,他轻轻道:“……反正有的是再说的时间。”
埋骨岭 2
四周阴阴簇簇的枝叶、及腰高的草丛,以及惨白的乱石堆缝隙间,潜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生物,莹绿的眼睛和呼呼的低哮,此起彼伏。
然而洛冰河一过去,立即妖风停歇、鸦雀无声、全体装死、簌簌狂退……
有洛冰河在,一路畅通,几人很快就找到目的地了。
一片白雾缭绕间,一道黑气柱滚滚直冲云霄。众人停在一座山洞洞口,迟疑着,面面相觑。
这山洞洞口掩映着层层厚重的绿叶,阴阴的甚是森然,站在洞口边,一阵寒凉。
按照预想,众人来到这之前必定会历经一番浴血厮杀、艰难苦战,可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
于是一位掌门道:“恐怕不能贸然行动。”
另一位赞同道:“最好先探一探虚实。”
洛冰河道:“那是一定。”
话刚说完,漠北君就一脚把尚清华踹了出去,尚清华连摔带滚地就飞进了洞里。(此处同情飞机菊苣……)
死寂半晌,突然,洞中爆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迅速涌入洞中。
只见天琅君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尚清华就站在青石前不远处。心魔剑插在山洞尽头的岩缝之间,紫黑之气就是从它剑锋上溢出的。
天琅君道:“沈峰主,又见面啦。”
洞外天光投射进来,照亮了天琅君半边身体,登时有人倒抽一口冷气。众人总算明白为何尚清华刚才叫这么惨了。
天琅君虽然面上笑容依旧一派优雅,但小半张右脸已尽皆腐烂成了紫黑色,显得笑容极其恐怖。
他左边袖子空空荡荡,整个人一副破破烂烂,油尽灯枯的模样。
洛冰河看着他,脸上是接近于木然的平静。跟他想的差不多,心魔剑会加快天琅君露芝躯腐蚀的速度。
天琅君侧了侧头,道:“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少。我还以为,会像上次白露山那样,数百名高手齐上阵呢。”
无妄哼道:“你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身边一个喽啰都没有,还用得着那么多人来吗?”
天琅君道:“喽啰嘛我这里的确没有,不过外甥倒有一个。”
话音未落,洞中闪过一道青影。竹枝郎无声无息挡在天琅君侧前方。
天琅君全身上下坑坑洼洼,竹枝郎竟也好不到哪儿去。它瞳孔泛黄,脖子、脸颊、额头、手臂,凡是裸露在外的地方,都爬着一块一块的鳞片,狰狞可怖,一副半人半蛇的模样。
他哑声道:“沈仙师。”
洛冰河眉头一皱,这主仆两人,上来第一句都是跟师尊搭话。
沈清秋道:“是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岳清源不动声色:“师弟,你和这位又有何渊源?”
沈清秋尚未答话,天琅君却先微微一扬下巴,对岳清源眯眼道:“我记得你。”
他想了想,确定地说:“当时幻花宫那老儿要你助他偷袭,你没理会。如今苍穹山的掌门是你?倒还不错。”
岳清源道:“阁下记性也是不错。”
天琅君笑着笑着,叹了口气:“如果你们也被压在一个黑黢黢的地方十几年,不见天日,每天只能想些过往之事虚度光阴,也会像我一样记性不错的。”
这次没人答他的话了,岳清源握住玄肃,连剑带鞘打了出去。
天琅君堪堪避过,轰隆阵阵,身后洞壁被生生轰塌了半边,开了一个大洞,外面便是高空,飞沙走石跌落,向下方坠去。
寒气嚯地流卷而入,细碎的雪花漫空飞舞,迷人视线。百丈之下的冰面上,隐隐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兽鸣和厮杀声。
第一波南疆魔族已经落地了。
天琅君道:“我猜,一定又是百战峰打头阵,对不对?”
