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看着纸,微微皱起了眉。
天渐渐泛起鱼肚白,几束暖橙的太阳光划破灰暗的天空。
洛冰河站在苍穹山派长长的一万三千级白玉阶梯下,微喘着气,面色憔悴眼底晕着两团青乌,衣服略凌乱上面有几块黑灰。
他拿着布仔细的擦着那辆外观大气却并不过分华丽的马车,好不容易擦完后,太阳已完全升空。
把马车内部也仔细地整理了,又放上一只小小的香炉,里面燃上师尊最喜欢的香,才听见大师兄带着几位师兄走下登天梯。
明帆走到马匹旁,手指点了点几匹马上的脚蹬,“这些有灰,你瞎了看不见吗?去拿布来擦干净。”
洛冰河皱着眉,躬身一礼道:“大师兄……”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位师兄打断:“啰嗦什么,大师兄让你去你就去!”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声。洛冰河眉头皱得更深,还是道:“脚蹬本就是用来踩的,若是大师兄让我擦的目的是锻炼我,那我会听命的。”说完不待大师兄回话已经转身拿来抹布开始擦脚蹬。
明帆等人在一旁说说笑笑抱胸看热闹,忽然陈达从白石阶梯上跑下来,叫道:“师尊来啦!师尊来啦!”
明矾等人迅速站直,洛冰河也停下动作,齐望着阶梯。
苍穹山派通天梯高耸入云,沈清秋一袭素白长衫、轻袍缓带自云端慢慢走下,左腰悬剑,右手执扇,气质修雅,眉目清冷,细软的长发随微风飘摇间宛如谪仙踏云。
沈清秋走下最后一级白石阶梯,明帆洛冰河等人弯腰恭敬道:“师尊。”
沈清秋点点头,缓步走入马车。
洛冰河突然被推了下,只见大师兄不满道:“还愣什么?要上路了师尊要带的东西都放好了吗?”
洛冰河猛的回神,惊道:“还差一样!”拔腿就去拿。
他双手端着白玉棋盘,这是师尊每次出行必带的东西。他又害怕又崇敬的走向马车,把东西搬上去时,紧张的手一直在抖。
忽然一柄折扇探出,挑起帘子,洛冰河一抬头正对上师尊的眼睛。
见师尊神色复杂的打量自己,微微一愣,恭敬地反应道:“师尊。”
沈清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唔”了一声,收回折扇,放下帘子。
明帆飞身上马骑到队伍前面,检查了下,道:“好了,准备。”众弟子一一上马,洛冰河闻言快步走到栓马匹的地方,却见没有空出来的马了。
正尴尬的不知所措,大师兄得意洋洋的声音在一阵窃笑中传来:“实在是马匹紧缺,只好委屈师弟你一回了。而且师弟根基差,刚好也趁此机会锻炼锻炼。”
苍穹山派作为修真界第一大派,资源富裕,怎会差一匹马。
明矾道:“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满吗?”
洛冰河平稳地说了两个字:“不敢。”
这时,一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宁婴婴到了,“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呀?”
一阵微风吹过,马车车帘微动。
宁婴婴看到洛冰河没马,兴冲冲招手道:“阿洛,马不够吗?你来和我共乘吧!”
明帆的脸顿时黑了。
洛冰河知道大师兄喜欢宁婴婴师姐,若是答应了恐怕以后的日子就更麻烦了,正头疼如何婉拒,马车中传来温润却威严的声音:“婴婴别胡闹,男女授受不亲,和师弟再亲也要有个限度。明矾。为何磨蹭了这许久,还不出发?”
明帆大喜,立刻催动队伍出发。
队伍迅速动起来,明帆一马当先骑在最前,意气风发地领路。马车行进间,车帘摇摆。
洛冰河疲惫地跑在队伍最后,走一阵跑一阵。他实在是没力气了,一晚没睡忙到现在,一个人把所有的东西从清静峰搬下通天长梯并整理收拾好,累得全身又酸又痛,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时不时还有马匹绕着他,故意激起一阵尘土,弄得他一头一脸。
宁婴婴劝阻他们,根本毫无用处,她急的策马靠近马车,对车里道:“师尊!你看看师兄他们!”
马车里不咸不淡道:“他们怎么了”
宁婴婴声带委屈,不依道:“他们这样欺负人,您也不说说他们。在这样下去……师尊您教的徒弟,都成什么啦!”
马车里“哦”了一声,“洛冰河,你过来。”
洛冰河面色平淡,应了声“是”,便走上前去。
明帆等人幸灾乐祸,以为师尊是要把洛冰河逮近教训,却见师尊用折扇挑起了帘子,朝洛冰河抬了抬下巴,目光瞥向车厢内。虽没说话,但这个动作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宁婴婴高兴道:“阿洛,快上车呀,师尊让你和他同乘呢!”
明帆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还是师尊吗?师尊怎么会允许洛冰河跟他同坐一起?!要不是深知师尊得道多年,简直都要怀疑师尊被邪魔附体了!
洛冰河也是整个愣住了。可他反应快,没迟疑多久,便答道:“多谢师尊。”登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宽敞又舒适,车壁和车顶上都刻有精致的雕纹,清新雅致。
洛冰河老老实实,正襟危坐在马车的角落,想起自己满是灰尘的衣服,手脚立刻规规矩矩不敢动,怕自己还打着补丁的衣服把马车弄脏了。
正紧张着,忽然听到一声清浅的笑声,忍不住看了过去。
老实说,说洛冰河不惊讶,那是假的。虽说自己一直对师尊尊敬有加,但师尊对他如何、看他如何,他一向心理还是有数的。先前以为叫自己上车,必然是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师尊理都懒得理他,自顾自打起坐来。
洛冰河想了想,自己似乎从没这么近、这样仔细打量过师尊。
论相貌,师尊长得真是没话说。不仅好看,而且耐看。半侧颜的轮廓像是被温柔的流水打磨出来的,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就如同他那一手威震天下的名剑,既修且雅。
正想得出神,忽见师尊睁开了眼,目光转向自己。洛冰河被他逮个正着,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师尊对他笑了笑。
洛冰河一僵,像被一根细微的小刺刺了一下,不自然地忙撤开目光,越发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再转回头,师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面色。
车内安静,一路无话。
双湖
城虽不大,却还算繁华。入城之后在城中首富、也就是派人上苍穹山求助的陈老爷的宅邸中入住。
陈老爷的两房心爱小妾都惨死在剥皮魔手下,对沈清秋一行的到来真是千盼万盼。
陈老爷用枯瘦的手指摸着第三房貌美小妾的白玉小手,对一行人长吁短叹、老泪纵横,“仙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我如今分毫不敢让蝶儿离开我的身边,生怕她也一不留神,让那天杀的妖魔鬼怪害死。”
沈清秋朝陈老爷略一点头,便走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房间。明帆自觉地走上前和陈老爷寒暄并询问详细情况,其余人背上东西各自收拾。
洛冰河和其中四名师兄弟分在一间房。
李楣师兄坐在床上,拨出剑,用布边擦边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亲手把剑刺进那剥皮魔的胸膛里?”说完充作豪气地挥了两下剑。
另一位师兄接道:“也不知道那剥皮魔长什么模样,他剥下来的皮是不是都安自己身上了?”
“长什么样不知道,但那陈老爷的模样却是知道的。诶都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了,脸上的皱纹都快赶上他家小妾的头发丝儿多了,真是白瞎了那位姑娘!”
感叹间,门外传来宁婴婴的呼声:“阿洛阿洛!在不在!快出来!”
洛冰河停下收拾,迟疑地看向门外。几位师兄弟沉默地交换眼神。
门外宁婴婴又嚷嚷了几声“阿洛”,洛冰河无奈走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听见几声不轻不响的“嗤”。
宁婴婴兴冲冲走上前,一把挽住洛冰河的胳膊,甜甜道:“阿洛阿洛,好不容易下趟山,陪我去集市上转转嘛。”
洛冰河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委婉道:“宁师姐,师弟还有很多事要做,况且见识寡陋,恐怕不能让师姐尽兴。”
宁婴婴噘嘴,不满道:“刚才我找师尊陪我去,师尊也说他要忙,还让找别的师兄弟陪。行行,你们都忙!”
洛冰河妥协道:“好吧,那我陪师姐去。”
宁婴婴顿时一个大笑容。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个下午,洛冰河兴致缺缺,宁婴婴倒是欢脱,从街这头跑到街那头,时不时兴奋的冲他招手,大喊“阿洛阿洛,看这个!”,可爱又活力的样子频频惹人注意。
天色将暗,洛冰河道:“师姐,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宁婴婴瞥了眼天色,“天都没黑透,你看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还早着呢。”撒娇道,“哎呀,继续逛嘛,这里有好多有趣的玩意。”话刚说完又两眼发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激动地朝前跑去。
洛冰河赶紧拎起满手大包小包,跟了上去。谁知,刚转过拐角却不见宁婴婴身影,他又往前跑了一段,还是不见宁婴婴。
他皱起眉,师姐不可能跑这么快。