在场数人分散开来,从各个角度抄过去。无妄法杖挥得虎虎生风,强攻在最前。岳清源和竹枝郎对在一起,后者被玄肃逼得节节败退,却仍吸引着大部分火力。
洛冰河隐在一旁,没太出什么力。他一边留意师尊动向,一边暗中观察天琅君的魔气状况和埋骨岭下落速度。
天琅君继续坐在青石上,清闲道:“当年我便记得,你拖到最后一刻才拔剑,今天也要这样?”
岳清源不答话,正要一掌击上竹枝郎胸口,另一名掌门抢先打了上去。竹枝郎不避不退,生生受了一击,反而那名掌门惨叫一声。
沈清秋喝道:“别碰他,他身上都是毒!”
洛冰河在战圈外冷眼旁观几人混战,只等时机来临。漠北君也跟在圈外。
不过片刻,混战之中,便有几人中毒,几人被爆炸的魔气灵力震出洞外。
竹枝郎战得血气翻腾,忽见身边蹭过来一个身影,不假思索甩了两条青蛇过去。登时漠北君鬼影一般出现在了战圈,两条青蛇被凭空凝结的锐利冰刺穿体而过,他拎起差点就要横死当场的尚清华,扔小鸡一样扔到沈清秋那边,旋即转身便一拳砸向竹枝郎。
接下来的时间,竹枝郎尝到了暴打的滋味。
竹枝郎这边被漠北君狂殴不止,天琅君那边火力陡然加大。
洛冰河等了片刻,还是冷笑一声,亲自缓缓走到心魔剑正对的位置,场面乱成一团,没有人注意到他。
心魔剑感应到原主人,微微闪了两下光。
洛冰河勾出诡异的笑,一股股庞大的魔气不易察觉的注入心魔剑。魔气一入剑,顿感血液沸腾,暴虐之气狂涌!
这次他不再像以往一样抑制,反而放任它们流入四肢百骸,点燃血液、焚烧神智,他竟感觉到一丝丝快意,甚至恍惚还看到师尊在幽静竹林间对他清浅微笑。
他加大魔气供应,登时血液洪水过境一样冲上大脑,脑中嗡鸣一片,洛冰河却只觉痛快。多年所求即将实现,他眼睛血红,体内快活地充满力量。
仿佛举手一握,世界都将捏碎。
他缓缓转头看向天琅君。
天琅君虽没了一只手,以一对多,风度仍分毫不减,“唉,你们为何又这样。以多对一,不觉得胜之不武有违道义?”
一名掌门抢攻道:“对付你这种居心不良唯恐天下不乱的魔族妖人,还讲什么道义!”
下一刻,他的脑袋便被拍得四分五裂,天琅君笑道:“其实我本来没什么不良居心,也不觉得天下大乱多有趣。偶尔越界,来这边唱唱曲、读读书,挺好。不过,既然都在白露山待了那么多年,不真如你们所想做点什么,还真有点不甘心。”
岳清源指尖一弹,玄肃出鞘三寸,灵力暴涨,天琅君身上骨骼错位般咯咯作响,“咦”了一声,道:“果然是掌门。挺好,你师父不怎么样,挑徒弟和继任者的眼光倒好。”
他伸出一手,直接握住玄肃剑锋,恍如无知无觉,笑道:“但你为何不尽数拔出?只是这样,还奈何不了我。”
玄肃再次出鞘半寸。
洛冰河忽道:“他奈何不了你,我呢?”话音未落,一道魔气挟万钧雷霆狠狠袭来,天琅君仅剩的胳膊瞬间脱臂而出,被狂风卷起,飞出洞外。
洛冰河眼睛红得刺目,紧绷着脸,出手狠厉,毫不容情。天琅君双手皆断,此刻竟有左支右咄、应接不暇之态。
竹枝郎满脸满身血肉模糊,好不容易摆脱漠北君,见天琅君受困,立即横冲直撞杀过去。
洛冰河招招力贯风云,以摧枯拉朽之势几下就击败了天琅君。
忽见一旁混乱,竹枝郎转眼就要撞上挡在无尘身前的师尊,猛一抬手,一道白光横穿,竹枝郎就被深深钉在了岩石上,而身后,天琅君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